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天听到船老大的叫喊声,顺手便扶住了舱室的窗口。【】
黑牯口?一段江水会被人注以名字,必然有些特别,要么风景异常秀丽,要么水情地势不同寻常,这是必然的,绝不会有人闲极无聊,对每一段江水都起个名字出来。不过,叶小天现在哪有心情走出船舱去瞧风景,他也只是扶住了船侧,防止颠簸罢了。
洪百川一身武功何等了得,他的下盘功夫尤其扎实,这时只是双脚微微一分,甚至没有用力,只等大船顺流而下的那一下巨大起伏,再根据船体的起伏卸力就好。
但江面上的情况却远比他们想像的还要复杂。下游有大量的船只正在等着往上游赶,两岸有许多当地专以纤夫为业的百姓等在那里,用纤绳把一艘艘船拖过那道“水坎儿”,再解了纤索去拖下一条船。
下游的船由于此前被各种的延误,所以一旦开关,驶出来的船只比较多。这些船到了黑牯口需要用纤绳拖过那道小瀑布,其它船只等候的时间稍长,小瀑布下游便聚集了大量船只。
依照惯例,除非下游有船正由纤夫拖曳着“爬”过瀑布,上游过来的船才暂时抛描避在一旁,否则要先给上游的船让道,原因是:上游的船走的快,只要落帆,避免风的影响,再由有经验的船夫把舵,让船稳稳地砸下小瀑布,船就能顺流而下,迅速让出河道。
叶小天这艘盐船上的船老大已经接到前船示意,此时恰无下游船只正被纤夫拖曳而上,左边河道边有一艘大船停泊着,正由纤夫们拴系着绳索,所以船老大马上向船上客人示警一声,便打起了一面小红旗,摇晃着向下游示意:他要飞流直下。
下游的船虽然多些,基本上都是依次分列左右,江面中间水域都让了出来。那宽度足够让上游的三艘大船依次而下。
最前边的一艘大船就是那位和某大头人是连桥的黄大富商的座船,这船轰然一声砸下小瀑布,对如此大船来说,不过就是船头一沉。重重地砸在水面上,激起数丈高的水浪,继而船体顺流而动,压低的船头再翘起来,在此过程中只要稳住了舵。又没有大风,船体没有发生倾覆,就算安全过关。
但是下游这时恰有一艘蜈蚣快船飞驰而来,江面中间是由船只避让出了一条水道的,那蜈蚣快船也不看前方情形,大剌剌地就冲了进来,迎面正好是那位黄姓商贾的大船从瀑布上面砸下来。
“轰~~~”
水浪冲天,下游那艘蜈蚣快船手忙脚乱,船上的水手大呼小叫地摆舵转帆,试图避让。可仓促间动作猛了些,整艘船等于横在了江面上,船上水手奋力划水,但是由于船体是横于水面,前后不远就是等着过黑牯口的其它船只,一下子就撞了上去。
“快闪开!你他娘的瞎了眼睛……哎哟!”
黄姓商贾的船上水手愤怒地大骂,同时紧急转舵,但他才骂到一半,自己的船头就向蜈蚣快船的船尾部分狠狠地撞去。船老大正急急转舵,船头方向正向那蜈蚣快船的船尾避让。只是事起仓促,避不过去了。
两艘船一撞,蜈蚣快船禁不起这么大力的碰撞,船尾“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大口子,而黄姓商贾的大船已经转了舵,止不住冲势,便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正在江面右侧依次排列等候过江的那些船只,一头扎进船群,撞得好几艘船都人仰马翻。
黄姓商贾的船上不少人站立不稳。纷纷摔倒。这艘船上载着的叶小天的侍卫,有那好奇跑到船舷边看如何过黑牯口的,吃这一撞,竟然翻出了船舷落入水中,此时已是冬季,水寒如冰,纵然他们会水性死不了,这场活罪也是难免了。
“怎么回事?谁他娘的敢挡我们老爷的船?我们老爷可是九曲峰的大头人,四里八乡的你访一访,谁不知道我们刘大宅刘老爷的名号?”
