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太后寿辰。【】
这天早上,徐昭早早就起来收拾了一番,在用过早膳后,就与韩子煜一块儿出了院子。
才行至王府门口,就见着等在那里,身穿淡蓝色折枝牡丹圆领褙子的穆芷徽。
穆芷徽身为侧妃,也是记在皇家玉蝶上的,依着宫中规矩自是要去宫里给太后贺寿。
多日不见,她的病虽好了,脸色却依旧有些苍白,虽敷了薄粉遮掩了几分,却依旧能看出几分孱弱之态。
见着韩子煜和徐昭,穆芷徽的视线下意识朝韩子煜看去。
视线落到韩子煜挽着徐昭的胳膊时,眼底不由得露出几分嫉妒来。
“妾身给王爷王妃请安。”
穆芷徽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恭敬地行礼。
韩子煜看了她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开口道:“太后寿辰,你便是身子不好也撑着些,别叫人以为本王后院的人一个个都病怏怏的,瞧着晦气。”
韩子煜的话音刚落,穆芷徽顿时愣在那里,眼中含了泪光,却是强忍着不敢落下来。
她原本就生的娇弱,在加上大病初愈,眸中含泪,看上去颇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味道。
只可惜,韩子煜这个王爷却是毫无怜惜之意,说完这话,连看都不看穆芷徽一眼,就扶着徐昭走到马车前,亲手将她扶上了马车。
“主子,快上车吧,别耽搁了时辰,惹得王爷生气。”丫鬟青柠见着自家主子愣在那里,怕她惹怒了王爷,忙开口提醒道。
这些日子主子被禁足在惊鸿院,因着太后寿辰才解了禁足。
倘若再惹得王爷不喜,往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青柠说着,就扶着自家主子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
马车很快就到了宫门口,因着太后寿宴,慈安宫处处透着喜庆,红绸高挂,窗户上贴着大大的“福”字。
徐昭和韩子煜刚一进去,门口站着的宫女便堆着笑迎了过来。
“奴婢见过王爷王妃,太后一早就等着了,王爷快些进去吧。”那宫女福了福身子,见着韩子煜点头,才站起身来上前几步掀起了帘子。
才踏入殿内,就闻到一股怡人的百合香气,百合安神,味道又格外清甜,好闻的很。
太后坐在铺着明黄色褥子的软榻上,穿着一件枣红色额大袖锦服,拿金线镶边,绣着金丝柳叶湖蓝紫葳大团花,这身装扮既透着喜气,又衬得太后愈发的端庄威严。
“孙儿携王妃给祖母拜寿,愿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韩子煜携着徐昭跪在了一早就准备好的蒲团上,而后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赶紧起来吧,徐氏身子重,你扶着她些。”太后面上带着喜色,见着二人行礼完,忙对着跪在那里的韩子煜道。
见着二人起来,卢嬷嬷亲手搬了个绣墩过来,抿嘴一笑道:“太后一早就念着了,说是王爷最是孝顺,定是早早就进宫,来给太后磕头了。”
卢嬷嬷是太后跟前儿的老人,说起话来自然也没那么多的忌讳。
徐昭谢过,这才坐了下来,韩子煜则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很快就有宫女上了茶来,给徐昭的是一杯煮好的百合红枣茶,韩子煜则是一盏太平猴魁。
徐昭掀开茶盖,心中不是没有感激。
太后对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向来是格外的用心。
今个儿寿宴,竟然也能注意到这起子小事。
“这些日子胎像可还好?”太后的视线落在徐昭高高隆起的小腹上,开口问道。
听着太后问话,徐昭才想起身,就被太后拦住了。
“你身子重,就别讲究那些规矩了,坐着回话吧。”
徐昭点了点头,才笑着说道:“劳烦太后关心,孙媳一切都好,只是口味又比前些日子挑剔了些,连带着膳房的人都跟着受折腾。”
徐昭这话,未尝没有逗太后一笑的意思。太后年纪大了,不爱听那些规规矩矩的话,回话带着些家常的事情更能叫太后觉着贴心。
果然,听徐昭这么一说,太后也忍不住笑了。
