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是个幌子,宁是真打发儿子带着媳妇来潞州,其实是在向宫里发一个xìnhào,他们这些柱国元勋都还在,互相之间都还在走动,都还有联系,请不要忽视他们的存在,其最终目的还是希望宁是勤、宁是敬兄弟有所忌惮,不要手足相残。
所以具体的来说宁买昌、杨怡夫妇到潞州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四处游山玩水,逛了两天就带上赵氏、石芙蓉妯娌和石中破回长安去了。
李默打发林哥儿率精锐卫士三百人护送二人回京,临行前又再三嘱咐杨怡回京后无比去找商小青一趟,让她熬一晚孟姑汤带回去。
杨怡跟宁买昌成亲多年,一无所出,宁买昌已经在不同的场合咒骂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了。现在不仅被丈夫嫌弃她,在婆婆王夫rénmiàn前更是抬不起头来,日子过的很艰难。
若是能借孟姑汤之力为宁买昌诞下一男半女,她的日子或者会好过的多。
时隔不久,京中传来消息,姜鸢、宁樱在同一天先后给李默生下一个儿子,十天后商小青又给李默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李默立即写信给姜鸢,让她识大局,把长子的身份让给宁樱的孩子,这么做当然是为了两个孩子好。
嫡长子继承家业,若再是哥哥的话,或者还可以照顾一下弟弟。
妻妾同时诞下儿子,这本是一件好事,但李默现在却很苦恼,孩子满月的时候,他可以推军务繁忙不回去,但一周岁的时候,宁是勤一定会动员人叫他回京,那时候他如何应付。
当然,若是到时候潞州周边发生战事他李默自然可以不回去,但这么做用意就太明显了,某人一定会不高兴的。
思来想去,李默决心回长安一趟,化被动为主动。
行前,李默做了周密的安排,尤其叮嘱徐文胜要提防监军使顾良,防止他乱来。
大将回京,地动山摇。
擒王灭国之功岂能慢待?自李默上表回京起皇家使者就往来于潞州道上,络绎不绝。
宁是勤遣重臣在河中府、陕州、潼关和京郊迎接李默。
潼关之后,更是由金吾卫大将军、魏王宁世检亲自迎接、护送。
进京之后,皇帝赐宴麟德殿,亲自为李默把盏,满朝亲贵,齐来道贺,一起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大胜利。
酒过三巡,就有人拿李默开涮,说他一炮三响,所向无敌。
殿中少监束英则问李默有何秘方,李默道:“你问我,你跟下猪仔似的,一窝三四个,下了十好几个。你撑死的饱汉却问我这个饿汉?”
束英笑道:“我这是田好,牛又能干,若是轮到田好牛不行的,你这方子可就派上用场了。”李默道:“大胆束英,你这是指桑骂槐,含沙射影,打量我听不出来吗?”
束英嘿嘿,居然默认了。
宁是勤膝下寥落,好容易才生了一个女儿,若是李默真有秘方,他不介意挖出来献给皇帝,立一桩大功劳。
别的事李默或可chéngrén之美,但这件事他哪敢乱说,一来查无根据,只是他的揣测,二来那碗汤药性太猛,以宁是勤现在的状态,这汤对他不是补药,而是毒药。
一碗汤药死了皇帝,那他李默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饮宴已毕,李默大醉,皇帝留在宫中,令汪寿侗服侍。李默睡到半夜惊醒,得知自己身在jìngōng吓出一身冷汗了,执意要回家去。汪寿侗报知宁是勤,宁是勤遂传他到勤政殿。
饮宴之后,大臣们尽兴而归,皇帝却没有歇着,而是回到勤政殿,继续宵衣旰食,操劳天下。李默讨水洗了脸、漱了口这才起身前往。
宁是勤询问了潞泽情况,问李默:“群雄未平,有人建议我南下,先取蜀,再取江陵,顺江而下拿下江都,然后再挥师北上解决河北,最后定河东。你有何见解?”
李默道:“河东既迫近长安、洛阳,又威胁宁州,宜先平河东,再平河北,北方一统,挥师南下,一统河山易如反掌。反之纵然占有江南半壁,而放任北方坐大,也非国家之福。”
宁是勤道:“你主张先打河东,是否是有意避开朕?”
李默大惊道:“臣下不敢。”
宁是勤摇了摇头,说:“你说你不敢,我说你敢。你在潞州做的那些事,你打量着朕不知道吗?你真当朕的查访司是白吃饭的吗?”
李默不知如何解释,也就不解释。
宁是勤发了一通脾气,就叹了口气,说:“你这么做,我不怪你,蝼蚁尚且贪生,又何况是人,好在你没听陈三的。”
提到了陈三,李默悚然一惊,陈三几时成了宁是勤的人?!
“陈三是朕的人,朕要他出去试探你们,结果让朕很失望,即便是你也一味的敷衍,至于其他人,甚至已经在公然背叛朕了。朕的江山……”
因为激动,宁是勤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张脸涨的通红,手捂心口,喘不上来气。密室相会,他身边没有太监,只有门外的武士,而现在他连唤武士进门的机会也没有了,一张脸瞬息间憋的像块猪肝,眼睛勾勾地盯着案头的一个瓷**,神态十分紧迫,却说不出话。
李默拿起药**,揭开盖子嗅了嗅,倒出一粒,掰成两段,用茶水喂宁是勤服下。只是片刻之间,宁是勤就缓过劲来了。
李默取出自己的手绢奉上,扶他坐下。
宁是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喝了口茶。
李默出门唤汪寿侗上茶,宁是勤心思大定,一时对李默说:“国无长君,江山不稳,这是你们的担忧,何尝不是朕的担忧?所以,朕决心已定,在朕有生之年,一定要一统山河,不让子孙忧劳,至于你们所担心的也绝不会发生,宁氏子弟绝不手足相残,我会给他一个交代的。到那时候我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说到这宁是勤瞪了李默一眼:“朕把上党送给你,换来的是一颗小忠,朕若把整个河东送给你,可能换来你的大忠?”
李默打了个冷噤,话到嘴边,终究没敢说。
汪寿侗劝皇帝道:“夜深了,龙体保重。”
宁是勤嘟囔道:“又是龙体保重,朕说过是保重龙体,总是记不住,猪脑子。”
汪寿侗赔笑道:“谢陛下赐奴婢新名。”
李默起身恭送宁是勤,注意到他的手在不停地颤抖,联想到此前那一幕,不觉出了一身冷汗,那个传言竟然是真的,皇帝真的得了怪病,似乎很严重。一个时日无多的皇帝,一个野心勃勃的皇帝,一个壮志未酬的皇帝,他将会作出怎样的疯狂呢。
李默简直不敢往下想。
皇帝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在大殿里,许久之后,他挺直胸膛,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额头,冷津津的,全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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