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皇甫丢正独自郁闷着,幺猪遣人过来叫他,要他去幺猪的小酒屋吃烤羊肉串。
皇甫丢正满腹积闷无处发泄,闻言便换上一双轻便的布鞋出了门。
幺猪和皇甫丢是一块儿玩尿泥巴长大的,虽然也红过脸、打过架,甚至两人还动过刀,但这都没有阻止他们俩人成了铁杆兄弟。
他比皇甫丢大一岁,从长相和块头上看,已经是一个略具雏形的彪悍男子汉了。
皇甫丢本就读书读得晚,19岁才初中毕业,而幺猪竟然也0岁才读完初中,这是为什么呢?那肯定就是留过级的呗。
他把俩人的关系都比喻成青梅竹马,比翼双飞了,你说这货的水平能读出个什么花儿开来,那肯定是除了认识几个字,初中就是混出来的。
他能拿到那一张初中毕业证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但是幺猪却有一个致命的特点,那就是玩命。
从小打架斗殴、舞刀弄棒、幺五喝六、聚众滋事、占山为王。
他老爹为了改造他,可谓呕心沥血、招数用尽。
读小学四年级时他偷偷跑到河南嵩山少林寺去学武艺,被他老爹抓回来捆起来打。
初中二年级他把学校的体育老师打得住院十五天,被他爹拖回家吊起来猛抽。
临到快毕业时,他砸了一家店铺,搞得警察都出动了,被他老爹从拘留所保出来后,鸭儿浮水闷在南河里折腾了一整天。
后来他老爹确实累了,就买通一家小医院把幺猪锁在一间停尸房关了三天三夜,那意思就是:人教育不了你,就让鬼来试试吧。
可是幺猪这货依然还是无所畏惧,我行我素。
最后他老爹也就黔驴技穷,任其发展了。
皇甫丢的看法是:幺猪这货也算是生而逢时,在这个军阀混战,风起云涌的年代,他完全有资格有条件成为一方枭雄。
说不准这厮眼下就正在挖空心思琢磨门道呢。
还没有走出校门时,幺猪就开起了这家小酒馆,店名叫“五棵葱”。
至于为什么叫“五棵葱”,大家以后自会明白。
不过那时候他还只是晚上过来打理生意,毕业后,他就全天候盘踞在这里了。
刚一进门,幺猪就迎上了皇甫丢:“快上座,酒儿肉儿管够,今天该讲高泰出狱,大战江湖了吧,那江湖准定又是一片血雨腥风了。”
最近皇甫丢一直在给幺猪讲自己在茶庄听到的一本武侠评书,幺猪痴迷得很,为了听故事,把皇甫丢当神仙一样供着,皇甫丢叫他自己去茶庄听,幺猪却说一味到茶味就头晕。
可皇甫丢今天那有心情讲故事,浑身上下都是郁闷,所以没有搭理他。幺猪也看出了皇甫丢的神情,忙问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我的军师?小丢,你说,老子去把他撕得稀扒烂!”
皇甫丢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被恶心了一把,余味老也散不去。”
幺猪一边使唤着店里的两个小伙计,一边对皇甫丢说:“这年头,动真刀真枪的事多,恶心人的事更多,憋屈得很。”
两个小伙计是幺猪的小马仔,死了心眼儿跟着幺猪混了,人倒是机灵,就是年龄太小,十六、七岁,大概都是小学毕业没有去读初中的调皮蛋子。
皇甫丢看着他们俩屁颠屁颠的忙前忙后,被幺猪在店子里编排得团团转,自己也感到闲得慌,于是去洗了手,坐在一排料盘和一堆竹签旁穿起羊肉串来,心情似乎有了好转。
酒馆开在北沧河防洪堤下,远离闹市,视野开阔、地段宽敞,也方便栓马停车,门前的一个坝子甚至可以并排停几架骡马大车。
这里夏天非常凉快,杨柳低垂,河风习习,加之烧烤的味道很有特色,在这一带已小有名气,所以生意一直还不错。
店里客人还不多,只有一对小夫妻和几个闲散客人,小夫妻两人挺亲密的紧靠着坐在一起,边笑边说边吃,其他几位倒是静悄悄的。
幺猪也过来挨着皇甫丢坐下,一起穿肉串,他问道:“谁招惹你恶心了,说来听听?”
皇甫丢把下午在警察局发生的事大致讲了一遍,语气已平静了许多。
幺猪听后,哈哈大笑:“我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不就是陪有钱人玩玩吗,你又不吃亏,还有钱赚,有什么好郁闷的?小丢,不是我说你,你呀,就是太秀气了,调调太多,弄得自己身上到处都是死穴,心里老提防着什么,头上掉一片树叶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捉弄你,太他妈累人了,不值当。”
皇甫丢知道,这些问题是没法和幺猪讨论和沟通的,所以他埋头穿着肉串,不再言语。
幺猪见皇甫丢闷声不语,又说:“要不把大佐、雷人、恐龙叫来,一块热闹热闹,给你开开心,反正毕业后我们还没有正式聚一次。”
幺猪说的这三个人,年龄都与皇甫丢和幺猪相当,那时候的孩子普遍读书晚,可能是和智力发育有关系吧。不像现在的孩子,幼儿园里就晓得男女授受不亲了。
他们在初中时代结成了死党,是学校里臭名昭著的五人帮,五个人各有特点和绝活,都是曾经让学校老师和家长都头痛不已的大刺头。(现在知道为什么酒馆起名叫“五棵葱”了吧)堂子里的小伙计应声而出,幺猪便吩咐他们去叫人。
皇甫丢说你们顺路去一下我家,给我妈照会一声,就说我不回家吃晚饭了。
估计老妈今天拿了一个十元大洋的红包,并且来年还有一份大礼惦记着,心情应该很好,保准就一顺溜的答应了儿子。
此时,幺猪脸上露出了献媚相:“小丢,趁他们在路上走着,还有一个多时辰的空挡,要不来一段?”
