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完好的帛画展现在我们面前,尤为醒目的是正中心的阴兵鬼符,比之父亲笔记本上用铅笔勾勒的,和韩拐子尸骨上的光斑,几乎没什么差别。
铅笔是浅黑色,光斑是淡蓝色,帛画上则是深黑色,除了色泽差异,这完全就是一种相同的符号。
难道传说中的阴兵鬼符,外形就如同一具棺材?
之前没有实物图形,仅凭我和猴子的描述,也难怪二大爷对我们置之不理,如今这枚符印完整而清晰显露出来,而且二大爷也确定这是鬼符,我们没有任何怀疑的理由。
猴子直直瞪着帛画,用奇怪的口气问我:“大侠,这是不是鬼符?我怎么感觉像是一口棺材?”
我当然早就看到帛画上还要一口棺材,但是听他说出棺材这两个字,心理还是咚的一下。
我一眼就分辨出来,这枚鬼符不是画上去的,更像是画作完成后拓上去的,就像我们签完某份合同,然后盖上公章。
这些天来,经过一个多月的修复,帛画上的线条、色彩、图案、甚至气味,都早已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只是之前对帛画所保持的所有记忆加起来,都没有在这一瞬间目睹画中的鬼符之印更加强烈、更加令我惊恐不安。
我顾不得擦拭额头冒出的冷汗,拿过放大镜,仔细观察那枚符印。
在放大镜下面,我看到上面刻着繁琐的符文,但却并不认识,除此之外,符印所用的印泥极为怪异,就像是一滩已经风干的血迹。
我忍不住长长出口气,望着帛画中那棺材形的鬼符,眼前突然出现韩拐子无头尸骨,感到这个地方忽然间充满诡异之气,手一抖,咣当一声,放大镜掉在帛画上。
猴子抢上前抓过放大镜,一看之下满脸兴奋,但是突然又变得狰狞可怕,就在这时,地下室的灯管突然灭了。
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穿着军装的人,他笑着向我走来,我清楚地感觉到,他就是韩天元,就是韩拐子。
我猛然抄起工作用的小刀。
韩拐子呆滞地看我一眼,然后双目中流出了鲜血,目光也变得凶狠凌厉,牙齿咬得咯嘣嘣响。
我握着小刀冲上去,想割断他的脖颈,然后摘下头颅随便放在什么地方。
但这个时候,一只手死死抓我,然后突然看到,这个人似乎是猴子,他脖颈上凸出的青筋突突跳动。
猴子既不惊慌,也不害怕,嘴角反而闪现一抹狡黠的笑意,我忽然意识到不妙,奋力将小刀扔掉,此时猴子却突然扑过来,紧紧扣住我的脖颈,使我喘不过气来。
我挣扎着,想重新捡起小刀。
这时灯光猛然亮了,猴子满头大汗,双手渐渐松开,过了大概一分钟,他的意识终于清醒,但是脸上依旧是那副痴呆的表情。
我喘口气,喊道:“猴子,你二大爷的!你他妈想掐死我!”
但是他不听,大概是脑子还有些僵化,仍然死死瞪着帛画,用奇怪的语气说道:“大侠,我这是怎么了?”然后突然大声音,“快看,那鬼符是一双眼睛!是韩拐子在看着我们。”
我心想猴子莫非害怕过度,精神失常?却身不由己朝帛画瞟了一眼。就这一眼,我立刻赶到心烦意乱,隐隐觉得一双诡异的眼睛与我对视,急忙移开目光。
我明白了,都是这帛画上鬼符作怪。
古代传说中,经常发生画中走出美貌女子的故事,有时候我望着卧室墙头贴的美女海报,还希望能发生一场如此这般的神奇艳遇,可是此刻,打死我也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
猴子还有些迷糊,我朝他头上扇了一巴掌,他把目光移开,又瞪着我看了许久,眼珠转动,茫然问我,“大侠,那眼睛是怎么回事?”
