但保守派依然强大,他们负隅顽抗,造谣生事,企图破坏李默的营建新城计划,为了给他们最后一击,李默终于祭出大招——全面修缮外城,重点增高增厚西侧城墙,并在西门外开建羊马墙。
绛县并非边城,城墙的修缮、维护都由县里负责,当然增高增厚需要得到团练处的批准。但绛县这里却有一个例外,因为穷,绛县的城墙从来就没有达标过,所谓的加高加厚不过是在补历史的旧账,这种事向上面报备一下就可以了,不必重新批准。
至于修羊马墙,原来的规划里就有,但一直也没见修起来,所以也不必另外批准。
但这种事外人并不知晓,眼见李默如此大张旗鼓的干起来,坊间就有传言说,新县令是揣着密令来的,是铁了心的要把县城外迁,先在西城营建新城,等时机成熟再在外面修筑第三重城墙,彻底废掉旧城。
至于为什么要废掉旧城,众说纷纭,主流的看法是绛县地方这些土著没眼力价,新县令到任后一个个装聋作哑,都不去拜访。新县令想干点什么事,他们一个个非但不帮忙,还跟着扯后腿,新县令不是原来的县令,那是宁家人,你得罪了他,那还有好果子吃吗,人家不打你,不骂你,就用一招,釜底抽薪,彻底断了你的财路。
当然也不能算全断,地是现成的,谁到谁得,内城外城就隔着一道城墙,你家也没挡着你不让你去,你自己不去那谁也没办法。
绛县已经没有大户了,无法抱团对抗李默的“胡作非为”,但有人就能。
宁买安听闻李默在绛县大兴土木,要废掉旧城另搞一套,顿时兴奋的两眼放光,立即找到自己的“好叔叔”宁士静,告状说:“李默胡作妄为,搞的天怒人怨,你们管不管。”
宁士静是宁桧的书房书记,宁桧老了,许多事都依赖他去做,在总社他就是宁桧的化身,所以即便是宁买安这样的嚣张公子,也有求于他。
“你的水泥厂不打算建了,这个时候在背后捅刀子。”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这个李默真不是个东西,收了汪竹明的好处,假公济私,硬是把地皮给了他们家,唉,这叫什么,这叫吃里扒外。”
水泥厂的招标结果虽然还没有出来,但宁买安已经无心恋战,他现在很烦躁,只想咬李默两口,出一口心中的恶气。
宁士静哼了一声,道:“定了也好,省的你天天跑来聒噪。话说那么多好生意你不做,非去参和什么水泥厂,那是你能干的事吗。”
这一说宁买安倒是叹了口气,说:“宁家江山,宁家江山,可我觉得这江山已经不是咱们宁家的了,参赞处、左寺坊、金银局、粮油局一个个都成了外人的,如今把手都伸进总社来了,你们也不管管。”
宁士静正在批阅一份函文,听了就停下笔,笑道;“宁家江山是宁家的,宁家子弟甘享尊荣便是,未必事事都要宁家子弟亲手来做。”
话刚说到这,就听有人说:“士静,话不能这样说,宁家江山当然要有宁家人来掌舵,甘享尊荣,现在还不是时候。”
二人一听这话,连忙站了起来,宁买安更是一路小跑迎了出去。来者是总社总管宁桧,因为忽然想到了一件要紧的事,所以来找宁士静。
宁买安扶着祖父走进来,扯了一把椅子过来,笑着附和道:“老祖宗你这话说的太对了,宁家江山,当然应该由咱们宁家做主,什么时候轮到外姓人来胡作妄为了。”
宁桧腿脚不大灵便,坐立很麻烦,所以他有一张特制的椅子,可以不必弯腰就能坐下,宁买安不知道这个,眼见祖父不肯落座,心里有些惊怪。
宁士静把那把特制的椅子搬过来,扶着宁桧坐下,又奉上一碗热茶。
茶泡的很浓,水温刚刚好,宁桧喝了一口,润润嗓子,说道:“也不能这么说,宁家做主,不是说就不要外人了,海虽大,尚不嫌弃涓流之细嘛。再说这个李默也不全是外人,至少是半个宁家人,他在绛县的事我也听说了,做得好。”
“啊,老祖宗,您没睡醒吧。”
宁桧对李默的这个评价,宁买安完全不能接受。
“你这小子眼皮子怎么就那么浅呢。”宁桧责道,“绛县是有名的穷县,人口不足两万,年年要救济,李默能有办法养活百姓,增加税赋,这是好事,是功劳,他是否了你的水泥厂,否的好,不否就是害你,你会搞那个吗,胡闹。”
一见祖父生气,宁买安立即软下来,陪着笑脸道:“不是,我不是也想做点事吗。”
“你的布匹生意不是做的好好的吗,不挣钱?还是折本了?”
