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捡漏

  林辰东忽听苏雪说扣住只鸣虫,连忙转身趴在她的身旁。

  “把手露出个缝,我看一眼。”林辰东打开了手电筒,月光再亮也没有办法看到苏雪双手扣住的鸣虫。

  “它在跳呢”

  苏雪嬉笑着将双手分开个细缝,大概也就半个眼珠那么大点。

  林辰东借助手电筒的光亮,凑过去一看,顿时有些扫兴道:“三尾一只,放了吧。”

  “三尾”

  “就是母蛐蛐。”

  苏雪眨眨眼,不紧不慢的口吻:“怎么蛐蛐也性别歧视吗”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蛐蛐只有公的会叫,母的不会叫。”

  “对了,我给忘了”

  苏雪撇撇嘴,随即分开了双手,果不其然,那只母蛐蛐身后两个尾线之间还有一根稍长的排籽器,难怪叫三尾。

  “唰”

  突然,一股巨大的光亮照来,将林辰东和苏雪两个人照的直犯晕。

  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晚上八点,附近的村子离这里可不算近,怎么还有另外的人跑荒山来。

  苏雪用手遮着眼睛,大声道:“谁这么没礼貌,乱照什么”

  “没事来山上干嘛”

  光亮的源头传来一个苍劲的声音,在空旷的山坡上显得异常响亮。

  “用你管,赶快把手电关了。”苏雪嘟着嘴,没好气的冲着那里嚷嚷,真有骨子什么都不怕的架势。

  林辰东却是默不作声,但却谨慎提防着,万一遇到逮人还要另做打算。

  “吧嗒”

  手电筒关了,林辰东眯着眼睛仔细一看才发现,前面是个五十来岁的半大老头,一身粗布衣服,一定草帽,一件发黄的白衬衫,脸上满是杂乱的胡茬。

  小老头没什么特别,只是他身上那些零碎却让林辰东眼前一亮。

  铜丝罩子、蒙着布的席篓、帆布袋和几个山罐、大草帽、芭蕉叶、水壶,这些装备虽然老旧,却是捉虫的不二选择。

  而这些却并不是林辰东眼前一亮的物件,真正让他眼前一亮的物件就在小老头的右手上,

  那是件小短靶的枪,乍一看是去好像闪闪红星里潘冬子的红缨枪,可实则却比红缨枪的枪头宽了不少。

  这可不是什么凶器,这种工具在罐家和“收”虫人手中被称为“签子”。

  这个“签字”可不是竹签子的意思,而是一种捉虫的工具,而且是白露时节捉虫的必备。

  “城里来的吧”

  小老头也发现了林辰东的那些装备,手套、扣网、手电筒等等,不用问也是来“收虫”的。

  同时苏雪的打扮,一看就是城里的人。

  “用你管。”苏雪很不耐烦,本来嘛,这小老头没事打手电筒乱照。

  “老师傅,您也是来收虫的”林辰东将目光从小老头手中的签子转移开,一脸心平气和的口吻问了一句。

  “呦,还真是行内人。”

  小老头有些惊讶的看了林辰东一眼,这个“收”字其实很有讲究。

  古时贩虫者的“收”虫,主要有两种意思,一个是人捉来的,一个人是人工养殖的冬虫。

  “刚玩没两年。”

  林辰东笑了笑,因为从大学开始捉鸣虫卖钱,也算半个贩虫者,所以说话也用了一个“收”字,而非“拿”字。

  以往捉虫,不叫“捉”而叫“拿”,也别怪以往人矫情,其实古玩行的字眼更加矫情,而古代文人就更不用说了,不信你看唐诗宋词是不是有点“酸”,有点“矫情”。

  “我看也是,要不然你这工具怎么这么简陋呢。”

