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雅来居一楼的大堂里寻了个僻静位置,简单吃了顿饭,而后便回到屋子里歇息。【】
上房待遇不错,室内架着的两盆松炭一片灸红,显是店家格外关照,温暖如春,与室外的腊月寒冷俨然成两个天地。
“黎儿,且放宽心,去洗个热汤,解解乏,待会我打地铺便是”,萧暄望着一进屋就坐立不安的萧黎,好笑道。
“这如何使得?少爷玉体金贵...”萧黎一听到洗澡,脸更红了,可又闻萧暄要睡地上,便着急否定道。
“好了好了,权且打住,我是主上,我说了算,休得墨迹”,萧暄一捂额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拧来拧去。
萧黎无奈,她知道萧暄的倔脾气,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松口,也就不再苦苦坚持,备下换洗衣服,偷偷瞄了一眼坐在窗边开始聚精会神看书的萧暄,不想却是有些呆住了。
认真的人总是魅力四射,此刻的萧暄清逸一如往昔。
双眉不浓不细,笔直入鬓,睫毛不长不短,微微上翘,鼻梁不高不矮,挺拔秀立,双唇不厚不薄,浅粉润泽,细细勾勒而开,三分柔美,七分英气,倜傥不凡。
这书呆子到哪里都不忘记带着古籍,不累吗?难不成是无尘大师把她拘得太狠了,养成了整天浸在书里的习性?
萧黎悄悄吐了吐舌头,径直到了房间后面,站在宽大浴桶边,看着袅袅雾气,朦胧弥漫,禁不住遐想,那个人心里装着家国天下,肩上挑着皇室重任,怕是根本不会在意儿女情长。自己的心思,她过往也不曾注意分毫。
唉,终归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一场单思,惶惶无应,萧黎念此难免伤心,神色掠过一丝黯然。
也罢,事不如意,何必多想,只要陪在她身边就好。
萧黎不再暗自垂怜,宽衣解带,没入水中。
半个时辰后,萧暄揉了揉一丝干涩的眼角,起身晃动了几下,待得骨骼噼啪作响,打了个哈欠,书读得有些乏了。
“黎儿,你可有洗好?”萧暄有些奇怪,时辰不早了,以萧黎平日的作风,不该如此拖沓。
“快...快好了。”
后间里传来一声清脆嗓音,急促中微微带着窘迫之意,使得立在前厅的萧暄更加不解。
“怎么了?有甚麻烦?”
萧暄听着有些发颤之音,暗感不妙,不作多想,几步上前,到了后间屏风处,转过去一探。
“啊”一声尖锐喊声,震得疾行而来的萧暄脑仁发疼。
捶了捶七荤八素的脑袋,萧暄定睛一看,顿时瞠目结舌。
原来浴桶之中的女子堪堪站起身来,未着寸缕,玉体陈前,水珠洒落,好一派活色生香之景。
萧黎从未想过萧暄会突兀闯入,惊呼一声,面色红艳如花,双臂匆匆掩了身上,手足无措。
萧暄哪里遇过这样的事,只觉得同为女子,无甚大碍。一时呆立在旁,只觉呼吸一滞,胸口闷了一块大石,因着眼前景致晃人眼目,不觉后退半步。
“还不离开”萧黎羞恼万分吼道,先前自己一时大意,忘了拿贴身亵衣,正踌躇间,听见萧暄传唤,方才略显慌张应了一声,没料到这人居然奔到后面来,恁是可恶。
“是是,我马上走”,萧暄醒过神来,毛毛躁躁应一声,转身狼狈逃开,心底直把自个埋汰死。
回到前厅,萧暄拿起玉制茶壶,狠狠灌了几口苦茶,强行压下心底莫名躁动,扑在桌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如今脑子一滩浆糊,混乱不堪,鬼使神差地又忆起方才那香艳之景。
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对女孩子产生了欲念
狠狠甩了自己两巴掌,萧暄清醒了不少,目光不再迷离。
不多时,萧黎穿戴整齐出来,微红的小脸残留一丝余怒。
“主上,你这是?”直视萧暄清秀的面庞,萧黎一眼便瞧见脸两侧遗留的深色指印,惊讶道。
“没事,我...你...”,萧暄好不尴尬,在萧黎清凉眼眸的注视下有些惊慌失措,竟是生出想逃开的意愿,或许是对面女子的眼神太有深意。
强行稳了稳心神,萧暄闷闷开口,并不想多作解释,“黎儿,我有些闷得慌,出去走一走,你且歇下吧。”
言讫,也不待萧黎回答,轻功施展,霎时间消失在窗前。
“主上...”,萧黎苦涩吐出两字,默默无言...