“王府里养着奴才就是要伺候主子的,再挑剔也是为了皇家的子嗣,便是折腾些也是他们的福气。”
“是这个理,太后看重王妃这一胎,王妃只要好好养胎,给太后生个重孙儿,太后就只有高兴的了。”太后的话音刚落,卢嬷嬷就笑一下,跟着开口道。
徐昭羞涩一笑,刚想说话,却听到了外头一阵脚步声。
有宫女进来回禀:“太后,安王和安王妃到了。”
听着那宫女的话,太后便笑了笑,开口叫人领二人进来。
只片刻的功夫,安王和安王妃薛氏就一前一后走进了殿内。
因着太后寿辰,薛氏一改素日的淡雅,穿了一袭淡紫色的宫装,梳着飞仙髻,头上插着五尾fèng簪,并两朵珍珠珠花,当真是格外的光彩照人。
太后见着她这番打扮,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即就露出笑意来。
太后上了岁数,自然是喜欢晚辈们穿的鲜艳些,瞧着喜庆。
“孙儿祝祖母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孙媳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看着跪在地上磕头的安王,太后不免想起上一回安王和薛氏特意去庙里求来的平安符,再加上这些日子有关安王世子的那些事儿,太后的心不免跟着软了几分。
到底是她的孙儿,她不喜俞氏,也该给这孩子几分该有的脸面才是。
“好,好,都起来吧。”太后笑着抬了抬手,示意二人起身。
卢嬷嬷见状,立即叫人搬了椅子来,叫安王和薛氏坐下。
又过了一会儿,皇后和后宫高位的妃嫔都来给太后贺寿。
一时间,慈安宫格外的热闹起来。
“皇上这会儿可还在乾玺宫?”
“回太后的话,妾身派人去问了,说是皇上公务繁多,正批折子呢。太后若是着急,妾身这就派人将皇上请来,免得误了时辰。”
听着太后的话,俞氏温和一笑,忙恭敬地回道。
“这倒不用,皇上知道今日是哀家寿辰,心里有数,必不会忘了的。”
听太后这样说,琴妃马上赔笑道:“太后所言极是,皇上向来孝顺,今个儿这样大的日子,又岂会忘了。倒是皇后姐姐长久不和皇上说话,忘了皇上的性子。”
琴妃的话才刚说完,就自知失言,对着俞氏福了福身子:“嫔妾听到方才姐姐的话,想着今日是太后寿宴,不自觉想替皇上辩解一句,姐姐莫要怪罪才好。”
琴妃这话分明是拿太后来堵俞氏的嘴,让俞氏想要发作也发作不出来,只能咽下这口气去。
俞氏看了琴妃一眼,面上依旧保持着温和得体的笑容,对着琴妃道:“妹妹哪里的话,本宫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倒是妹妹心里时时刻刻都惦记着皇上。”
“本宫记着,静公主今年十五岁,也到了议亲的时候了,不如借着太后寿宴,请太后替静公主择婿赐婚,也了了妹妹的一桩心事。”
听着俞氏的话,琴妃的面色立时就变了,不等她开口,软榻上的太后就看向了坐在下头的俞氏。
“皇后这话倒是提醒了哀家,是该替静儿挑一门婚事了。”
太后此言一出,俞氏嘴角的笑意顿时就僵在了那里。
这宫中谁人不知,静公主小时候不慎从假山上摔下来,好巧不巧额头磕在了石头上,精心养了好些日子,可最后还是留下了一道疤痕。
这些年,静公主迟迟没有出阁,就是因着这疤痕的缘故。
这事情宫中人人都知道,太后待静公主也并不如何恩宠。
如今说这话,显然是在替琴妃撑腰了。
听着太后的话,琴妃先是愣了愣,随即满脸喜色,跪在地上满是感激谢恩道:“嫔妾替静儿谢太后娘娘恩典。”
“起来吧,静儿的事情皇上也是上心的,那日来哀家这里,说是挑中了威远侯府的嫡次子,此子很是有几分才情,性子也是个稳重不爱张扬的,静儿和他定能处得来。”
太后说着,转过头来对着坐在那里的徐昭道:“徐氏,那威远侯夫人你也是知道的,最是温和讲道理不过。”
听太后这样说,徐昭忙点了点头,说道:“太后所言甚是,当日母亲就是因着威远侯夫人的名声,才请了夫人来当孙媳及笄时的正宾,公主若是能嫁到威远侯府,定不会受了委屈。”
琴妃原本以为太后不过给她几分脸面,随口应下了。
听着太后这话,才知皇上早早就挑了一门好亲事。
一时间,又是震惊又是感激,心中欢喜至极,差点儿就落下泪来,好歹想着今日是太后寿辰,这样的场合落泪难免晦气了些,这才强自忍住了。
俞氏讽刺琴妃不成反倒是自己没了脸面,安王的脸上自然也有些挂不住,只拿起茶盏喝了起来。
