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弦月也生气了,一把拽回风尘落。“人瞧不上你手里的破玩意儿,乱献什么殷勤。”她认为罹烈罗对风尘落的态度明显就是针对她的,可是她又没得罪他,冷言冷语的摆着张脸给谁看呢!“我们先走了。”
女子不由分说拉着少年就走,边走边对着风尘落一通教育:“你个缺心眼儿的货,你看不出别人压根不待见你呀,我跟你说的你都忘了,见到他难道不应该龇牙咧嘴吗?你卖什么乖啊你……”其实夏弦月还是怂的,自以为走出一段安全距离才敢愤愤然道:“耍什么侯爷脾气,简直莫名其妙,走,我带你喝酒去。”不巧这句话还是被站在原地的人耳尖的听了去。
“爷,咱们也去别的地方逛逛吧!”江南道。
讨人厌的夏弦月没有跟他们一起,她就能独自和侯爷一起赏灯猜字谜想想都让人情绪高涨。
罹烈罗盯着手里没有送出去的的兔子灯半晌,最终毫不留恋的推给江南。“我先回去了。”
“诶,爷!”江南还在后面喊着,罹烈罗头也不回。
女子看着面前七七八八的空酒坛和意识尚且清醒的风尘落,惊讶的张着嘴。“风尘落,你真的是第一次喝酒吗?我可从来没见过第一次喝酒就能喝成千杯不醉的。”她严重怀疑风尘落对她说了谎。
“我真的是头一……头一次喝。”他呆滞又认真的摇晃的竖起一根手指比划道:师傅说出家人……不打诳语。”
“哈!听你说话舌头都打卷了,这回我信了。”夏弦月一颗心总算放下了。还差点以为他真的是千杯不醉呢!不过头一次喝酒能喝掉这么多也是相当有喝酒的天赋了。“照这样下去,还得多灌他一些才行。”夏弦月小声嘀咕,一拍桌子豪气叫道:“小二再上两坛酒。”
“不行不行。”风尘落醉眼惺忪的挥着手。“夏姑娘,不能再喝了,明日大清早我们还要启程赶往夏末,喝这么多酒会误事啊!”
对于喝酒这件事,他一开始是拒绝的,可最终还是输给了她的软磨硬泡,威逼利诱,强拉硬灌。
“诶!今天我们可是说好了不醉不归的,大丈夫一言九鼎,不可以出尔反尔。”她不容拒绝的又一杯酒满上,接着开始连哄带骗。“来来来快喝,喝完这杯我们就回去了。”
“真的?”他将信将疑。“可你先前也是这么说的,我都喝了几坛了,我们也没回去啊!”
夏弦月酒杯一搁,故意板着张脸。“风尘落,你变了。你现在已经学会怀疑了,你再也不是我认识的单纯的小大夫了。”她说这话的意思没别的,只一条,就是让他知道她生气了,必须乖乖干了这杯酒才能哄好她,可却忘了面前的人不是一般人。
“我变了”少年指着自己,涣散迷离的眼神瞬间清醒,大放光彩。“真的吗?我刚才真的再怀疑你吗?太好了,我再也不单纯了。”
她突然明白过来,是啊!他不就是想要变得世俗不单纯才跟着下山的吗?她怎么给忘了呢!现在看他兴高采烈醉意全无的样子,她悔恨的咬住自己的舌头。诶!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哈哈!恭喜你啊,你何止不单纯,高兴时还会手舞足蹈,兴奋时欢呼雀跃,还会察言观色狗腿卖乖呢。说好的七情六欲全无,现在看来通通都是骗人的啦!”夏弦月拿起酒杯,不死心的继续灌他。“来来来,为了你的不纯洁我们把酒喝了。”
这次他没拒绝,接过酒杯一口闷。
她傻了。“这么爽快!”眼珠子一转,立马有了主意,转身抱过来两个酒坛。“既然你这么开心,那就别用酒杯了,多不尽兴啊,对坛直接饮,不醉不归。”
“好!”在夏弦月瞪大眼睛的注视下,他真的接过酒坛,再也不扭扭捏捏,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诶诶诶!你慢点慢点,我是想让你喝醉没错,但没想让你喝死呀!”
