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安辰亦步亦趋的跟着张苍进入勤政殿。
虽值花期凋零的秋季,但一路上花草仍旧开的灿烂,屋檐瓦房雕龙刻fèng,质朴中又极尽奢华。这是川蜀之地权力的最中心,他要见的人掌握着生死,也掌握着他从此的命脉。
过来时,孙先生告诫他:“安辰,我将你推荐给主公,因你有经世之才,此次机会希望你能把握。”
他一定会把握这个机会
“寇书吏注意脚下。”两人要上台阶时,张苍提醒道。
“谢大人。”安辰作揖。
张苍拂袖捂嘴低声笑道:“如何敢应的了寇书吏的谢呢?以后还要仰仗书吏的机会还多着呢。”张苍这人说话却是惯来喜欢点到为止。
寇安辰听的一知半解,有些疑惑。因天子与掌权者身边的近臣实非外臣所能比,即便是他的上司孙起亦要对张苍礼让有佳。
顾锦同正在用早膳,今早匆忙上朝未曾进食。
张苍进殿恭敬禀告:“主公,寇书吏到了。”顾锦同喝完最后一口豆汁,看见地上跪着的人,低声道:“起来。”
“谢恩。”安辰双臂高举往前一推,拜首,起身,敛目站于殿下。
再见故人,虽不是熟,可从前总还有印象。前世他与芸蝉的事他也知道一些,姣素日日都在操心那丫头的婚事,恨不得把自己的贴己全部倒贴了去。只是后来寇安辰战死沙场,芸蝉立志终身不嫁,他只知道他于领兵打仗上极有才华,却不想在财务上也是得心应手。
顾锦同有心要提拔他,也不问话,只是把他晾在一旁。
这世界上恐怕没几人能在他的眼光下安若泰然,寇安辰虽紧张却也没造次。
顾锦同心下很满意,这才叫张苍赐座,上茶。
正捧着茶吹去热气,顾锦同已道:“他说了此次叫你来的目的?”
寇安辰赶忙从座位上站起,作揖:“晓得。主公所思所虑之事,安辰定全力以赴。”
“不。”他摇头:“不是全力以赴,而是势在必行”
安辰猛地看去,明白了他的意思:“臣定当万死不辞”
男人之言一诺千金,顾锦同相信孙起的眼光,更相信自己的眼光,眼前这个人有着常人无法察觉的野心,他看到了他向上爬的强烈期望,他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稍后孙起会告诉你如何做的。”顾锦同说。
“是。”安辰叩拜:“主公还有何吩咐?”
他欲要起身,顾锦同起身下了宝座,走到他身侧,低头细细的打量了他的脸和身材。
张苍在一旁捂嘴偷笑。
“主,主公……”
“无事。”顾锦同按他坐下:“可有妻室?”
“啊?”安辰骇然,稍后一抹宫墙角的亮丽身影闪过他眼前。
“未,未曾。”他咬牙,低声道。
“没有最好。”顾锦同舒了一口气:“我给你介绍一个。”
“……”
他早就存着把芸蝉嫁出去的心思,这个丫头老是阻挡在他和姣素之间,事事不得劲儿,他近来只要去姣素屋里,稍稍摸一下她夫人,她眼睛就瞪得好像要掉下来了一眼。
姣素又宠着她,若是能在孩儿生下来之前把她嫁出去是最好的了。
顾锦同想了下芸蝉的性格,稍微换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话:“是这样,夫人身边有一个得力的侍女,年方二八,长得貌美。”
他一顿,观察安辰的神色。
“夫人很是宠爱她,你知道这样的姑子脾气都有些倔强,想来你是个性子温顺的人,应该能包容她。”顾锦同说完都觉得自己是在芸蝉脸上贴金,那姑子岂止是倔强,简直是死脑筋,脾气还坏,人他看着也就那样,丢在路上都没人要,谁娶谁倒霉。
“你看看,什么时候去见她一面。”顾锦同越说越烦躁,直接下了死命令。
安辰低着头,心思百转,他心底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答案希望去证实。
“怎么,夫人身边的侍女还配不上你了?”顾锦同猛然压低了声音。
安辰连忙跪下:“微臣不敢只是想问一问主公,那位姑子的芳名。”
“芸蝉。”
安辰心脏猛地一跳,那个名字他已在心中记了千百遍了。从在宫墙下见到她的第一面前,寇安辰就知道自己喜欢她。后来弟弟回家时,又托了弟弟问她的名字。
芸蝉,芸蝉。
他在心底悄悄的念叨着。
“不知姑子名字如何写。”他还想继续证实。
顾锦同双掌插入宽大的袖筒内,懒的去动,只道:“张苍,你写了名字给他。”
“啊”这下可为难张苍了,他苦着脸说:“主公,您知道属下没文化,那字写的跟狗爬一样。”
“无所谓。”不就是一个侍女的名字吗。
张苍为难的写了芸蝉两个字,递到安辰面前,安辰双手捧拿,站起。
果真是他日日夜夜记得的名字,一模样一样的
他心底猛然的一阵跳动,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有机会见到她,她今后会成为他的妻子
安辰难以言喻的激动了,可他却不敢在顾锦同面前流露太多的感情,他抱拳郑重道:“臣领令”
“只是不知主公何时安排臣与芸蝉姑姑见面。”他早就翘首企盼了。
顾锦同想了下,摇摇头:“不急,她这人最痛恨弄虚作假,若是知道是我安排的,只怕会翻脸,待我寻个时机吧。”
“是”
顾锦同给寇安辰安排了一条接近芸蝉的路,他给了他最光明的前景。
寇安辰也接受了。
或许这就是他的命运,也或许这条路他走的艰辛和困难,但对于寇安辰而言,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一念之间,或许失之东偶,或许收之桑榆,也或许此后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所以后悔不后悔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日时间匆匆而过,从朝霞的光辉到晚霞的炫丽,顾锦同送走何太守后起身,活动了僵硬的身子,大大的打了哈欠。
张苍笑问:“主公累了吧。”又说:“您稍会儿去哪儿?”
