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想完卸下身上担子,返回南美本土以后的清静生活,赵德源拿起酒杯,喝上一口酒,再看向儿子,忍不住继续提醒道:“人要懂得知足和珍惜,现在南美本土已经进入新时代、新社会,咱们不能抱着老传统、老思想,凡事斤斤计较。
看看里约热内卢港口附近驻扎的陆海军官兵,一个个昂首挺胸、士气高昂,那目光、那神情、那行军列队时的举止动作,嘿嘿,看着就提精神。
帝国军队之所以和远东大陆的绿营兵、旗兵不一样,就是因为受陛下影响、受帝国政府自上而下的教育。一个人有理想、有追求。不可怕,可是当人数扩大到10个、100个、1万个,几十万、几百万、上千万,迸发出来的力量,将超出想象。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越是琢磨陛下的出身、经历,越是感到不可思议,如果说科学、工业技术先进,西方列强国家在化工、电气、内燃机等新兴领域,也比不上帝国的发展速度,若说陛下自小聪慧,可是来到南美之前,也没有听闻陛下有什么过人的举动,
难道真的是昊天上帝托梦,点化了陛下,不然,何以有如此巨大之变化、反差?”
赵德源又喝了一杯酒,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也不对,帝国崇尚科学,淡化宗教信仰,况且,帝国本土的教育和科学技术也很先进,自1868年帝国肇基以来,也从未发生过类似的神圣事件。”
“爹,虽然陛下刻意淡化宗教信仰,但是在本土陆海军官兵、国民心中,陛下比神仙还要神,或许真的是昊天上帝指引、点化,不然,完全无法解释陛下前后变化和二十余年间前瞻性的举措。”
“不想这些了,本土那些历史学家都弄不明白,都不知道如何合理解释这段历史,我就不瞎琢磨了。福清,把酒满上。”
“哎,好的,爹。”
赵福清双手举起酒壶,倒满了酒。
“爹,孩儿想了想,您刚才教育的对,经商不能只重视利益,没有帝国政府在背后撑腰,没有强大军队的支持,海外华人、华商就是砧板上的肉,任凭别人拿捏!以往荷兰人、西班牙人眼红华商、华工经营生意、辛勤劳作赚取的资金、开垦的土地,肆意侵占华人资产、鼓动土着甚至直接动手,屠杀华人,现在虽说他们明里暗里使些手段,阻止双方正常贸易,但是却不敢闹出人命、更不敢直接对华人动武。海外华人地位的提高和营商环境的改善,都得益于帝国政府的背后努力、支持。
响应帝国政府号召,合法经营、保障工人正常权益,也是海内外华商应当遵守的义务。孩儿纠结于商业利益,妄自置琢帝国政府商业政策,确实知错了。”
赵福清向父亲敬了一杯酒,算是反思自己刚才的言论。
“福伦、福瑞年龄还小,孩儿以为,等他们在本土读完了中级学堂,就送去德国留学,帝国与德国关系密切,两国在经济、军事领域有诸多合作,福伦、福瑞留学归来,不论是进入政府工作还是帮助爹打理家中产业,都有好处。”
“留学是好事,洋人在基础工业领域,底蕴深厚,值得我们学习借鉴。”
赵德源点头认同儿子的建议,继续道:“记得咱们搭乘轮船,前往里约热内卢途中,看到的帝国海军舰队吗?一排数十艘钢铁巨舰警戒在海面上,那阵势,可比北洋水师开拔的场景,壮观多了。”
“舰队中,两艘朝阳级铁甲舰排水吨位接近1万吨,而且听说,还有几艘俘获自巴西共和国海军的军舰,也加入了帝国海军舰队作战序列,排水量四五千吨,搁在远东大陆,算得上一等一的主力战舰了。”
“北洋水师前些年实力力压东亚,不过这些年不成了,清庭担心李中堂势力太过壮大,威胁到他们的统治,最近四五年来,没有再为北洋水师添置新舰,连舰队训练需要的炮弹采购数量,也削减了大半。在主力战舰性能、吨位、火炮口径、数量等方面,北洋水师快被东瀛人赶超在后面了。”
“爹,您从哪里探听来的消息?”
