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是勤得到消息后立即派宁仁功、宁世书、宁是恭和束英星夜兼程赶往镇东接收。
李默的船队一到城北码头,就跟接收团接上头了。
经过清点,共接收银锭七百八十六包,金锭一百二十六包,与发货时分毫不差。
宁是恭代表转运使院,宁仁功代表参赞处,束英代表宁是勤在接收单上签字画押。
宁世书代表宁是勤当场宣读了对有功人员的嘉奖令。
然后请饥肠辘辘、筋疲力尽的众人登岸吃饭。
宴散,李默回馆舍休息,这几天他精神高度紧张,脑袋里的一根弦都快崩断了。
人刚刚躺下,就有人敲门,李默以为是馆驿使。李默宴后到客房,管事的给他送了一个水嫩的营妓来,李默谢绝了,因为太累。安排营妓陪客是规矩,被客人拒绝可不是一件小事,这关系到驿馆的服务水平,所以李默料定馆驿使会来啰嗦。
果然来的是馆驿使,陪着笑脸,身后还跟着五六个粉白水嫩的营妓。
李默道:“督公的盛意我心领了,着实是因为身体乏累,吃不消了。”应付了几句,打发了馆驿使,转身刚回屋,又有人敲门,李默眉头一皱:这怎么还没玩没了呢。
正恼火时,傅西山却滑了进来,像条有脚的泥鳅,贱兮兮地说:“陈先生明早就走,我看还是今晚就跟他说了吧。”李默道:“这事你跟他说便是,何必扯上我。”傅西山道:“那你也得露个面呀,不然他怎么肯收。”好说歹说,扯着李默一起去找陈瑞安。
陈瑞安的屋里有人,没瞧见长相,却看到一个窈窕的背影,屋里说话不方便了,于是三人就走到花园里的亭子上。
傅西山搓着手,陪着笑道:“有件事要跟二位汇报汇报。刚刚他们来报,从泥土里又挖出来三十五包银锭和十包金锭,想必是女直人藏的。这就尴尬了,你说都已经点收入库了,这又冒出来几包,人家会怎么想呢。”
李默道:“西山,又没有外人,绕什么弯子呢。银锭一人十包,金锭一人三包,余下的分给弟兄们,也不枉大伙跟着辛苦一场。”
二人看向陈瑞安,陈瑞安板着脸道:“这是谁办的事,太不负责了嘛,下不为例啊。”
陈瑞安说罢,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就这样吧,我明早还要回宁州呢。”
一路打着哈欠走了。
傅西山点头哈腰,一路好送:“您老慢走,留神您的腰啊。”
转过身来对李默说:“他那份,我负责运送,你的怎么办?”李默道:“我自己来。”李默不是信不过傅西山,而是他的钱用途很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他将这笔横财分成三份,大头运去故县,作为振武制造局和振武商栈的运营资金;小头运回宁州,一分为二,一份交给宁士吉留作家用,一份交给姜鸢收管,留着做私人支配。
至于有功人员,一则犒赏丰厚,都无怨言,一些亲近和有功将士又私下拿了红包,也是皆大欢喜。
事情办完,陈瑞安回宁州复命,李默和傅西山跟着水师返回雄县。
找“香油钱”只是一个插曲,雄县的战斗还没有最后结束。
岳东峰得到一些散碎的消息,但不十分确定,也没敢多问,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日夜巴望着李默和傅西山早日滚蛋。
陈瑞安回到宁州向宁是勤复命,找到了“香油钱”,极大地缓解了宁州财政紧张的局面,宁是勤神情很轻松,他剥了一个小金橘,边吃边跟陈瑞安说:“香油钱找到了,大雅斋也被抓了,我看事情也差不多了。”
陈瑞安道:“雄县事情一了,就可以宣布结束了。”
宁是勤忽然问:“听说挖宝的时候,遇到了乃蛮部的袭击?”