僻静庭院,有一雅阁,丑时,依旧灯火通明,暖香四溢。
“爷,别看书了,让我为您更衣,早些就寝吧!”江南拿了件月白长袍,柔声似水的站到案桌旁提醒。
“什么时辰了?”他问。
“已经丑时了。”她道。
罹烈罗稍稍抬眼,将手里翻了不到一半的书轻轻合上。往日两个时辰一本书怎么着也该看完了,今日是怎么了?他扪心自问。
“爷,可要现在就寝?”江南再次开口问。
侯爷从小到大,为人自律严谨,几乎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打破常规作息时间的,今日好生奇怪,她得小心翼翼伺候才行。
他不理睬女子,无意间透过窗看到对面的屋子一片漆黑,方才看书时的烦闷又用涌上心头。突然叫来闫日雏,守在门外的人火速进来,浑身上下带着未消散的寒气,为等他开口,罹烈罗先问。“她还没回来吗?”
江南和闫日雏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明白他的意思。
“爷指的是……”不怪闫日雏不明就里,见到侯爷这么晚还整容未睡,他心里着实惊讶,脑子跟不上也是正常吧!
他愠怒的瞪他,一副我指的是谁你不知道吗?的表情。
闫日雏堂堂八尺硬汉,苦着张脸向江南求助,女子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还请爷明示。”他硬着头皮道。
“算了,都退下吧!”罹烈罗意识到自己的杂念是来自一个彻夜未归的人,他便开不了口让别人知道,知道他有意在等。
“爷,我伺候您就寝。”
“退下。”他压着一股无名火,起身往内阁走去。
“爷今日太反常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江南还在关门,闫日雏就迫不及待的问。
“嘘!你小点声行不行,也不怕爷听见。”她瞪他。
“哦哦!”
闫日雏按耐不住好奇心。“诶!你说这夜深露中的,爷还没睡难不成是在等人?”
“爷会等谁?你有见他等过谁吗?”江南咄咄逼人。
“我也就随便一说,你怎么还动气了?”
不想看她脸色,闫日雏抬腿准备回房睡觉,余光扫过另一端黑漆漆的房间,他突的停住脚步,心中一个奇怪的想法油然而生,回身古怪的看着江南。“爷口中的那个她?是不是在指夏姑娘?”
酒楼不是怡红院,掌柜的也不是老鸨,自然不想在元宵佳节晚上通宵达旦的迎客,他搓着手,再次陪着笑脸走到女子面前。“姑娘,我们这儿要打烊了,您看……您要不把账结一下?”女子穿的一身显贵,他虽心急早点打烊与家人团聚,但是也不敢开罪她。
女子彷若未闻,手指戳了戳少年红通通的脸颊,试探性的叫“风尘落,喂,醒一醒,风尘落我们回家了。”
男子醉得不省人事,怕是任凭雷打都不动一下。
她松了口气,掏出一代金子豪气的丢给掌柜,掌柜接过却不见高兴,仿佛接了一个烫手山芋,吓得道“姑娘,这些酒可用不了这么多钱,您拿回去,给些散银即可。”他年过半百,早已不像小年轻般见钱眼开,将钱袋一分不动的放在桌上。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给这么多钱,自是要做值这么多钱的事啊!
“掌柜的倒是不贪财,可这笔钱我却想让掌柜的赚。”少女眼神晶亮,不像喝了酒的样子,她展颜笑开,带着与年纪不相仿的睿智。“乘他还没醒,替我找当地最好的镖局和镖师。连夜送这位公子回前夕。”她拿起那袋金子从新递到他手里。“剩下的钱全当您的辛苦费。”
交代完事情,她突感疲惫的闭上眼捏了捏眉心,睁开时视线撇过一角,伸手拿过深海蓝的大斗篷轻轻盖在熟睡的人身上,琥珀色的眼睛呆呆的定格在少年那张安详熟睡的面孔上,道:“谢谢你屡次救我,可是这次我不能再带着你了。去夏末的途中前途未卜,你不必在同我一起冒险了。”她声音很轻的郑重其事道:如果我能活着回来,一定去前夕看你。”夏弦月站起身步履蹒跚,其实她也醉了,只是脑海中仍然有一根弦紧绷着,强撑着自己没有像风尘落那般倒下。
“诶!”掌柜的没有追上去,显然是接了她吩咐的活儿,但仍觉不妥的在后面道:“他可是个大活人,你这么草率的找个镖局送他走,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姑娘你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走出酒楼,脚踏在松软的雪上,寒风吹得她一个激灵。身后掌柜善意的指责,她竟觉得有一丝温暖,转身真心笑道:“如果我不送他走,让他继续跟着我,那才是草率,才是大大的不负责。”
掌柜身后,烛火照应下只露出半张脸的谪仙般的男子还趴在桌上酣睡,他的眉眼如此安详宁静温暖人心,这是没有承载过太多世间愁苦的面容,干净无暇。夏弦月看上最后一眼,确定将这张脸深深印在脑海里后张嘴无声的同他告别,而后踏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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