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最后一战不胜则亡

  第六十六章最后一战不胜则亡

  铁门山北面白道塬上,一处山谷中远处,传来人喊马嘶的声音。

  颉利可汗手持砍刀,惊慌失措地冲出牙帐。

  颉利惶恐的道:“出了什么事?”

  一名亲卫赶紧过来道:“启禀可汗,是阿史那社尔来了。

  颉利悻悻然扔下砍刀,走进牙帐。

  阿史那社尔走进牙帐,给颉利见礼。

  阿史那社尔道:“可汗,只找到四千儿郎。”

  颉利一脸失望的道:“只有四千人?三十五万人马,只剩四千人?”

  阿史那社尔点点头。

  颉利颓然坐下道:“阿史那社尔,我们该怎么办?去北方吗?”

  阿史那社尔道:“可汗,我们应该派使臣去长安,向李建成称臣请降。”

  颉利忽然跳起来道:“派使臣去长安?去哀求李建成?阿史那社尔,你的脑子,是不是被冰雪冻糊涂了?”

  阿史那社尔苦笑道:“大可汗,汉人有句话说,叫以其人之道,还施彼……”

  颉利疑虑不定地转着眼珠子道:“你是说,我们假装请降?”

  阿史那社尔点点头道:“现在雪太大,儿郎们就算知道大可汗在这里,一时间也过不来。咱们派使臣南下,佯做请降。等各个部落的人马重新收拢,是战是撤,那就全凭大可汗决断。”

  颉利脸上露出会心微笑道:“好主意,阿史那社尔,就照你的办法做。”

  步鹿根出来道:“大可汗,老臣走一趟长安吧!”

  颉利点点头道:“好,骑我的追风去,寻常战马要到长安,至少需要十天或半个月,但是追风,最多五天!”

  步鹿根点点头。

  在颉利可汗期望的目光中,步鹿根跳上追风,只带着一百余骑,一人三匹朝着长安风驰电掣而去。

  ……

  李渊站在大门口,边站着几名妃子。

  内侍、宫女们忙碌着,从大里,搬出各色物品。

  尹德妃一脸依依不舍的神道:“太上皇,陛下又没说要咱们搬走,咱们为何……”

  李渊沉下脸冷声喝道:“糊涂,哪有让皇帝,一直住在太极宫外面的道理?”

  尹德妃委屈地低下头。

  李渊面色缓和,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们在这里住惯了,可是你们也要想想,太子过两年就要成人了,他们住哪里?”

  一名内侍匆忙跑过来禀告道:“太上皇,陛下来了。”

  李建成从远处大步流星走来。

  李渊走下台阶。

  李建成环视正在忙碌的内侍、宫女苦笑道:“阿爹,其实你不用搬到大安宫去。”

  李渊摆手道:“这点小事,大郎你就不要管了。如今大军北伐,朝中事务繁忙,你还是回显德吧!”

  李建成张了张嘴。

  李渊突然道:“还有几件大事……不说清楚……”

  李建成几步过来,握住李渊的手道:“阿爹,你说,朕听着。”

  李渊叹了口气道:“北地侯莫陈应、五原李药师……公忠体国,智略无双,治军严明,班师回朝后出将入相,确是朝廷宰辅的不贰人选。”

  李建成点头道:“好,朕记着。”

  李渊萧瑟的笑笑道:“大郎,治天下以公,不应以个人私措置朝廷公器,大唐社稷为重,待大军北伐胜利而归让莫侯陈应直接接了杨恭仁的尚书左仆的印信,李药师直接接了尚书省右仆的印信吧!正好奖励其平北之功……”

  李建成若有所思。

  ……

  随着李渊正式迁居大安宫,让出太极宫甘露、清空武德。

  李建成终于从东宫迁居太极宫两仪。

  然而,李建成在太极宫两仪第一次召开朝会,却是接到了东突厥颉利可汗派出的使君步鹿根的降表。

  费了好大的劲儿,步鹿根磕磕巴巴地念完了降表。

  李建成目光咄咄的望着满朝文武大臣,意气风发的道:“诸位卿,突厥颉利可汗请降,我大唐是否该接受?”