“去看看夫人。”他说。
今日一整天还没见过姣素。
“是”
顾锦同是沿途走过去的,两个殿宇离的很近,待他走到时,姣素已听到消息站在宫外等他。
顾锦同心头一暖,连忙走过去,拢住她的腰,让她把身上的压力交付到自己身上,又轻声道:“你身子重,以后不要出来接我了。”
“无妨。”姣素淡淡一笑,低下头。
跟在两人身后的芸蝉,从他出现开始就冷眼冷色的。
顾锦同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能忍。
他拉着她一起进了殿,今日秋日,晚上夜里就显得有些凉,姣素身上不暖,莫千琼说她的脾脏造的气都被孩子吸走了,建议她晚上可以吃一些鼎炉。
所以他们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鼎食香味。
那烧的滚烫的鼎炉,下面燃着银炭,鼎炉内的食物噼里啪啦的冒着热气在水波中翻滚着。
闻到这香味他才感觉到自己有多饿,连忙拉着姣素坐下。
姣素替他倒了酒,顾锦同赶忙拦住,自顾自的倒了一杯:“你身子重,不要忙我了。”
姣素一笑,也不勉强捧着小腹坐下,夹了一块香芋头。
川蜀鼎食与众不同,独擅麻辣鲜香,入口食物的层次分明,犹如在舌尖爆炸一般。
姣素连吃了几块,才解去腹中的馋虫。
顾锦同看她吃的开怀,心下也很是高兴,却不给她夹素食,用汤勺舀了鲜鲜的鱼肉,蘸了醋和酱料放入她碗中。
蘸了聊后的鱼肉越发的肥美鲜嫩,爽滑入口,简直是人间难以言喻的美味。
“好吃吗?”他问。
姣素顾不得说话,点头,顾锦同又笑着给了她夹了几块,剔了鱼刺送到她碗里。
就看着她吃,自己也不吃了,擎着酒杯喝着小酒。
偶尔从她碗里夹了冷掉的鱼肉吃掉,稍后又是给她布了很多的菜。
姣素爱吃辣,吃的两颊粉红,越发细致好看了。
顾锦同是有美管饱,乐的宠她,直到又夹了一块鸡肉送到她碗里,她摇头:“吃饱了。”他才划拉划拉开始吃菜。
一下子就把剩下的鼎食都吃的一干二净。
一顿饭很好的照顾到了两个人的情绪,顾锦同很豪爽的大声:“赏”把整个殿内的上上下下赏了个遍。
两人已经换了地方坐在庭院外。
姣素喝着菊花茶低声道:“何必如此,以后叫我如何管教下人?”
“呃……”顾锦同笑道:“那我再叫人抬一箱金子给你,也不拘多少,打造成好看的金瓜子给你赏人。”
他的宠爱是分分钟钟的。
顾锦同这个人,他若是爱一个人就爱到极致,若是不爱一个人便是那人低到尘埃里,他也恨不得斩草除根。
他身上融合了男人的薄情薄幸,又有着帝王的多猜多疑。
两人磕磕绊绊这么多年,她才是真正入了他的心。
可即便是被他放在心间之上又如何呢?
那些东西她都不稀罕了,这时间的宝物顾锦同见过的她都见过,顾锦同没见过的她也都见过了,唯有一颗心她始终求而不得,可求而不得也就不想得到了。
即便是最后这颗心他捧着送到她跟前,她也弃之如敝履。
这就是姣素,姣素有姣素的温柔,也有姣素的冷绝。
在隐藏在世故之下的,极少有人见过的另一个姣素。
“对了,阿姣。我跟你说件事。”顾锦同突然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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