“你蔡叔父在李中堂门下任职,家中的产业涉及南洋、美洲本土、朝鲜、东瀛等地,走南闯北这么些年,各地的消息也都了解一点。而且这些信息也不是秘密,北洋水师向英国、德国订购军舰、东瀛人向英国、法国订购军舰的事情,用心打探一下,便能知道个大概。”
“嘿,爹,我还以为你兼职情报员,为帝国军方打探各方情报呢。”
“你小子,敢打趣你爹。”
赵德源喝了几杯酒,心情大好,倒也没有太过在意儿子的逾越之举,解释道:“外交部每隔一段时间,会拜访经营海外商业贸易的商人,打探相关国家经济、政治、人文地理、铁路交通等方面信息,但是你爹我可没有专门为帝国军队服务。而且帝国军队也不直接负责搜集对外方面情报,经济、政治等方面情报,是由外交部负责,涉及军事方面的情报,由驻外武官和军事情报局负责。普通商人想与帝国军队搭上关系,没那么容易。”
“如果与帝国军队或者政府搭上关系,对扩大产业规模可有不小好处。
爹,泰昌航运公司您听说过吧,自从去年获准接收兴和造船厂转移的5200吨级轮船建造技术后,不过一年时间,便成长为与南太平洋远洋航运公司、庆华轮船公司等大型航运公司齐名的一流航运公司,若是这种好处落在咱们身上,那可是睡觉都能笑醒。”
“净想天上掉馅饼的美事,泰昌航运公司获得技术许可不假,何老板、廖老板两位创始人的能力和手段也是数一数二,泰昌航运公司没有足够的技术底蕴,兴和造船厂会选择他们作为合作对象?福清,你马上也是当爹的人了,这性子,还是要稳重一点。”
赵德源瞥了一眼儿子,教训道。
“那航运业发展迅速,当前帝国政府也鼓励民间资本投资,爹,您说,咱们要不要找机会,回常州老家,再召集一些族人和故交,筹集一笔资金,也成立一家航运公司,规模不要太大,有几条排水量1000吨左右的远洋轮船就行。”
“口气倒是不小,几条远洋轮船就行,你知道一艘新下水排水量1000吨级的远洋轮船价格多少吗?最少七八万汉元,折合成白银也要4万两,咱们这趟买了几十套染布、印花设备,总共花了1.5万汉元。要是拿这些钱买轮船,半条也买不到。
造船厂对资金需求量大、对技术水平要求高,咱们身上总共带了十多万汉元的票据,还准备去巴拉那州、巴拉圭等新纳入管控的地区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淘来一些便宜好用的机器设备。航运业是利润率高,但不是咱们现在能够承受得起的,等再过几年,家中资产雄厚了一些,那些老家地区的同族亲戚、故交好友看到投入的资金有了回报,再邀请大家投资入股,到时候,咱们也转型发展航运业和造船业。”
赵德源说着话,不经意间摸到了身后的辫子,随即想到了什么,沉默一会后,决定道:“听同行的几个商人说,陈总长在今天的造船厂设备拍卖活动上着重指出辫子问题,头上的辫子留了几十年,你们也都在本土入了籍,辫子是该剪掉了。
伙计,拿一把剪刀来。”
赵德源借着酒劲,对着餐馆内的服务员喊道。
餐馆虽然是巴西白人开的,可是当前小半个里约热内卢都在汉国军队占领下,面对华人相貌的客人,餐馆老板不敢怠慢,让服务员从旁边的成衣店,借来了一把剪刀,拿到剪刀后,赵德源左手拉起辫子、右手握住剪刀,没让别人插手,“咔嚓”一声,数十厘米长的辫子,便成后脑勺位置齐腰剪短。
“福清,辫子收起来,回到松江府后,找个盒子装起来烧了。”
“是,爹。”
“轮船的事情联系得怎么样了?几十套染布、印花设备堆在这里,也不方便,还是得及早联系航运公司,把设备运输回去。”
“本土的航运公司都被政府征用,没船可用,又联系了法国、德国、英国的航运公司,价格都很高,比平常价格涨了三四成,有一家德国航运公司报价最低,但是价格也达到了700汉元。爹,咱们要不要再等等,看看有没有出价低一些的航运公司?”
“不等了,700汉元就700汉元吧,设备售卖活动持续进行,后续对轮船的需求量可能更大,咱们还准备去巴拉那州、巴拉圭等地看看,不能因为运费的事情,耽误下来,联系那家德国航运公司,答应他们的报价,后天上午装卸货物,把福山、福安、福禄、福源四个你远方堂叔家的兄弟,派出去押船,叮嘱他们,路上小心看护机器、设备,别毁坏、磨损了。”
“哎,爹,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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