  众臣一阵沉默。

  就在这时,萧出列,躬道:“陛下,颉利目前大势已去,甘愿俯首称臣,此乃大喜之事,陛下应该接受颉利归顺,封其于榆林之北,以制衡其他漠北势力。”

  戴胄出列道:“陛下,萧参政所言极是,所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原本我中原,就与突厥分居长城内外,互通有无,和平相处,颉利利熏心,致使两国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如今颉利甘愿俯首称臣,王师不宜再造杀孽。”

  房玄龄出列道:“陛下,颉利就是一条吃人的狼,指望他吃斋念佛,纯属痴人说梦,颉利派人送来降表,这不过是缓兵之计,颉利一旦脱困,必定卷土重来。臣以为,不可上当。”

  李建成一脸庄严地站起来道:“颉利可以如此倒行逆施,但朕却不能东施效颦,朕不忍看到天下黎民百姓陷于战火颠沛流离,颉利既然献上降表,朕就了他。”

  步鹿根大喜。

  魏征正辩解。

  李建成抢着说道:“传朕旨意,命鸿胪寺卿唐俭,担任出使突厥使臣,将颉利带到长安来,听侯发落。”

  萧又道:“陛下,还应派出一路使臣,通知李靖罢兵。”

  李建成点头道:“那是自然,两路使臣,明天到两仪面圣。”

  门下省政事堂,房玄龄手持毛笔在发呆。

  魏征路过,发现房玄龄异状,用手在房玄龄面前晃一下。

  房玄龄回过神,忍不住叹口气。

  魏征不解的问道:“玄龄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

  房玄龄苦笑道:“我在担心此次北伐,弄得不好,功亏一篑。打虎不死,反受其害!”

  魏征拍拍房玄龄的肩膀,轻轻笑道:“玄龄你就放宽心,我比你了解陛下,陛下从义宁远元年开始征战四方,从来都是别人吃他的亏,什么时候听说过,他被人暗算过?陛下这次反常之举,定有深意。”

  房玄龄不甘心地继续坐在那里发呆。

  太极偏中,李建成望着步鹿根道:“你从漠北,带着降表过来,路上一共用了多少时间?”

  步鹿根道:“臣夜兼程,一共走了五天。”

  李建成点点头道:“唐俭,你此番去漠北受降,也应夜兼程,越快越好,半个月内,必须见到颉利,以免夜长梦多……”

  唐俭一稽道:“臣一定在半个月内,见到颉利。”

  李建成点头。

  唐俭和突厥使臣叩拜后,退出大。

  出使唐军大营的使臣郑元寿,上见礼。

  李建成勾手示意郑元寿走进些。

  李建成压低声音道:“你此番传诏给李靖,不要着急赶路,慢慢走,三个月内,不许抵达李靖的军营。”

  郑元寿迷茫地看着李建成,不解的问道:“陛下,这是为何?”

  李建成板起脸,喝斥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照朕说的去做便是。”

  郑元寿躬而退。

  ……

  漠北白道,颉利临时牙帐外,

  颉利披着破旧的羊皮,穿着露出脚趾头的靴子,跪在地上,一脸悲戚可怜的模样道:“上国天使,我已经向李靖递交了降表,可他还是拼命在后面,追赶屠杀我们手无寸铁的突厥子民。还请上国天使,为我们做主啊!”

  颉利不停地叩拜,痛哭失声。

  唐俭将颉利搀扶起来道:“可汗放心,陛下已经答应可汗的归降,只要你老老实实跟着我回长安请罪,大将军以下,不会为难你们的。”

  颉利道:“多谢上国天使!”

  好一会儿,颉利停止“痛哭”,对左右吩咐道:“请上国天使下去歇息!”

  突厥人引着唐俭进入一顶帐篷里歇息。

  颉利则返回牙帐内,三两下脱下上的破羊皮袄,踢掉脚上的破靴子,然后从案几上拿起一杯马酒。

  颉利哈哈大笑着,将一杯酒倒入口中。

  颉利一边大笑,一边道:“李建成这个蠢货,连这么简单的缓兵之计都看不破,那小子呆在长安城里,已经呆傻了。”

  阿史那社尔忧心忡忡地坐在一旁发呆。

  颉利用脚踢踢阿史那社尔道:“阿史那社尔,你在发什么呆?”

