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夜半敲门人

  徐州城外十里亭,早有人备了酒水果点。又临时搭了一座接风棚,虽然粗陋,但心意在那摆着的。李默坐下喝了一碗茶,遥见远处一队骑兵慢慢走来。

  “新任徐州刺史来了。”

  傅西山扣紧了皮带,腆着肚子迎出去。

  李默也跟了过去,眯眼一看,不觉吃了一惊,叫道:“孝川兄,怎么是你?失迎失迎,恕罪恕罪。”

  原来新任徐州刺史竟然是李默的老熟人詹孝川。

  詹孝川是詹家嫡系子弟,资历甚深,而且跟李默和傅西山关系一向要好,所以傅西山才对他如此重视。

  詹孝川很会做人,并未因为自己老资格就摆架子,忙下马拱手道:“两位大帅日理万机,折杀詹孝川了。”

  傅西山道:“你不必内疚,默之本不肯来,是我硬拉着他来的。”

  李默道:“怪我,昨日萧先生说新刺史要来,我却没听清楚名字,今早若非西山提醒,真是要失礼了。”

  詹孝川道:“二位,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刺史,齐王遣周将军一路护送,我已经羞愧不安,又怎敢劳动二位出城相迎,折杀詹孝川了。”

  受命护送詹孝川的是齐王府右二典军周府。詹孝川从长安出发,路过洛阳时去向宁是敬请安,宁是敬就派了周府沿途护送。周府除了是齐王府典军,也是卫府将领,护送命官上任乃是职分。当然,得齐王亲自点将,意义又不一样。

  詹孝川这个时候提起宁是敬,倒不是为自己脸上贴金,而是向二人表达一层意思,今日相会是为公务,不宜论及私谊,因为有周府这个外人在。

  三人同入草亭落座,叙谈起来。

  说的都是一些场面上的话,直到小七设法将周府支到一边。

  傅西山道:“朝廷派孝川兄来徐州,只怕是没有进取江南之心了。”

  詹孝川道:“傅兄这话怎么讲?”

  傅西山道:“若是继续南征,徐州地方随便派个刺史来即可,反正军政统归经略使府管,既然派你孝川兄来,那就是不想打了,等咱们一走,好由你镇守这块风水宝地啊。”

  詹孝川哈哈大笑,赞道:“傅兄英明。”

  这便转头对李默说:“来时陛下托我问默之兄:山东几时可下?”

  李默道:“快有快的办法,慢有慢的理由,怎么,其他地方又出篓子了?”詹孝川道:“不敢隐瞒两位大帅,北部怕是不大平静,突厥又在动心思要敲咱们的竹杠啦。”

  傅西山道:“打下山东容易,一鼓作气打下去,一个月就能见功,但若想整盘拿下,那就得费点心思。那帮老奸巨猾,你得唬弄好了才行。”

  詹孝川不觉眉头一拧。

  傅西山道:“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咱们仨也是老交情了吧。”

  詹孝川道:“那我就直说了,道听途说,仅供参考。京城里最近有人说二位在徐州盘桓不前,目的是要收揽人心。还说什么得青徐得天下,一旦青徐人心归附,良将千员,雄兵百万,何愁天下不平。”

  傅西山闻言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吼道:“我艹他娘,妈的,老子在前面拼死拼活,这帮狗娘养的竟然在背后阴我!”

  傅西山的动静太大,惊动了一旁的周府,虽然宁是敬并无一语交代,但周府心里明白,他这一趟出来应该多听多看,多为齐王殿下体察地方的风土人情。

  傅西山突然暴怒必有缘由,但眼下他却无能为力,小七把他缠的死死的,脱不开身啊。

  詹孝川意识到这样不妥,忙劝道:“傅帅息怒,傅帅息怒,哪朝哪代没有一些小人?莫要跟他们较劲,伤了身子划不来的。”

  傅西山气的面皮发绿,哼哼着说不出话来。

  李默却想起了临别时宁德胜的赠言,宁德胜叫他不要在中原停留,以免被小人中伤,与中原比青徐更致命。自己一时大意了,真的是太大意了。

  詹孝川透露这个讯息用意是在提醒他,乃是出于一番好心。

  便对詹孝川说道:“多谢孝川兄的提醒,我知道怎么做了。”

  ……

  青州十字街口向南五十步有一栋气派的两层楼房,门开五间,悬挂金字匾额,上书“厚德生”三个字,这就是青州有名的厚德生药铺,经营这家药铺的人可是青州的一号人物,姓陶,名叫陶忠旺。

  陶家药铺在青州有百年历史,祖孙三代,代代精明能干,不仅收获了赫赫声望,还攒下了厚实的家底,陶家大宅就位于药铺后面,三进三出,左右两个花园,宅后还有一片松木林。

  因为征战,青州城实行严厉的宵禁,但陶家药铺的伙计只需提一盏厚德生的灯笼,便可以在城中畅行无阻,这是陶家实力的最佳体现。

  夜深人静,陶家后宅里,陶忠旺的老妻董氏正在哄自己的小孙女陶新月睡觉。陶新月只有五岁,晚上吃饭时,趁她爹不注意偷喝了一口药酒,所以一直兴奋的睡不着。

  “沉香运起神力,一斧头劈下去,山就裂开啦,他的母亲就得救啦。”

  “得救了,可是,阿婆,人埋在山里怎么会不死呢?对了,我知道啦,她吃了咱家的顺气丸。嘻嘻嘻。”

  “新月真聪明,还知道咱家的顺气丸,人被埋在山里当然活不成啦,不过三圣母是神仙呀,神仙不用吃顺气丸也能活下来。好啦,故事讲完了,我的新月该睡觉了吧。”

  “嗯。”

  小姑娘麻溜地钻进被子里,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陶忠旺的夫人哄得小孙女睡下,嘱咐了保姆,就回自己的院子。

  她丈夫陶忠旺的屋子里还点着灯,正在跟三个儿子和几个先生商量事,前段时间因为大兵围城,把积存的药材都耗尽了,这段时间情况有些缓和,经过他的争取,已经获得了一张出入通行证,他正琢磨着派人出去一趟,采购一些药物回来。

  见到老夫人来,众人都站了起来,董氏笑道:“你们坐吧,饿了吧,要不要做点宵夜?”

  药房主管鲁先生代表众人说:“不劳烦了,我们刚吃了糕点,不饿。”

  董氏注意到桌上的糕点盘里的确空了不少,便道:“你们喜欢,我就去再拿一点。”

  众人连说不用,董氏却非要去取,正在争执时,陶忠旺忽然叫了一声:“都别吭声。”众人立即闭口不言,一片静默中,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陶忠旺二话不说,出门朝后园的二道门奔去。走的近了,才听真是有人在敲门,下手轻重不一,甚为急迫。

  药房管事鲁先生和陶忠旺的大儿子陶安美操起木棒一左一右守在门口,另一名管事则猛地拉开了门。

  门开了,撞进来一个浑身血淋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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