  小老头再次扫视了林辰东的装备,那些东西实在难如他老人家的法眼。

  “喂,你干嘛说林辰东的东西简陋,你的那些破玩意才简陋呢。”苏雪不高兴了,双手叉腰,一双大眼睛瞪的溜圆,盯着小老头替林辰东拔份儿。

  “敢说我的东西简陋你小姑娘懂什么,我这是可是全套装备”

  小老头也不甘示弱,说的别的也许不会跟个小姑娘计较,可说他的这些“装备”不好,他却不干。

  “切反正你不许说林辰东坏话。”苏雪才懒得听小老头解释他那些破烂的妙用。

  “哼”

  小老头轻哼了一声,也懒得在跟个黄毛丫头说话。

  看了林辰东一眼转身上了土坡,走进步停下来,将手中的“签子”扎入乱土石中轻轻摇晃起来。

  与此同时,小老头低头紧盯着土层

  “林辰东,他在干嘛”

  苏雪发现小老头的怪异举动后,忍不住问林辰东。

  “抓蛐蛐。”林辰东很简单的回答了一句,目光一直看着小老头手中的签子。

  “蛐蛐不都是在草科里的吗”

  “蛐蛐是有窝的”

  之前我们说过六大鸣虫,其中蝈蝈和扎嘴因其餐风饮露于丛草中,求偶觅食于枝柯上,所以一代大玩家王世襄先生用了“缘枝类”将其归类。

  除了缘枝类,剩下的蛐蛐、油壶鲁、梆儿头、金钟儿四种鸣虫终生离不开土壤,所以被称之为“穴居类”。

  穴居类的鸣虫当然是要筑巢,而蛐蛐在白露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是不会筑巢的,白露前后便会筑巢。

  筑巢后,蛐蛐白天在巢穴休息,所以要用特殊工具来捕捉,这也就是“签子”的作用。

  发现蛐蛐窝后,将“签子”也就是铁枪头戳进窝旁的土壤中,轻轻摇晃,蛐蛐会自己爬出洞口,这样人就可以逮捕了。

  当然晚上蛐蛐会出洞觅食,可一有风吹草动,蛐蛐就会逃跑,甚至回到窝里,所以签子也是必要的工具。

  “糟了林辰东,我们没带签子吧”

  苏雪这才发现,原来捉虫这么多讲究,油壶鲁跟蛐蛐一样,没有签子怎么捉啊。

  “的确是忘了。”林辰东家里又跟破铁枪头做的签子,可是出来的时候急了些,所以忘带了。

  “那怎么办”

  苏雪感觉自己浑身都不好了,本来还想着多捉些蛐蛐、油壶鲁来气气那看不起林辰东的小老头,可这下惨了。

  林辰东倒是风轻云淡,似乎早就想好的对策,不急不慢道:“没关系,我们跟着那老头去捡漏。”

  “捡漏”

  苏雪对这个名词可不陌生,这个古玩行的术语尽人皆知,可这捉蛐蛐怎么捡漏啊

  “走。”

  林辰东也不解释,拿着手电跟拉着苏雪跟在小老头的后面。

  林辰东也不管前面那老头,而是用手电筒来寻找他“拆迁”过的蛐蛐洞,找到一个后,便停下来蹲在地上驻足观察,然后是下一个。

  一连走了三个小老头翻过的地方,苏雪有些不耐烦了,问道:“林辰东,我们到底怎么捡漏啊。”

  “有了。”

  蹲在地上的林辰东忽然说了一句,随后将扣网罩在了地上。

  苏雪连忙低头去看,之间网罩下出现一只紫红色的蛐蛐,慌不择路的它显得有些紧张,两个须子来回摆动着,似乎也是在发泄不满的情绪。

  “是个翅子。”

