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知怎么，她的回答失了底气。
没有了在绿婀面前的坦荡，她心虚的回避着，甚至不敢直视他。
不过一个简单的音节，罹烈罗的内心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狼狈，他绚烂的紫色眼眸有丝丝细密的忧伤在静谧的流淌。
良久，他不知何意的点了点头，万般复杂的说了一个。“好。”字
好一个夏弦月。
好一个让我心思错搭的夏弦月。
少女心底沉重的喘不上气，虽然她不想承认，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回答终究辜负了一路上护她周全的人。
“既然她自己都承认了，那就让她自己选。”绿婀对罹烈罗说完又对夏弦月道：“我刚才说了，只要你肯从你的脸上片下一块肉来，我就帮你，如果不敢我也不强人所难，你自己选吧。”
“你刚才只是说刮花脸就可以，现在凭什么又要人片下一块肉来，怎么一会的功夫你就变卦了？”江南听不下去了，要从脸上片一块肉下来，光是想想就觉得疼。
她之所以肯站出来帮她，是出于心底里对夏弦月的敬佩和同病相怜。
一个敢于正视自己情感，不惧天下人辱骂，耻笑，哪怕这份感情是天理所不能容的，哪怕知道这份爱不会有回报，也许只是她一辈子的单相思，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春秋大梦，她还能够爱的义无反顾，至死方休，相比较而言自己未必能做到这步田地。
说起同病相怜，她觉得自己和夏弦月都是爱而不得，自己现在不正深陷无果的单相思中难以潇洒脱身吗？但是自己又比她幸运的多，至少她没有卑微的身世，也不会被道德伦常所左右。
她的爱太苦了。
绿婀看江南长得也有几分姿色，免不了也连带着一起厌恶。“你别在这里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人家为了她师傅上刀山下火海眼睛都不眨一下，又怎么会在乎区区一小片肉。”她冷嘲热讽。
“夏弦月你快点做决定，我没那么多耐心。”绿婀招来肉粉无皮的小怪物抱在身上逗乐。
少女再次举起匕首。
“你敢！”看着她将匕首横在脸上，男子沉声道。“夏弦月你这么做是想将我置于何地，你认为我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自残？”眼底似乎有火在燃烧，将他的眸子照的通红，他彻底愤怒了。
虽知道这是她的选择，可是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当初伤她的一百零八鞭，他现在想起来都悔不当初，恨不得用尽全力去弥补。
遇到北浪人的强取豪夺，他拼死也要让别人知道她是他的，经过这么多天的朝夕相处，他想让她毫发无伤，而她呢？甘愿为了另一个男人自毁容貌，那到头来他的拼死守护又算什么。
“罹烈罗，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请尊重我的选择。”她用恳求的目光看着他，分明是让他更难受。
“糊涂，你就算得到了冰灵珠，能够长生不老，难道你以后想顶着这张毁容后的脸跟他长相厮守吗？”
她咬着唇不言语，有些真相她不能说，所以只能选择沉默。
“这么磨磨唧唧下不去手，我看还是算了。”绿婀不耐烦了。
抱着小肉球转身要走，夏弦月深怕失去得到冰灵珠的机会，忙不迭叫住她。“等一等。”
她微微一笑，眸中噙泪对男子道：“你转过身，我很快就好。”
“夏弦月。”他沉声叫她，他的愤怒几乎到了爆发的边缘。
“算我求你。”她态度坚决。
也许，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好，我成全你。”突然他整个人都放松了，像是浑身的力气被掏空一般，男子忍着山呼海啸的悲怆，听她话的默默退到一边。
“爷！”江南和闫日雏不敢相信。他就真的背过身，不打算再阻拦了？
“都不许去。”男子近乎命令的口吻让另外两个人停住脚步。
“爷，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夏姑娘自毁容貌啊！”闫日雏急的满头大汗。
男子充耳不闻的闭着眼，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紧绷的面部线条泄露了他的痛苦和隐忍。
夏弦月，你知不知道放任你受刑，比挖了我的心还痛，可你的毅然决然逼得我不得不成全你。
江南心疼的看着男子，仿佛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煎熬与挣扎，劝闫日雏道：“算了，爷现在才是最难受的。”
这一次，手起刀落，无人前来阻拦，没有人再来搭救。
剔骨留香的抽离，在她的左侧脸颊深深的削下一片肉，通红的皮肉露在外面，鲜血不停的流淌沾湿她的白裙。
江南赶过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的眼眶红了，有大颗的眼泪落下来，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为了夏弦月掉眼泪。“你就是个疯子。”