皇甫丢知道今天如果不给幺猪来一段,他会一直像猫抓心一样难受。在上次开讲之前,皇甫丢已经仔细给幺猪作了一个讲解:
“听,可以,我也照实给你讲,但你绝不能胡乱模仿,倒不是我怕你去争强好胜,走错了道,问题是你根本就还没有摸清楚状况,连那根脉在哪里都还没有摸到。而今到处都在打仗,立山头,争地盘,我怕你一个按捺不住,犯了毛病,我没法向你爹妈交代。”
皇甫丢顿了顿,见幺猪并未反驳,继而说道:
“何况,依靠暴力和血腥去抢地盘、占码头、比凶狠,不是我们的强项,真正的勇者是靠智力谋实力,才能生存和立足,有所建树”
幺猪问:“那就不用打人、不用杀人了?”
皇甫丢说:“要打,要杀,但都必须在谋划和自保的前提下去打、去杀,而不是这边刀片子刚摔出去,那边警哨就响了,这边刀还没有见血,那边就被人放了冷枪。”
幺猪有些臣服:“说得不错,是这么一个调调,小丢,你咋懂那么多?在哪学的?”
皇甫丢说:“有些事多看看,多想想、多比比就知道了,没有什么神秘的。”
幺猪说:“那你就做我的军师吧,动脑筋的事,我不在行。”
皇甫丢笑道:“做你什么军师卖烧酒腊肉的军师?”
幺猪不说话了,昂着头,挺不服气的样子,但明显心里又向往着什么。而后嘀咕道:
“我不管做什么,反正你就是我的军师兼谋士首座。”
今天皇甫丢讲到高泰出狱后的第一战时,幺猪已明显没有过去那样亢奋了,他静静地听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皇甫丢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明白:幺猪其实并不是一个笨人,他只是不善于举一反三、追本溯源,表达上也存在一些缺陷。
这一段刚讲完,大佐、雷人、恐龙就来了,五棵葱聚在一起,有点一溜儿愣头青的意思。
大佐矮矮胖胖,圆头小眼,机灵、爱耍奸,又长得像一个日本鬼子,所以大家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大佐。(那时候日本人还没有打过来,如此印象是在剧社里获得的。不得不说日本人很聪明,人未到,先摆出造型,当时很多剧社都演日本人的戏)雷人姓雷,是一个很搞笑,很雷人的人,绰号自然是当之无愧;
恐龙则是一个稀罕物,这厮膀大腰圆,十八、九岁就身高一米八五,而且力大无穷,饭量惊人,听他妈常抱怨说养他等于养了四个娃。
也就是这个憨娃,失足将皇甫丢撞下城墙,才造成庞非穿越来民国。
恐龙提着一个麻袋,涨鼓鼓的,还滴着水,他一进门就把袋子甩给幺猪:
“我爸今天钓的鱼,白条子、黄辣丁、角角鱼都有,咱们吃不完可以拿来卖。”
雷人也把一个帆布袋交给幺猪:“我从家里房梁上偷了两扇腊排骨和鸡腿,下酒正合适,嘿嘿!”
大佐有些不好意思,对幺猪说:“我什么都没带,就出出力吧。”说完就接过装鱼的袋子,向水槽走去。
幺猪喷道:“奶奶个熊,你两个小盗贼还真把家里都打劫了!这片天下是大家打下来的,凭什么都来寒碜老子?就我们几坨货还能把这店子吃垮了不成,那还开个鸟的酒馆!下不为例啊!”
他嘴里说着,手上却麻溜的把装排骨的袋子递给了小伙计。
这间小酒馆幺猪开得很艰难,当初本想开在城区闹市里,但那里的店面租金贵得吓死人,是幺猪家无法承受的,最后选择在现在的河堤边。
房租是勉强够了,但要马上开张却又差着钱,所以店里的家什、锅碗盆碟,座椅板凳等材料,其实都是他们五个人去偷来的。
鸡呀、鱼呀、肉呀,那就是经常性的下乡去狩猎,当然都是在夜半三更、月黑风高的时候才去。
有一次五个人还偷了一整条活猪回来,对付了半个多月才卖完。
就这样维持了半年后,赚了一点钱,这才把店面装修了,招牌打出来,起名为:五棵葱酒馆。
这名字一听就是雷人的杰作,却得到了五个人的一直通过,他一直认为:“我们们可不就是五棵葱吗,难道还是五颗松?”
前两天皇甫丢还在跟老妈商量,毕业后就在幺猪的酒馆干,合伙或帮工都行,只要能挣个饭钱,可他老妈死活不同意,皇甫丢知道老妈是怕自己的儿子跟幺猪裹在一起惹事生非,学坏了。
其实她不知道,幺猪跟皇甫丢在一起也许坏得更快。
在这个年头,要学坏是很容易的,因为在大人们的眼里,顺从就是好,长反骨就是坏。
五棵葱围成一团热热闹闹的吃烤羊肉、喝烧酒、说胡话,整个一个喧主夺宾的场面,弄得店里那对小夫妻摸不着头脑,以为钻进黑窝子里了,连忙结账走人,走出老远还回头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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