好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内侍细长的高喊声:“皇上驾到”
听着这声音,除了太后以外,殿内众人都站起身来,跪了一地。
片刻的功夫,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皇上就从外头进来,跟着他走进殿内的,还有一身湖绿色华丽宫装的穆妃。
“嫔妾儿臣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今个儿太后寿辰,就不拘这些规矩了。”
“谢皇上。”众人谢过,这才站起身来。
皇上这才上前几步,跪下来给太后贺寿:“儿子给母后请安,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皇上说着,就示意了站在身旁的魏公公一眼,魏公公便上前将一册单子呈给了太后。
“母后寿辰,儿子专门派人从各地寻来了这些东西,太后闲来无事,尽可赏玩。”
太后听了,打开那单子看了看,上头尽是些古董名画,甚是难得。
“皇上有心了,地上凉,别着了寒气,快起来吧。”
太后说着,视线落在跪在皇帝身后的穆妃身上,微微皱了皱眉,开口道:“你身子弱,也别跪着了,免得到时候病了,皇帝又责怪哀家。”
太后说着,就移开视线不再理会她了。
穆妃谢过,这才站起身来。
徐昭不是头一回见这穆妃,早就听说穆妃和当年的宁贵妃格外相似,如今见着这般精心打扮的穆妃,便知当年的宁贵妃是何种风姿了。
怪不得过了这些年,皇上心里都念着宁贵妃。
徐昭想着,视线不自觉朝站在旁边的韩子煜看去,只见他面容清冷,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又过了一会儿,就有礼官进来,提醒道:“启禀太后,寿宴的时辰到了,请太后移驾御花园。”
听着礼官的话,皇上亲手扶着太后出了慈安宫。
慈安宫位于皇宫的北边,离得御花园很近,便没有用銮舆。
皇上扶着太后,缓步而行,各宫的高位妃嫔还有几位皇子公主跟在太后的身后。
只一会儿工夫,就到了御花园。
虽是冬日,御花园里依旧开着各色的花,梅花山茶花,长寿花鹿角海棠鹤望兰玉兰花,还有大朵大朵的红花银桦。
有的树木掉了叶子,便拿绢布做了花朵挂在上头,远远看去,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再加上亭台楼榭都系了喜庆的红绸,所以目光所到之处,都透着寿宴的喜庆。
“太后嫁到皇上驾到”
听到内侍的声音,在场的大臣女眷全都跪地行礼。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扶着太后,一路进了章桦殿,上了台阶,坐了下来。
太后坐在主位上,皇上坐在下首,由皇后陪侍在侧。
肃王和安王则另在下头设了案桌,徐昭和薛氏也入了座。
“今日是母后寿辰,众爱卿不必拘礼,都入座罢。”皇上这才开口道。
“谢皇上隆恩。”听着皇上的话,众朝臣女眷才起身入座。
很快,就有宫女太监鱼贯而入,端了酒菜上来,美味佳肴,味道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皇上和太后不动筷子,众人自然一动也不敢动,免得越了规矩。
魏公公给皇上斟满了酒,皇上举起酒杯,转身对着坐在高座上的太后示意一下:“母后寿辰,儿臣敬母后一杯,祝母后福寿绵长春秋不老。”
太后笑了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皇儿有心了。”
皇上饮尽杯中酒,才挥手对着下头的朝臣女眷示意一下,叫众人随意。
见皇上动了筷子,众人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一时间,丝竹之声响起,宴席上热闹开来。
徐昭才拿起筷子,突然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却是长公主和柔安县主姗姗来迟。
徐昭也一直奇怪,长公主是太后的亲生女儿,这样的日子怎么迟迟不肯露面。
如今见着长公主提着的食盒,才明白了几分。
“哀家早就说过,不必你亲自动手,你倒好,非要和嘉敏亲手做道松鹤延年给哀家贺寿。”
太后说着,脸上露出笑意来,显然是一早就知道长公主和柔安县主有此打算的。