我想可能是从韩拐子墓里出来后,留下的恐怖太深刻,一时半会无法缓解,加上从观察者角度,或者灯光的缘故,让我们产生了幻觉。
我依旧不敢相信,阴兵鬼符有这么神奇的力量,能穿越数千年时光,蛊惑我们的心智,随便解释几句,就慌忙卷起帛画。
地下室太闷,我们回到客厅,此刻我突然感到一阵后怕,若是我伤了猴子,或者是猴子伤了我,都是无法接受的。
我拿出烟扔给猴子一支,然后两个人对着抽完,又互相说了几句放松的话,心里的惊慌才渐渐退去。
过了一会,我忽然想到点什么,一拍脑门,想了想,说:“我知道了。我知道黑老三为何让韩拐子躲到军队里。”
然后我告诉猴子,那天我们逃到派出所,猴子说是压惊,现在想来,黑老三精通阴阳之术,定然是知道如何躲避墓中诅咒,或者邪煞之气的侵袭,所以他让韩拐子躲在军队里。
因为自古以来,军队杀伐之气最重,魑魅魍魉不敢侵犯,所以韩拐子在重兵保护的大帅府平安无事,而一旦回到东北老家,失去了保护,难免被邪祟所害。
听了我的分析,猴子两眼放光,连连称赞自己,“我高宇宙胸怀宇宙,神机妙算,早就料到此事。”
我打断他,朝卷好的帛画望一眼,问道:“刚才停电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一道蓝光。”
猴子脸上自得的神情立刻变得僵硬,瞪了我一眼,点头说:“看到了,就在你身上。”说这他指了指我胸口。
这跟我看到的一致,我也看到一道蓝光像他飘过去,神智就陷入迷乱,想到这里,我拉起短袖,这一看差点跳了起来。
我胸口上竟然有一个鬼符,同帛画上的一模一样。
猴子见状,张嘴瞪眼的掀开他的背心,然后一下子就蹲坐在沙发上。
“大侠,我这里也有。”
我已经看见了,猴子胸口也有同样一枚鬼符。我们面面相觑,任凭汗水流淌,谁都没说一句话。
我们都在思考鬼符的问题,究竟是如何印在我们身上,说实话当时全身发冷,就像掉在冰窟一般,我不知道我们还能活多久,能不能解开鬼符之印。
猴子这不争气的东西呆了片刻,竟然哭了,他说他不想死,还没有跟某位明星握过手,还没有把寡妇家的闺女追到,还没有给爷爷攒够养老钱。
我心乱如麻,心酸、后悔、歉疚、惊恐纷至袭来,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踏入墓中,这不是贼船,这是深渊,令人无法自拔的深渊。
造成这种后果,都是我因为我,猴子若非要帮我,又怎么惹到这恐怖的鬼符?只是我们并不清楚,这鬼符是在韩拐子墓里沾惹上,还是这诡异的帛画所带来的?
我不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两个人瞎猜了一番,猴子渐渐平静,慢慢接受眼前的事实。
突然一个刺耳的声音响起。
“还我命来!”
我浑身一个激灵,扭头一看,原来是猴子的手机响了。
经过刚才一事,我们的神经高度敏感,真有些杯弓蛇影的,我骂道:“你设置的这鬼叫声,还嫌不够刺激?”
猴子满脸委屈,说道:“我这不是练胆吗?”接通电话。
电话是二大爷打来的,催问我要帛画,我们如遇救星,不等猴子挂了电话,我赶紧将帛画卷好,装进恒温箱向二大爷家赶去。
坐在猴子这辆破桑塔纳上,我脑子一刻也不停,这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有找到我家族颠狂症的解决方法,反而中了鬼符,真是晦气。
猴子边开车边接电话,我听到他说了一句“好的”,就挂了机,然后转头问我:“下个月五号同学聚会,去不去?”
我自嘲地笑了笑,很坚决对他说:“不去!全班上下只有咱俩混得最惨,免得被人瞧不起。”
猴子说:“不去正好,老子也想显摆,可他妈穷光蛋一个。再说,我们都中了鬼符,也不知道能活多久。”我气道:“少说这些丧气话,到时候咱们倒他两件值钱货,让你装逼装个够。说不定就能解除鬼符。”
猴子不说话却猛打方向盘,车子急速拐进五一路,咣当一声响,保险杠在路牙子上蹭掉一块,我骂了几句,他垂头丧气地说遇到债主了,没脸见人。
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猴子花钱大手大脚,又没有正经工作,欠钱也是常事。他嘟嘟囔囔说又要找我们同学墩子修车,看样子又得欠账。
想起我还有二万巨款,于是对猴子说道:“欠人家多少钱,咱们要活得堂堂正正,怎么能让债主逼得没脸见人?你说,我给你还上。现在掉头,我们去找他。”
猴子左掌在方向盘拍了一下,“嗯,也没多少钱,三十万。”
我去!猴子这家伙还说没多少,我硬生生把后面更豪气的话憋成一股闷气,连忙阻止,“咱们还是直接去二大爷家,鬼符的事情关乎生死,比金钱重要。”
猴子放声大笑,笑声中有深深的自嘲之意。
到了二大爷居住的楼下,老头正坐在门外晒太阳,看到我抱的恒温箱,一句话没说就带我们进了房内。
屋里家具不多,供奉着一处神祇,是关圣帝君。每次看到这个神像,我就感觉不太适合,同是三国时期的人物,身为摸金校尉的二大爷,不是更应该供奉曹操吗?
猴子不管那么多,进了屋第一句话就问,“二大爷,人身上出现鬼符,会不会变成阴兵?还有多少年的活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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