罹烈罗至始至终没有转过身看她。
她疼的说话都在哆嗦。“这下您满意了吗？”
绿婀手里的肉球从她怀里跳下去，冲她们跑过来，江南护着夏弦月，一只手已经来到背后摸索她的长鞭，一双眼睛警惕的盯着它，但凡它敢发动攻击，她就会先发制人。
小肉球并没有要攻击的举动，她跑到他们面前停下来，然后将夏弦月割下来的一片肉狼吞虎咽咀嚼吃掉，重新回到绿婀的怀抱。
小肉球的嘴还残留着血迹，绿婀宠溺的伸手帮它擦掉，心情大好。
“这下我满意了。”
江南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适，去看夏弦月。
女子面无人色，左脸缺了一块肉的缘故深深地凹进去，大片鲜红的血肉，尤为骇人，她再次开口：“既然殿下满意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冰灵珠何在吗？”
“我不能告诉你。”她说。
女子森冷的瞳孔气愤的颤动。“你耍我！”
罹烈罗终于回身，他的眼里仿佛积攒着狂风暴雪，让人看了不寒而栗。“绿婀，你不守信誉。”
“罗，你先别生气，听我说完嘛！”她身影魁梧，长相粗糙，小女儿家的撒娇她做起来十分违和。
“其实，在你们来之前已经有人来找我打探过冰灵珠的下落，我告诉他了，并且我也答应他不会再告诉别人，谁让他长了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呢！我又好这一口，所以只能有求必应。”她看着罹烈罗惋惜道：“要怪就怪你出现的太晚，不然我一定不会答应他的。”
她这么好色，不用想也知道，找她打听冰灵珠的一定是个男人。
“你怎么不早说，你要是早说夏姑娘也不用割肉，我看你就是存心的。”闫日雏气不过的上前理论。
“我就是存心的，谁让她长了一张勾三搭四的脸让我看了不舒服。”
“你……”闫日雏气的吹胡子瞪眼。
“你长得丑就不要说话，赶紧闪一边去，我话还没说完。”绿婀撵他。
“虽然我不能告诉你们冰灵珠的下落，但是我能告诉你们是谁来向我打听了消息，到时候你们直接找他，通过他不就能找到冰灵珠了吗？这样我既能守住对那人的承诺，也不算失信与你们。”她倒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男人却不买账，他森冷道：“你用这样的消息就想买她一张脸，未免太便宜了。”
绿婀挑衅的看他。“你不会想为了她，同我大动干戈吧！我提醒你，这可不是明智的选择，再说了……”她嗤之以鼻道：“她浑身上下都是低贱的，从她骨子里流的下三滥的血，就注定她是个便宜货，我肯跟她做交易而不是将她赶出去可都是看在你的份上，若是她有胆子孤身前来找我你猜猜我会怎么做？”
“请绿婀殿下明示。”这时候夏弦月选择识相的忍气吞声，实际上她也别无选择。
女子唇边一抹讥笑。“我会告诉罹烈罗是谁得知了冰灵珠的下落，至于他会不会告诉你，我不敢保证。”
夏弦月忍不住悲极生乐。
一个消息，她至于这么费尽心思的刁难她吗？
就因为她的相貌？
她可从来没想过一直引以为豪的容貌，居然会让她吃这么大的亏，不过反正现在她的脸也毁了。
“罗，你过来，我偷偷告诉你。”绿婀殷切的招手。
男子极不情愿可是也不得不委曲求全，女子乘机靠近他，干裂肥厚的唇极力靠近他的耳廓，嘀嘀咕咕。
江南在为她处理脸上的伤，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少女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罹烈罗，带着急切的期盼。
希望她这次的罪没有白受，希望绿婀不要在耍什么花招。
她看到他冷若冰霜的脸变得越来越僵硬，瞳孔惊异放大，轻颤的时候，她跟着莫名的紧张，一颗心起起伏伏。
绿婀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罹烈罗突然看向她，这还是她毁容后他第一次直视她，先前他一直在回避。他的表情瞬息万变，她来不及捕捉，思考，揣测。
猝不及防的对视，她觉得心脏骤然一紧，有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感觉他貌似不会告诉她。
“是谁在打听冰灵珠的下落。”她小心翼翼的试着问他。
果不其然，罹烈罗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心猛的一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少女咬着唇，极力忍着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声音中带着哀求：“你能不能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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