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杀？”李长定听了桃花夫人的话，只是一笑，道：“那黑蛟是汾水河伯，有正经天职，乃是受了神箓，名入仙籍的，兼且他有十几万的功德在身，岂是那么简单就能杀的了得？”
“那仙长的意思是？”最初的惊讶欣喜过后，桃花夫人渐渐恢复了镇定，敛衽静立，开口问道。
“那黑蛟虽为一方正神，受人间香火供奉，礼敬不断，按理该恪尽职守，保一方水土风调雨顺，安和泰然。可他却难抑兽性，每年都要索取一对童男女，以为血食，稍有不从便兴风作雨，危害两岸百姓，有违天理，其罪不小。”李长定拄着九节杖，神色肃然，侃侃而谈道。
“所要童男女作为血食只是其罪之一。”桃花夫人想到自己的遭遇，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点贫道自然知道。”李长定缓缓点头，接着道：“若他只有恶行而无功绩，不需贫道出手，自有天雷诛之。但他狡猾奸诈，有些小聪明，明白自保之道，很会拿捏分寸，除了些许恶行外，也算尽忠职守，是以薄有功德。”
薄有功德。桃花夫人想起黑蛟那十几万的人道功德，自己都眼馋的紧，可在别人眼里却只是薄有功德。也是，人家光人道功德就有几千万，那么十几万，自然是看不上了。
李长定并没有在意桃花夫人心里所想，而是继续说道：“黑蛟有功也有罪，而且看其功德气数，还是功大于罪。若是单单将之杀了，太过草率。不过，话虽如此，却也不能放他继续为恶了。”
汾水中的黑蛟，其实就跟李长定前世的一些贪官有些相似之处。
贪官污吏自然是招人恨的，但是你不能否认，其中有一些贪官，他们固然是贪得无厌，败坏党纪国法，可他们确实有些能力，也确实为社会发展做出过一些贡献。虽然他们基本是为了自身前途和利益才会如此的。
当然，在人类社会，只要你犯了法，管你有多大的功劳，都是要依法处理的，决不能姑息。至少在道义上来讲，是这样的。至于实际执行之中……
可是在天道之下，你若是犯了罪孽，却可以用功德弥补。比如，你若是拥有救一人的功德，那你便能杀一人而无罪孽，因为你的功德可以抵消那份罪孽。当然其间因果需要另算。
所以说，功德道是天人之道，介乎天与人之间，且更近于天道，而具体细节距离人道只会越来越远。
从来没有哪个人会说，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到以后，你只要救过一个人的命，你就可以随便故意杀死一个人而没有罪过。因为，功过相抵……
不杀黑蛟，是因为他有功德，但又不能放他继续为恶。桃花夫人心中琢磨了一阵，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不由一惊，道：“仙长莫不是要窃夺他的神权？”
“孺子可教也。”李长定一捋长须，淡笑着微微颔首，道：“贫道确有此意，不知夫人以为然否。”
“窃夺神权不是轻易可成，至今为止，妾身也只见到一人成功过。”桃花夫人缓缓道。
“可是积云山的雷山大王？”李长定笑着问道。
“仙长何以知之？”桃花夫人一惊。
李长定只是笑而不语，故作神秘。
见此，桃花夫人也自一笑，道：“仙长神通广大，出入妾身这桃花洞如入无人之境，自然会有手段知道这些。”
李长定听了只是一笑，徐徐而道：“是有一些小神通，只是终究不过一介人仙，要除黑蛟，还需夫人之助。”
“只要能让妾身脱离黑蛟魔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有何差遣，仙长但说无妨。”桃花夫人看了看李长定身上耀眼夺目，充盈满室的功德金光，将心一横，开口说道。能有如许功德，至少不会是个大奸大恶之徒。
“要除黑蛟，不能蛮干，要智取。”李长定笑着说道。
“智取？”
“黑蛟实力不俗，兼且交友广阔，欲要除之，却需先断其外援。不然日后麻烦不断。”李长定一捋银白长须，缓缓而道：“黑蛟的那些朋友，实力参差不齐，有强有弱，但大多不过一些凡俗之辈，不到人仙，不足为虑，唯独积云山的雷山大王，却是一个大患，不可不虑。”
桃花夫人听了点头称是，随即道：“仙长言下之意，是要先除积云山的雷山大王了。”
李长定微微颔首，道：“雷山窃夺神位，行事骄横，不是善类，理当除之。”
桃花夫人听了黛眉微蹙，愁上心来，道：“那雷山在窃夺神位之前也有千年修为，实力不俗，后来窃夺了积云山的山神之位，手握山神符印，执掌一山灵脉，实力不在黑蛟之下，欲要杀之，着实艰难。”
“哈哈。”李长定只是哈哈一笑，道：“区区雷山，冢中枯骨而已。可虑者不过积云山山神符印，只要将之引出积云山，到时自可一网成擒，生杀由心。不知夫人可有妙策？”
“将他引出积云山？这却不难。”桃花夫人略一思索，便既露出妩媚淡笑，缓缓道：“最近几年，雷山欲要炼制一桩法宝，需要一样叫雷音石的石材，可是遍寻不着，于是广布消息，托付我等，为其留心，但却一直无有音讯，届时我只需去他府上一趟，说已然寻到了雷音石，便可引他出山。”
“哦。”李长定只是一想，便指出了其中破绽，道：“若是他问夫人你，既然寻到宝物，如何不带上积云山去，反而要他下山，夫人你又该作何解释？”
桃花夫人娇俏艳丽，绝色倾城，对于李长定的疑问，她只是自信地一笑，道：“这也简单，就说那宝物在一个游方道士身上，修为不俗，更是有件厉害宝贝，妾身不能取胜，是以空手而来。雷山行事素来骄横，目无余子，届时必会下山抢夺。到那时，便看仙长你的神通手段了。”
“此计甚妙。”李长定满意地点点头，一捋长须，微微笑着，道：“既如此，那便烦请夫人走一趟积云山了。”
“不知仙长要在哪里设伏？届时妾身将之引去。”桃花夫人开口问道。
“设伏之事，贫道会有安排，只是此事机密，夫人却须紧守口风，不可透露出只言片语出去，让他人知晓。”
“仙长放心，妾身心中有数。”
“嗯。既如此，夫人稍待，贫道三日之后再来拜会。”李长定微微一礼，收拢异象，告辞而去。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三个葛衣短袍的男子对着桃花夫人也是一礼，抱拳而退，紧随其后。整个过程中，他们都只是垂着双手，静静站立着，不发一言，仿佛是李长定的侍者仆从，十分神秘。
满室功德隐逸，白色清辉淡去，静室中的神异场面为之一清，李长定三人更是踪影全无。桃花夫人若不是也有将近千年的道行，道心通明，只怕会以为之前的一切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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