  林辰东喜出望外,抬手小心翼翼的将这个翅子蛐蛐放入了提前准备好的鸣虫筒子内。

  苏雪这下子终于明白了林辰东说的“捡漏”,原来就是跟着别人翻过的蛐蛐洞找遗漏的蛐蛐。

  其实,这个办法还有个典故,也是林辰东从书中得到的。

  曾经,有位修养极高的老玩家儿,去野外捉蛐蛐,碰上和小伙子们一块逮蛐蛐,总是让一帮晚辈在前面走,自己在后面,免得招人讨厌。

  等那些小伙子逮完一道坡子,半晌老先生才跟上来,可是他逮的往往比他们的又多又好。

  因为签子扎过巢穴,蛐蛐未必马上就出来。

  如“窝门”被土封住,蛐蛐需要过一会儿才能推开。

  老先生捡到的正是一帮小伙子替他惊动出来的“漏网之鱼”,这也就是林辰东说的“捡漏”。

  “嘻嘻,林辰东,那我们就跟着这小老头,看能不能抓的比他还多还好。”苏雪闻听林辰东的话,也从刚刚的焦虑变得兴奋起来。

  “走。”

  林辰东捡漏,可不光是为了跟老头斗气,他的目的是他手上的“签子”。

  果不其然,林辰东一路尾随着小老头,收获颇丰,连着的手了两只“翅子”,一直黄蛐蛐还有一只紫蛐蛐。

  “哇,又一只。”

  林辰东默不作声,而苏雪却是惊喜万分,每每喊出声来。

  这难免让前面不远处的小老头有些好奇,最后竟然朝着林辰东两人走了过来查看情况。

  小老头这一看林辰东的收获可不要紧,顿时有些吃惊:“我说,你们两个怎么抓的比我的还多”

  林辰东没有说话,苏雪却是将刚刚林辰东说的典故说了出来,捡了小老头这么多只“漏”不开心才怪呢。

  “哈哈”

  小老头听完苏雪的话,从略显现尴尬的神色变成了开怀大笑:“没想到玩了一辈子虫,居然被个愣头青给教训了一次。”

  “是我没带工具,只能跟您老后头捡漏。”林辰东却是平静的口气,完全没有苏雪那般张扬。

  “你小子少来,读书活学活用,藏的够深的。”

  小老头刚刚还因为林辰东的装备而对他毫不在意,甚至有些瞧不起他,现在却将林辰东当成了深藏不露的小玩儿家。

  “您抬举我了,我捉虫不太在行,斗虫才是我的拿手好戏。”

  林辰东先是谦虚自己捉虫不行,后却一反常态的介绍说自己是斗虫高手,而且目光一直在观察着小老头脸上的神色。

  果不其然,小老头嘴角撇了撇,一副不服输的样子道:“吹牛吧,我敢打赌你没我斗虫技术好。”

  林辰东紧接着小老头的话茬:“来一局”

  “来就来,我敢打赌你必输无疑。”小老头养虫、斗虫的个中高手,怎么可能禁得住一个黄毛小子的挑选。

  “赌点什么吧”林辰东很是时候的说出了这话。

  “赌什么你说。”

  “这样好了,如果我输了,我手里这些蛐蛐全部归您,您输了”

  林辰东说完,有一搭无一搭的口吻道:“您要是输了,就把手里的签子给我,今天我晚上我没的用不是。”

  “好,一根破签子而已,反正我早就想换个新的了。”

  林辰东听到这句话,心里露出一丝窃喜,可脸上却是风轻云淡。

  “嘿嘿,小子,这下你输定了。”说完,小老头从怀里掏出一只蛐蛐葫芦。

  葫芦在林辰东看来只是一般,甚至赶不上他的手艺,不过小老头却好像掏出宝贝来一样,看来里面的“小家伙”定然彪悍。

  小老头卖了个关子,随后从口袋里再次取出一个深褐色的陶制蛐蛐罐。

  蛐蛐罐,顾名思义是用来养蛐蛐和斗蛐蛐用的工具,多以陶土烧制而成,也有瓷制、玉制、石制以及漆器制品。

  “果然是个玩家儿,出来拿蛐蛐都不忘带着罐子,今天晚上我林辰东就跟您斗上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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