陈瑞安道:“是,乃蛮部首领多择是白衣喇嘛的金身度法王,大雅斋谎称青丘乃是白衣喇嘛的吉祥台,请多择特别保护。多择看到有人开掘吉祥台自然就派人来保护,于是打了一架。因为李默兵强马壮,多择就先撤了。”
宁是勤点头,问陈瑞安道:“这‘香油钱’可是少了几包,真的被乃蛮部拿走了。”
陈瑞安道:“那肯定是,当初为了保密,李默和西山只带了三百人去挖墓,突然遇袭,只能撤退,古墓一度落入乃蛮部的手里,后来虽然被夺回,但难保没有损失。”
宁是勤道:“你知道损失有多大吗?一百包银锭,四十包金锭。”
陈瑞安听了这话心里暗暗叫苦,他们三人只私分了三十五包银锭和十包金锭。“香油钱”过手哪有不沾点的道理,这点油水,他料定宁是勤是不会计较的,所以他才敢收。却没想到这俩浑球胃口这么大,这下子可把他拉下水了。
无奈,这两个人谁也得罪不起,只得说:“多择替咱们看守了这么长时间的‘香油钱’,拿点好处也不过分嘛,否则倒显得咱们人情薄了。”
这是一笔糊涂账,宁是勤也无心弄个明白,便道:“算了,就这样吧。你回头找是谨商议一下,尽快给西山一个交代,结束这场折腾吧。”
……
“消息可靠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要出大事的。”
雄县城北傅西山的住所里来了一个神秘人,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他们一直要抓的“十观音手娘娘”竟然就是岳东峰的正妻白氏。
“十观音手娘娘”是白衣喇嘛教里执掌财政的主管,那份数额巨大的“香油钱”就是她负责保管的,香油钱被掘走后十观音手娘娘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举止失措,因此露了破绽,被傅西山安插在岳东峰家里的眼线侦知。
“哥,这样的事我敢开玩笑吗,我有几个脑袋,消息绝对可靠,千真万确。”
傅西山沉默了,若是在宁州,一个镇守使的妻子抓也就抓了,侦缉处抓的人多了去了,比她大的也不是没有。但这里是雄县,是岳东峰的地盘。
“哥,要不咱缓一缓,在这里动手太冒险了。”
傅西山听了这话,心里嘿然一笑。有些事外人是不知道的,人人都以为他要找十观音手娘娘是为了找“香油钱”,当然也的确是为了找这笔钱,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寻找她手中的那本账册。
“十观音手娘娘”手里有一本账册,上面记录着宁州所有善士捐赠香油钱的记录,这可是个好东西,得到它的意义不下于挖到这一大笔“香油钱”。
傅西山在心里掂量了这件事的分量,白氏是岳东峰明媒正娶的夫人,两家联姻数十年,又为他生育了四个儿女,她的生死荣辱,岳东峰岂能坐视不理?
一旦岳东峰插手,这件事八成是成不了。除非拉李默下水。
但谈何容易。
“哥,算了,反正‘香油钱’已经找到了,咱没必要惹这身骚。”
“惹一身骚?抓捕一个白衣喇嘛会惹一身骚,咱侦缉处是干什么的,他岳东峰藏了一个白衣喇嘛在床头,理应胆颤心惊才是,他还敢造反不成。”
“那不敢,那不敢,不过哥你还是小心为妙,最好跟李主事那边沟通一下。”
傅西山嘿了一声,道:“这事你就别管了,你回去,不动声色,说不定以后还要用到你这支伏兵呢。你的功劳我记下了,以后跟我回宁州,也过几天安生日子。”
“那就太谢谢了,哥,我给你磕头。”
打发了这个叫刘玉的眼线出去,傅西山叫了一个心腹兄弟进来,附耳吩咐了两句,说:“去吧,小心点,这里不是宁州。”
岳东峰的妻子白氏有个习惯,每天天刚蒙蒙亮,就去城中肉铺买肉,论说这种粗活交给下人做就是了,但白氏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事必亲为。
下人们都知道她这个习惯,所以也没人劝阻,往常她出门只带一个贴身丫鬟,最近因为不大太平,就派了一个卫士便装跟随。
到了菜市,白氏打发那卫士去买米,只带贴身丫鬟进了肉铺。
卖肉的伙计热情招呼,白氏只瞅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那伙计见状忙咳嗽了一声,将手指结成一个法印,法印三番变幻后,他对白氏说:“小宋身体不舒服,我是替他的。客官要好肉,里面请,刚杀的一头羊,整整三十八斤。”
白氏点头,切口都对的上,法印也规矩,这便对丫鬟说:“你候着,我去去就来。”
跟着伙计进了后院,穿过厅堂,沿着一条小巷走了一阵拐入一个僻静的小院。
院子里站着几个陌生人,冷着脸看着她,白氏心慌,转身要走,两个灰衣少年早断了她的退路。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可知我是谁?”
“我们当然知道你是谁,十观音手娘娘嘛,久仰大名了。”
正堂里昂首挺胸走出一个人来,正是傅西山。
岳东峰是晚上才得知白氏失踪的,对这个妻子,他已无半点,但她毕竟是四个孩子的生母,他岳东峰明媒正娶的夫人。
她的死活他不能不管,他唤来雄县县尉,吩咐道:“点起人马去要人,光天化日绑架民女,还有王法吗?”
县尉领命,立即点起全部捕快,又从地方团营借了五十个健壮的土兵,浩浩荡荡杀奔傅西山的公馆。
打发了县尉,岳东峰叫岳宪忠近前,甩手给了他一个耳光,骂道:“我叫你看着她,为何不听?”
岳宪忠有些委屈,自己的母亲是什么脾气,是自己能看得住的吗?
岳东峰又瞪了次子岳溪明一眼,喝道:“那个贱婢在哪?”
岳溪明道:“畏罪潜逃了。”
岳东峰拍案怒道:“给我拿回来,我要活剐了她!”
打发走了二儿子岳溪明后,岳东峰余怒未消,嘀嘀咕咕,自己问自己这是为什么,女儿岳琳琳进来送茶,听闻这话,便咕哝了一句,岳东峰没听真,瞪着眼睛看着她。岳琳琳壮着胆子道:“这还不明白,你得罪了李默,他就让傅西山对付您呗。”
虽然是小孩子言语,却让岳东峰的心悸动了一下。
李默来雄县平定民乱,若说早前不知道雄县的情况,带了一千人来还说的过去,到了雄县之后,知道雄县的民乱不过如此,一千人足以弹压,为何还要不停地调兵遣将?现在整个雄县他的新军足足超过三千人,加上傅西山的侦缉队不下四千,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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