  阿史那社尔道:“可汗,我在担心,若是这一次错过了称臣请降的机会,恐怕李建成再也不会给我们这样的机会了。”

  颉利冷哼一声道:“下一次?用不着下一次,下一次,我要带着更多的突厥铁骑,去长安找他。”

  颉利还不死心,毕竟他已经与一百多个部落和国家,达成盟约。从高句丽西至吐蕃、西突厥,举世攻唐。

  定襄城,唐军大营中军大帐中。

  李靖一脸顾虑重重的道:“颉利在这个时候讲和,摆明了是缓兵之计,这段子,仅我们截住的,知会各部落族众归建的传令骑兵,便有十几起,或许还有我们不曾截住的。”

  杜伏威点头道:“颉利狡猾多智,不把他彻底打垮,他万万不会诚心归顺。”

  李靖满面忧色的道:“但我们若是,拖延耽搁贻误了战机,不仅钦使命不保,便是我们现下统帅的这十四万人马,能有一半活着回到长城以南,便不错了!”

  杜伏威道:“那陛下的诏书怎么办?突厥使臣真是狡猾,夜兼程,抢在咱们大军出动之前把诏书带过来。”

  李靖边思索边道:“那份诏书,并没有要求我们罢兵,只是命令颉利去长安请罪。只要我们打垮了颉利,他求我们饶命还来不及,又怎肯残害钦使命?对这些化外蛮族,礼义廉耻不管用的,他们只相信实力,只要你有实力,他们便会跪在你的马前,认你为主人!”

  杜伏威苦笑道:“要是咱们出兵,就怕陛下猜忌咱们,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李靖叹口气,皱起眉头喃喃低语道:“陛下是知兵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这是缓兵之计……”

  杜伏威忽然想起什么,急道:“药师,你还记得陛下给你的锦囊么?他说过,若是遇上犹疑难决之事,就可以打开一看。”

  李靖恍然,连忙从行李箱中,翻出锦囊,打开。

  杜伏威抢过纸条,展开来念道道:“兵事节度皆付公,吾不从中治也!”

  杜伏威缓缓抬起头,与李靖沉默对视。

  ……

  漠北白道,颉利牙帐中。

  阿史那社尔带着两个突厥特勤,走进牙帐。

  颉利兴奋地站起来。

  阿史那社尔眼睛放出绿光道:“可汗,又回来两家。”

  颉利两眼放光大笑道:“阿史那社尔,你为突厥立下大功了,天神也会记住你的功劳。

  两位突厥特勤向颉利行礼。

  颉利望着两名特勤道:“你们带回来多少儿郎?”

  突厥特勤道:“大可汗,五百帐。”

  颉利脸上的笑容逐渐退散道:“五百帐?我怎么记得,你们原来有五千帐?”

  突厥特勤开始抹眼泪道:“风雪太大,大可汗,好多儿郎,都冻死在野地里。”

  颉利咬牙切齿嘶吼道:“都是李建成的罪过……等我们熬过这个冬天,要让他们,百倍偿还。”

  阿史那社尔道:“可汗,咱们还得提防唐军偷袭。”

  颉利想了想道:“大路有多少人马守着?”

  阿史那社尔道:“两万一千。”

  颉利摩挲着下巴,沉吟道:“兵力少了些,要知道,李靖足足带了十五万唐军。加上十李孝恭的十万河东军,足足二十五万人马!”

  阿史那社尔皱着眉,面带犹豫道:“可汗,还有条小路,要不要分兵把守?”

  颉利一惊道:“小路?你说山山背上那条?”

  阿史那社尔点点头。

  颉利摇摇头道:“那条路只能走山羊,雪这么大,他们怎么过得来?现在最重要的,是盯住那个唐使。”

  阿史那社尔道:“唐俭?”

  颉利点头道:“好生看住他,若是有什么异常举动,立刻通知我。”

  阿史那社尔道:“可汗的意思……”

  颉利道:“唐俭若是有逃跑的迹象,那就说明唐军一定会来进攻。”

  阿史那社尔道:“这么大的风雪……”

  颉利道:“就是因为天气恶劣,所以才要倍加小心。”

  定襄城,唐军大营中军大帐中

  大风猛烈地吹打着中军大帐。

  李靖瞥了一眼,不住摇晃的帐顶,继续翻看军文牍。

  大帐内分列落座的几十位将军,鸦雀无声地端坐着。

  行军司马杜伏威和几名偏将,掀帘子走进大帐,一大股风雪,跟着涌进。

  杜伏威拍打清理着,满头满的雪花道:“雪真大,十步以外,就看不清人马了。这个鬼天气,根本拉不开弓。”

  李靖站起来道:“有什么新消息么?”