众人听在耳中,此时方才明白过来,长公主和柔安县主是故意迟来的。
若不迟来些,哪里能引得众人瞩目。
“哦,你和嘉敏竟有这心思,这一来倒是将朕的贺礼都比了过去。”
“皇兄谬赞了,臣妹不过是一时兴起,想讨母后欢心罢了。”
长公主说着,示意了跟在她身后的柔安县主一眼,开口道:“太后向来疼你,你亲自将这道菜呈献给太后吧。”
柔安县主应了一声,上前接过长公主手中的食盒,缓步上了台阶,走到案桌前。
将食盒打开,拿出里头的那道“松鹤延年”摆在桌上。
这道菜乃是拿香菇鸡脯肉黄瓜,辅以蛋白蛋松菜松樱桃,再添盐和麻油制成。
最紧要的步骤是将香菇烧熟,批成片,并将黄瓜打成扇片。然后才能用香菇黄瓜拼装成松树,将鸡脯蛋白和黄瓜拼成鹤。
这道菜,真真能说得上是复杂万分了。
太后见着这道菜,自然很是高兴,只拉着柔安县主的手道:“难为你有这份儿心了,这段时日,怕是受了不少罪。”
听着太后的话,柔安县主愣了愣,抿嘴福了福身子:“能叫太后高兴,就是嘉敏的福气了。”
徐昭坐在那里,视线落在柔安县主的身上,又不着痕迹看了一眼已经落座的长公主。
再想起太后方才的话,心中便有几分了然了。
太后说柔安县主近来受了不少罪,想来是知道了柔安县主和辅国公府的那些事情。
怪不得这段日子,未曾听太后传柔安县主入宫陪伴。
太后心里,应该是对柔安县主有些失望的。
想明白这些,徐昭的视线又落在柔安县主的身上。
多日不见,柔安县主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原本有些圆润的下巴尖了起来,眉宇间多了几分哀怨之色。
徐昭认识柔安县主这么久,她一直都是高傲张扬的,从未见过她这个模样,看起来,像是受了打击,一点儿往日里的精神气都没有了。
想着那日嫂嫂孟氏前来问的那些话,还有长公主所言,徐昭能猜得到柔安县主定是在辅国公府受了些委屈。
她虽是县主,辅国公府定不敢明着欺辱她,可对于柔安县主来说,旁人的轻视和嘲讽,足以叫她郁结于心。
更别说,还有那辅国公府的公子了。
太后笑了笑,对着坐在那里的皇上道:“难得嘉敏有这样的孝心,今个儿哀家就不亲自赏了,皇帝替哀家赏赐这个孩子吧。”
太后的话音刚落,在座的宾客都是一愣,太后这话,明显是在替柔安县主讨要赏赐。
今个儿是太后寿辰,皇上若是赏赐轻了,难免驳了太后的脸面。
再说,今个儿这事情,太后明显是一早就知道的。
如今说出这话来,亲自向皇上讨要赏赐,自然是大有深意的。
皇上的视线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长公主,拿起手中的酒杯喝了一口,才笑着道:“难得今日母后高兴,嘉敏又替朕敬了孝心,便从县主晋封为正一品的郡主吧。”
皇上想了想,才又开口道:“赐号,就取个端字,称作端敏郡主。”
“母后觉着,朕这样赏赐可好?”皇上说完,微微笑了笑,转头对着太后道。
太后嘴角的笑意僵了僵,随即对着愣在那里的柔安县主道:“端敏,还不快谢皇上隆恩。”
柔安县主还未从皇上的话中回过神来,如今被太后推了推,忙下了台阶,跪在地上低头扣首:“端敏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前些日子,皇上不是提起要给静公主赐婚吗,如今可有中意的了?”
见着端敏郡主退下,太后才又提起了一件事。
听着太后的话,皇上笑道:“今个儿母后寿辰是一喜,册封端敏郡主是二喜,如今添作三喜,才是最好不过。”
皇上说着,便将视线移在了威远侯的所坐之处。
“朕听闻,甄爱卿有一次子,很是有几分才情,性子也是个稳重的。”
“皇上谬赞了。”听着皇上的话,威远侯忙站起身来,惶恐道。
“爱卿这般紧张,可是不想和朕接成亲家。”
听着皇上的话,威远侯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不等他开口,皇上就朗声一笑,接着说道:“好了,爱卿不必过谦,爱卿教导出来的儿子,才情品性朕都是信得过的。静公主倘若嫁到威远侯府,想来是不会受了委屈的。”
皇上这么一说,在场的人哪个看不出来,皇上是要将琴妃之女静公主嫁给威远侯次子。
一时间,都向威远侯恭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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