“挣钱,挣钱,你孙儿我亲自出马,哪有折本的道理,就是来钱太慢,慢的我都没耐心了。”
听了孙儿的抱怨,宁桧没有吭声,喝了口茶后,缓缓说道:“叫你学生意不是指望你挣多少钱,是要你增长阅历,长本事。”
宁买安一听这话,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唉声叹气道:“我就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总社这边不还有……”
宁桧喝了声:“住口!”正想教训孙儿两句,忽然想起了什么,就对宁士静说:“汪家在镇东的金银铺子是怎么回事,怎么到现在还不关?”宁士静一怔,宁买安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忙道:“太不像话了,上面三令五申要整顿金银局,他们家的那个金银局储备金不足,人尽皆知,几次叫他们关闭,就是不听,还有王法吗,老祖宗您别生气,这件事我去摆平,我这就去骂他去。”
宁买安跳着走了,抓到了汪家这个把柄,绛县水泥厂他就有了肉吃了。
宁桧望着孙儿的背影,欢喜地笑了笑,他就喜欢宁买安这一身朝气,他的两个儿子都太老实了,暮气沉沉,让他看着就烦,都不如这孩子朝气蓬勃。
他呷了口茶,放下茶碗,对宁士静说:“上面发话了,‘绛县底子薄,刚刚有起色,不宜动作’,你给各家打个招呼,叫他们先不要去绛县搀和,就说这是上面的意思。另外,整顿金银局的事要抓紧,上面的意思只保留八家,外姓的全部——”
宁桧做了个斩首的手势。
宁士静倒吸了一口凉气,宁州的金银局大小有二十三家,都是有背景的,一口气砍掉十五家,这也太狠了,可不太好办呀。
他没有吭气,似在思考,实际是在等候宁桧的最终指示。宁桧明白他的意思,语气异常强硬地说道:“你就不要犹豫了,干吧。”
宁买安欲发难没成,但有人向李默发难了,有人举报李默在绛县私设人才招募处,招兵买马,要买人心,意图造反。
事虽滑稽,却不可等闲视之,宁仁功紧急将李默召回宁州接受调查。参与调查的除了参赞处,还有宁安书院和东二院。
李默辩解道:“完全是诬陷,绛县资源匮乏,百姓困顿,在乡里苦熬性命而已,我这才想把他们集中到城里来,人多才能兴旺,组织人才中心,无非是担心有人欺负他们,好由官府给他撑腰。”
东二院督管宁世让板着脸问:“每个人你都收一贯钱,这笔钱哪去了?”
李默道:“除去费用和合理利润,绝大部分都用在建学堂上面了。这个你们可以去查。”
宁是谨道:“这件事既然有人举报,我们是要查一查,你不要有心里负担,查清楚了,对你也有好处嘛。”
李默道:“这个我没有意见,调查期间,我要不要回避?”
宁世让道:“废话,难不成你还要参与对自己的审查?”
宁世让是宁椿原配宋夫人抚养的,虽然是庶子出身,却素来以正统自居,为人刻薄、好斗,远不像他兄弟宁世书那么好说话。
李默忍了一口气,没理睬他。
宁仁功对这个人也挺烦,便对李默说:“你回家休息一阵子吧。”
宁是谨道:“是啊,回去好好努力,成亲都两年了,还没有开枝散叶,要抓紧啊。”
李默摇摇头,回到了家里。
一个月后,调查结束,李默走马上任绛县机器局管事。
宁仁功道:“政务上,缪锦林负总责,出了问题,首先问缪锦林,其次再是你。除非与机器局有关,否则你不要管那么细,小事上以缪锦林为最后决断人,你可以做个甩手掌柜。”
宁是谨道:“重建机器局责任重大,你可要全力以赴。这件事办好了,我们为你请功。”
李默道:“绛县西城营建的事,可不可以暂时由城局负责,我怕……”
宁仁功喝道:“你怕什么,你做的是宁州的官,绛县城局也是宁州的,不是你李默个人的,不要搞拉帮结派。”
宁是谨却道:“绛县土著的确难缠,搞新城废了他们,我看挺好,西城的事就让城局多管管,缪锦林为人太过稳重,未必适合。”
宁仁功改口道:“西城的事就交给陈典和戴让他们去搞,你还是要把精力放在机器局上。成了大功一件,不成,你就回家抱孩子去吧。对了,你暂时还没孩子可抱。”
宁是谨笑眯眯地问:“这一个月,你们有结果了吗?”
李默无奈地摇摇头,叹道:“或者是我命中注定无子吧。”
宁是谨笑道:“别灰心丧气,老夫是在三十岁才有的儿子,你才多大,就说你这位叔叔,十六岁打响一炮,然后一直到二十岁才开响第二炮,中间相隔了四年呢。是他不努力吗,我看未必吧。”
宁仁功咳咳两声,掩嘴道;“嗨,我们这说正事呢,你们怎么……”
宁是谨已经哈哈大笑了起来,嘱咐李默道:“把家里的都带上,忙里偷闲多播种,哪有长不出庄稼的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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