  偏将萧诺上前行礼道:“启禀大将军,颉利还窝在白道没有走。”

  李靖“哦”了一声,眉毛一挑道:“突厥人的兵力部署如何?”

  萧诺迟疑片刻道:“往颉利牙廷共两条路,由此直向西北的大路,有两万多突厥骑兵,巡曳把守……”

  李靖不满道:“两万多?到底多多少?”

  萧诺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风雪实在太大,我们的斥候,又不能靠近,未能确实祥知……”

  李靖无奈地看看杜伏威道:“另外一条路呢?”

  萧诺道:“另外一条是小路,可直插帻口之北,只是需要穿越山之脊,人马本来便难以通行,现下大雪封山,走起来便更加困难了!”

  李靖沉默片刻道:“我们困难,突厥就不困难么?这条路既然在,我们便能过去。”

  杜伏威面露惊讶之色道:“大将军准备用兵?”

  李靖长叹一声,道:“我们拖不起呀!”

  杜伏威怔了一下,也皱起了眉头。

  李靖道:“十几万大军,每多停一,便要消耗掉,二十万斤粮食。中原刚刚从几十年一遇的大饥荒中,喘过一口气来,皇上此番,是拿出了全天下的家底,供我们扫北之用……”

  杜伏威接道:“从去年十一月至今,这仗,打了将近两个月了,能有今天这样的局面,确实不易!”

  李靖看着大帐门口,呼啸的北风在耳边肆虐。

  李靖道:“如今大雪封境,大军调度机动,极为不便,将士们冻伤的好多,再这么不死不活地拖下去,真要把全军的士气拖没了,到时候,就不是我们饶不饶颉利的事了。”

  杜伏威苦笑一声:“要是那样的话,颉利若肯放我们平平安安,返回中原,你我便要叫一声侥幸了!”

  李靖凛然道:“我决定了,这个局面,不能再拖下去,我们须即刻发兵,直捣帻口。”

  杜伏威和一众将领不约而的直了腰背。

  李靖环视众人道:“此事由我决断,令由我出,自然不要你们负责任,我是陛下任命的持节钺大总管,有便宜行事的权力!”

  杜伏威哈哈大笑起来道:“笑话,你李药师敢担责任,难道我杜伏威便是没有脊梁骨的软汉子么?既然你决定了,自然是我们两人一起下令,你若把我这个司马撇在一旁,我可不依!”

  李靖笑道:“那好,还是老章程,你带主力,向大路佯攻,吸引颉利和突厥主力的注意力;我率一万精骑,带足二十天的口粮,由小路穿越山,直插帻口。”

  杜伏威摇头道:“不行,你是大军主帅,不能再涉险了!这一遭,咱们换一换,我率军奔袭,你来率主力,正面佯攻!”

  李靖正要拒绝,杜伏威不由分说的打断了他道:“你今年已近花甲,我却刚刚而立之年,无论怎么说,奔袭这种苦差事,都应由我来才对!”

  李靖板起面孔道:“伏威,你不要再争了,冰天雪地,大军远袭,主帅不在军中,将士们,哪里来的士气?这是我的将令,不是和你商议!”

  杜伏威凝眉,却在没法再说什么。

  李靖环视大帐内的众将道:“诸位,此番,是天下太平的最后一战,如若不胜,我李靖,上辜圣上隆恩,朝廷厚望,下负苍生托付,将士期盼,自无面目再回中土。”

  一众将领纷纷起,神色敬重的望着李靖。

  李靖道:“诸公用命,则此战便是我们,晋侯封公的最后指望;诸公懈怠,这冰天雪地,万里化外,便是我们的埋骨之所。”

  众将齐声喝道:“我等,愿效死命!”

  李靖拿起将令,噼里啪啦的扔在地上。大吼道:“大军出,有敌无我,有我无敌!”

  众唐军将士跟着大吼道:“有敌无我,有我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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