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宫里有一位叫郭纫的女官,在明德殿里办学授课,教授宫妃读书明理,曹皇后觉得挺不错,就支持郭纫创办了明德女子学堂,除了教授宫妃、女官,也招收贵族和高官女子入学,效果很不错。最近郭纫又在西禁苑筹备了西林女子学堂,招收中下官员和平民女子入学。
皇后娘娘亲自主张的事,京中的高官显贵自然热情响应,纷纷把自己的女儿、媳妇送入内宫学堂就读,傅有顺也准备把宁蔷送到明德女子学堂去。但宁蔷却有自己的主张,她要去西林女子学堂,理由是宫里规矩大,束缚人,不及西林学堂气氛活泼。
这可把傅有顺气坏了,宁蔷是亲王的女儿,皇家至亲,金枝玉叶,自然应该去她该去的地方,西林女子学堂招收的是中低级官员和平民子女,堂堂的郡主怎么能跟她们混在一起呢。
这有失体面,绝对不行。
这两天因为去哪读书的事母女俩没少掐,今日一早母女俩又掐了起来,傅有顺失手打了宁蔷一耳光,这女子一气之下就跳了王府后花园的水池子,虽然没什么大碍,却把傅有顺气的够呛,口口声声要跟她断绝母女关系。
宁樱叫李默一起去是为了劝和,毕竟她一个人去傅有顺不一定买账。
李默觉得这件事值得走一趟,青春期的孩子十分躁动,必须得好好关注才是。
二人匆匆赶过去时,没想到曹皇后也在,正在教训宁仁功和傅有顺夫妇,见了李默来,就问他:“正好默之也在,你们让他来评断评断,女孩子该不该上学?宁蔷要不要上学?”
李默道:“应该。女子相夫教子,顶着半边天,娶一个明理、淑德、有才学的女子,方是家族之福。然不读书何以明理,理不明,德何以修?女子无才,子女的幼年教育便有亏欠,所以女子应该上学。娘娘鼓励办学,垂范天下,功德无量。故臣认为宁蔷应该上学。”
曹皇后对李默那句“女子顶着半边天”的论断十分欣赏,点点头,问:“现在的问题是,宁蔷不肯去明德学堂,而要去宫外的西林学堂,这事你又怎么说?”
李默道:“宁蔷性格倔强,有主见,像个男孩子,太过拘束的环境必不是她所乐意的,宫里规矩大,不如西禁苑宽松活泼。”曹皇后道:“你这意思,也主张她去西禁苑?”李默道:“为了方便,可以隐去真实身份,化名入学,与她约法三章,若她惹是生非,或暴露身份,则立即转入内宫明德学堂,若是学业荒废,学艺不精,亦要转入明德学堂严加管教。”
曹皇后大喜,对傅有顺道:“你所担心的默之都帮你想到了,我看就按默之说的办,把这孩子交给郭纫带回去,不出五年定还你们一个不弱于她母亲的女强者。”
曹皇后不仅自己来了吴王府,还带来了西林女子学堂的掌院郭纫。这个郭纫可是前朝有名的女学士,文才见识,当世一流,有“女丞相”的美誉。
众人在前堂说话时,郭纫在后面跟宁蔷谈了话,现在她也主张宁蔷去西林女子学堂。一时引出来拜见了曹皇后,曹皇后把这孩子仔细看了看,十分喜欢,就让她去跟母亲磕头道歉。
这孩子秉性倔强,只是皇后吩咐不敢不从,不情不愿地给母亲磕了个头。
皇后娘娘乘舆回宫,傅有顺对宁蔷道:“难得你这么本事,把皇后娘娘都惊动了,我还有什么话说,只希望你去能学个女儿样回来,别气死我就行了。”
那女孩犯嘴道:“西林女子学堂是奉皇后娘娘懿旨创办的,若是学不出个人样,你只管找皇后娘娘理论去,别把气撒在我的头上。”
傅有顺冷笑着对李默和宁樱说:“我跟这孩子定是前世的冤孽,今生她是来讨债来的。”
宁樱担心傅有顺急了又要打宁蔷,忙将她拉过去保护起来,帮她求情道:“宁蔷妹妹人还小,婶婶不要责怪她,这段时间让她到我们家里去住,让我替您好好开导她。”
傅有顺瞅了眼李默,哼道:“那敢情好,这女儿我也不要了,索性就送给你算了。”
说了这件事,宁仁功夫妇又跟李默夫妇商议了宁睿的婚事。
宁陈两家世代联姻,陈瑞安是宁瞻基的女婿,宁睿这又成了陈瑞安的女婿,这是亲上加亲。但宁樱注意到傅有顺对这桩婚事态度很消极,想来是陈瑞安的女儿陈琰太过强势,跟她性格相冲,她担心将来婆媳不睦。毕竟女儿再烦,早晚总要嫁出去的,媳妇却是自家人,这要是长年累月的缠下来,可着实是吃不消啊。
而宁仁功的态度就积极的多了,显然他们夫妻考虑的角度不同。宁仁功现在跟陈瑞安同为政事堂参知政事,参知政事也是宰相,干的是宰相的活,但与真正的宰相比威权相去甚远,在政事堂里被吴元凯、宁桧、冯布、詹洪通等一干老人压制着,并不舒服。通过缔结女儿亲家,结成联盟,不仅能巩固自身的地位,将来还有可能更进一步。
这是宁樱的想法,但李默想的跟她却又有不同,李默没有一味的附和宁仁功,而是泼了一盆冷水过去:“陈琰是位好姑娘,家世高贵,知书达理,人也孝顺,针织女红样样都拿得起放得下,唯有一件,脾气有些刚硬,只怕婚后我们宁睿要受她管束。”
宁仁功听了只是哈哈一笑,宁睿是他的大儿子,将来是要继承他的一切的,他的性格如此软懦,岂是家族之福,不给他找个强势能干的媳妇,自己这偌大家业将来谁来守护?
傅有顺的眼睛里却闪过一道亮光,她敏锐地觉察到李默话里有话,言犹未尽。但李默不说,她也没有多问,这桩婚事是她丈夫主导的,如今风声已经放出去了,覆水难收啊。
宁樱瞪了眼丈夫,狠狠地掐了他一把。
傅有顺道:“你让默之把话说完嘛。”
宁樱笑着说:“我不许他乱说,宁睿的婚事是我们宁家的事,请他做个媒人,是给他脸了,他但凡说个不字,我也不依他。”
宁仁功道:“默之的担忧不是多虑,但宁睿这孩子性格太软,心又散淡,若是找个像阿樱这样千依百顺的,人虽过的舒服,将来这日子又得过成什么样。找个刚硬点的人虽多了几分不自在,家业却守住了。譬如我跟你婶子,若是没你婶子撑持着,这家不定成什么样子呢。”
傅有顺笑道:“我几时给你不自在了?什么这家是我撑持着,倒像我真能当家主事一样,我在这个家里呀不过是个卖嘴的,跑腿的,卖苦力瞎操心的命,比不得吴王殿下你,安享尊荣,动动嘴,丢个眼色,金山美人就都有了。”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
傅有顺叹了口气,望着李默说:“事已至此,就这样吧。烦你这个媒人多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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