这时下游驶来一艘大船,眼见前方撞了船,还是不停,蜈公快船和黄姓商贾的座船分别撞向左右,船头卡在两岸其它船只中间动弹不得,船尾相连,拱接在一起,形成一个三角形的空档,这艘大船一直驶到这处空档区,填塞进去,这才抛描,船头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狐假虎威的叫嚣起来。
这时上游叶小天的那艘盐船也顺流直下,冲了下来。负责瞭望的任务主要属于前边黄姓商贾船上的水手,他们见下游船只很守规矩地左右分列,江面中央位置空了出来,便向后面的船打了讯号,直接冲了下去。
如此一来,叶小天所在的那艘盐船也没等待,因为这艘船大,船上载了这么多人马吃水也深,借着这股冲劲一鼓作气冲下去比较容易,如果先抛描等待,再利用江水流速让船驶动,速度太快迟缓,船行太缓,要过这道坎儿反而吃力,一个不慎,龙骨卡在坎儿上,那就出了笑话。
谁料这时骤生肘变,下游突然有船明明见到前方有那么多船只左右候在江上,居然直接驶了上来,且与黄姓商贾的大船撞在一起,这时他们再想抛锚停船已经来不及了。
船老大一声高呼:“都抓稳了!趴下,要撞上啦~~~”
“轰~~”
他们这艘大船的船头重重砸下瀑布,激起数丈高的水花,继而一跳,向前冲去,不出所料地撞在黄姓商贾的大船的尾部,吃这一撞,他们这艘大船变了向,朝蜈蚣快船的船头方向撞去,把蜈蚣快船整个儿撞翻了。
下游刚刚驶来的那艘大船离得太近,这几艘卡在一起的船受这大力一撞,一起向下方挪移了两丈左右的距离,最先相撞的两艘船左右一分,让叶小天的座船直接和下游那艘船的船头撞在了一起,正在船头愤怒抨击别人对他们头人老爷大不敬的那个管事二话不说,凌空一个前滚翻,一头扎进了滚滚江水,停止了他喋喋不休的聒噪。
船舱里面,洪百川吃了个暗亏,他本以为只是船体要颠簸一下。托大没有去扶东西,结果这船重重一撞,力道从上下作用变成了前后左右,他连人带椅向后面滑去。重重地撞在了舱壁上。
洪百川还没坐稳,就见叶小天“哎哟”一声,整个人手舞足蹈地飞到了空中,又向他怀里一头扎来,叶小天在空中还在挣扎。手肘无意间又击中了洪百川的腹部,饶是洪百川一身武功,吃这毫无防备的一撞,一时也是痛得喘不上气儿来。
“希聿聿聿~~~”
惊魂未定的各艘船上水手纷纷爬起,跑到船舷边指责大骂,撞下水中的人在冰冷的江水中挣扎呼叫,两侧受了无妄之灾的那些船只也不甘示弱,水手、客人们纷纷涌到甲板上加入叫骂的行列,而黄姓商贾的座船和叶小天的大船上的马儿受了惊吓,也四处乱窜起来。整个江面船只横七竖八,乱作一团。
“贤侄没事吧?”
“我没事,怎么这就撞上了。”
叶小天和洪百川互相问候了一句,恼火地冲出船舱。
那船老大正脸红脖子粗地跟人破口大骂,叶小天冲到甲板上,一瞧江面混乱情形,便是眉头一皱,再往水中一瞧,便重重一拍那船老大肩膀,道:“且不必理论。救人要救!”
“啊!公子爷……”
那船老大虽然恼火下游冲过来的几艘船不讲规矩,可他更怕这位手下许多凶神恶煞的叶姓老爷,连忙换了一种脸色,陪笑道:“小的这就救人。小的这船毁了,公子爷您可得替小的做主啊!”
叶小天道:“船,我赔你一艘新的,快救人!”
“好好好,小的……公子爷小心!”
“什么?”叶小天先是一呆,随即就觉一股不受控制的巨大力量从后面重重地撞来。叶小天登时双脚离地,飞到了空中。
“贤侄!”洪百川大惊,大手一张,屈指如爪,狠狠地向叶小天扣来,可惜差之毫厘,叶小天便凌空落向滚滚江水。
船老大本就是靠在船舷上的,被这大力一撞,重重地撞在船舷上,髋骨生痛。再一看,叶小天落进了江水,船老大呆了一呆,声调拔高了八度,女人似的尖叫起来:“救人呐!快救人呐~~~”
他刚喊了两句,就被稳住了身形的洪百川飞起一脚把他踹进了水里:“快他娘的救人!你们,统统下去!”
洪百川向那些满面惊色刚刚爬起的水手们一指,那些水手吃洪百川一瞪,不敢犹豫,纷纷跳下水去。叶小天的部下侍卫多从山中来,实在不识水性,纵然有些曾在小河小湖里扑腾过的,也做不了这奔腾江水中的弄潮儿。
明知道自己下水根本救不上了大人,只能成为被救对象,他们也就明智地没有下水表忠心,而是扑在船舷一侧,紧张地盯着水中混乱的场面。只会狗刨的叶小天一被撞进水,在水中起伏了几下,就不见踪影了,真把船上一众侍卫吓了个魂飞魄散。
洪百川回头看了一眼,方才这一撞,原来是后边那艘船止不住,又撞了上来。洪百川苦笑一声,扭头再看向水中,就见那船老大忽地从水面上冒出头来,欢呼道:“我救到了,我救到了!”
洪百川眼神何等锐利,虽然那人一身是水,狼狈不堪,不易辨认容貌,但还是一眼看出不是叶小天,而是刚刚下游那艘船上那位喋喋不休的管事大爷。
洪百川怒道:“不是他,快找叶大人,救不到人,杀你全家!”
船老大扭头一看,被他提着衣领,嘴里汩汩流水的家伙果然不是叶小天,登时把手一松,一个猛子又扎进了水里,再过片刻,船老大又浮出水面,大手抓着一人的头发,他提起那人脑袋先看了看,欢呼道:“救到了,我救到了!”
洪百川一看,果然是叶小天,不禁大惊,立即抓住一截缆绳,纵身一跃,飞向江中,那船老大犹在欢呼,洪百川已凌空飞至,探手一扣叶小天的衣领,就把昏迷不醒的叶小天从水里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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