离开客栈的萧暄心下微沉,只觉得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困扰左右,当下不辨方向,放开手脚,一路疾驰,倏地便到了城东一里地外的小山坡上。
停下脚步,扶着一侧光秃秃的树干,萧暄仰头吐气。
此刻野外大雪虽停,寒风不减,阴冷感觉袭来,渐渐浇熄了萧暄心头绝少产生的烦闷之火。
重归平静的萧暄望着远处一轮弯月,却是没来由地想到了一袭白色身影,纤秾修长,裙裾飘飘,广袖拂下日月迷,双目淡望星辰醉,飘渺玲珑,恍然仙子凌波而去。
王府惊鸿一瞥,夜下碧袖罗衫,那略显纤薄的身影,孤标傲世,背脊挺直如松,入了眼,烙了心,今生难以忘却。
古道凉风送皇姐,无奈悲愤涌上膛,还是这女子飘然而下,玉手轻扶,清悦声音如清泉流水滑过,润人心脾。
萧暄怅然若失,不知不觉间,那个美丽女子竟然已经在心中占据如此分量了吗?可为什么,她却如人间蒸发般,再也寻觅不到踪迹。这些年,自己闲暇之余也会留心这个未婚妻的消息,可次次都如石沉大海,杳然无息。
唉,单璃,你究竟在哪里?
天地一片空寂,萧暄闭上眼,轻轻一叹,微不可闻。
垂眸凝视掌心,纹路清晰,似乎有甚么不明之物,困绕住了这位素来睿智明断,以天下为己任的荣王世子。迟钝如她,时至今日,或许没有发现很早之前她就不再如以往般期待长大后与单璃解除婚约,保护自己身份秘密。
她的一颗心早就有了归属,只是自己不知。
“哒哒哒...”
少顷,一阵分外急促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在宁静雪夜犹为明显,即刻惊醒了兀自沉思的萧暄。
她一蹙剑眉,脚尖轻点,跃上枝干,隐匿身形,于一旁静静观察。
声音愈发近了,借着月光,不难看清乃四人四骑。
当先一人,是个壮汉,留着一大把络腮胡子,小眼睛,塌鼻子,厚嘴唇,面貌丑陋,带着一丝凶相。随后一骑,是个消瘦男子,头巾左边绑了个大红珠链,极显纨绔,嘴角生了一颗指肚大的黑痣,令人恶心泛酸。
这第三人,身量短小,肩膀宽阔,相貌平平,穿着一般。
最后一男子面上留着狭长刀疤,从眼角直到嘴边,狰狞可怖,身上散发出危险气息。
“吁,前面是宁阳城,哥几个歇歇脚,何如?”待行至离萧暄隐藏之所不足五步的地方,络腮胡大汉一拉缰绳喝道。
“也好,这鬼天气,没把我耳朵冻掉。赶了一天,马也累了,咱们进城喝杯暖酒,再找几个娘们乐呵乐呵。”随后头上戴着珠链的浮浪男子连忙附和道,他是不愿再走了。
“我呸,野狼,你小子在登州时整天就知道玩女人,别哪回死在人家肚皮上”,骑马走在最后的矮汉子嗤笑不已。
听到这些粗鄙之言,萧暄眉峰一挑,得到了一个讯息,这群夜间赶路的男子是从登州而来。
“嘿,你们最近都闻见风声没?咸光郡的聚义镖局被人血洗了,两百多条人命啊,一夜之间,说没就没了”,矮汉子讥笑了一句后,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朝其余三人嚷道。
“呵,我当是什么啦,这事早传遍了,据说是仇家所为。乖乖,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到了灭门的地步”,领头的络腮胡子闻言不以为意道。
“唉,那聚义镖局的当家人丁振山早年出入武林,逞凶斗狠,也有不小名气,哪能没结下过梁子?如今年过半百,心气渐消,安安分分做起了镖局生意,孰能想到得了这么个下场。”被唤作野狼的浪荡男子喝了口拴在马袋子旁的冷酒,生出些感慨,他嘴角的那颗黑痣,一阵蠕动。
“噗嗤,江湖恩怨多了去了,谁管他呢?行走其中的人,本就担着风险,谁敢拍着胸膛说自己手上干净,没沾过血?”先前沉默寡言的伤疤男摸着大刀,嗤之以鼻道。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四个男子说得津津有味。
萧暄听到这些消息,眼眸深处射出一缕幽光,居然是一桩灭门惨案,到底是谁这般大胆,草菅人命至如斯境地。
等等,咸光郡,不正是在冀州最东边吗?经它继续往东走,便是此行的目的地登州。
念及此,萧暄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怪异的感受,她隐隐觉得这聚义镖局被杀尽的幕后,怕是不只仇家找上门这般简单。
待得骑马男子们走远,萧暄直起身来,思量一刻便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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