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书瓷的病

  天机城内,此时被铁衣卫以及几千守卫内外围个水泄不通,各大城门皆被封锁,高尅领着十几个武功高强的干练守卫四处搜查可疑人物。

  与此同时,宫无邪从东门杀出一条血路,顺利逃出天机城,赶来与步惊尘会合。

  步惊尘一早候在顺丰客栈,听闻城内闹出了大动静,心里还很是担心,生怕宫无邪行动失败,命丧天机城。

  此刻见她活生生地出城,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他迎上去慰问道:“无邪,你来了?怎么样,没事吧?”

  “有事没事与你又何干?任务已经完成,别浪费时间,速回焚寂门。”

  宫无邪正眼也没瞧他半下,只催促着赶回焚寂门复命。

  “我听闻城内四处搜人,还以为你会出事。既然你无恙,那就回去吧。”

  步惊尘素来不苟言笑,不善言辞,但在宫无邪面前他却想滔滔不绝地说,尽情去倾诉自己的情绪和想法。

  可又见宫无邪似乎并不乐意听,他便只好黯然作罢。

  一路上,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皆沉默无语。

  步惊尘望着宫无邪的背影,第一次真实感觉心在跳动,跳地那么不均匀。

  突然,远处不知从何方向,翩然飞来了一只浑身光彩的花蝴蝶,远远地就一下子吸引人的目光。

  宫无邪见了这花蝴蝶向她飞来,突然停住了脚步,她回忆起梦中的场景,魂牵梦萦的那只花蝴蝶原来真的存在世间。

  那么遥不可及的幻想就在这一刻就成为了触之可及的现实,她,第一次笑了。

  很甜的笑,发自内心的,属于真正一个花季少女的笑。

  而步惊尘默立在一旁,看她笑的那么美,那一刻,他惊呆了。

  他似在用心欣赏着,画中独一无二的美人儿。

  她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摊着,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这么做,那是不由她控制的举动。

  突然,那只花蝴蝶像是中了魔咒般径直向她手中飞去,安然落在她的掌心上。

  收了翅膀,它睡着,似乎享受着回到了家的奇妙感觉。

  宫无邪抬起手掌,凑近眼前欣赏着这人间极品,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它身上,仿佛忘却了身边的一切。

  突然,她睁大眼睛,脸上的笑在渐渐地褪去,嘴角扬起的弧度最终趋于了零。

  她猛地一甩手,那只花蝴蝶惊地飞起,肆乱地飞舞着。

  她自言自语地冷道:“我这是怎么了?我在干什么?可笑,真是可笑,一只破蝴蝶而已,待我一刀宰了你。”

  说完,她抽出月神,不容自己再犹豫,便砍向那盘旋的花蝴蝶。

  其刀之快,其力之巧,竟将那蝴蝶左半边翅膀迅速砍下。

  只有半边翅膀的花蝴蝶似乎在痛苦地呻吟着,绕着宫无邪窜飞着,又见她挥刀而来,便一激灵地从刀口下逃走了。

  步惊尘在后面见她这般举动,不解道:“无邪,你怎么了?”

  宫无邪收刀,淡淡道:“没事!继续赶路!”

  她收起了自己善良可人的一面,又戴上了她习以为常的冷漠面具。

  那舞动着半边翅膀的花蝴蝶在半空停了停,像是突然有了要去的地方,飞快的往一个方向去了。而那个方向正是天机城城南百草居。

  它颇有灵性,一直没有忘记当日在折梅山庄那片花海中,在小离的衣冠冢前,皇甫泽交托它的愿望。

  它在找寻他朝思暮想的小离,在找那个天真烂漫的小离,如今它找到了。

  可是,为什么?它感觉她根本不是小离呢?

  它想尽快飞到皇甫泽那儿,落在他的耳边,告诉他自己见到了小离,恳请他快点醒来。

  只是,他醒来,会不会责骂道:“你个小家伙,是不是又在逗我开心?随便看中一个人就说她就是我的小离呢?”

  不过,再多的想象不过只是想象而已。

  花蝴蝶终究只是花蝴蝶,它也许会有人的情感,它陪在陆离衣冠冢前十年,她的味道已深入骨髓。

  但它总归是是不会说话的,皇甫泽这一辈子想必都没机会听到它的这些话了。

  ******

  两天后拂晓,太阳刚完全地探出头,阳光普照,百草居迎来了第一道曙光。

  这百草居坐落于天机城城南,也不过是间小木屋,马马虎虎能遮风挡雨。

  也许是终日熬制药材的缘故,屋檐被烟熏得乌漆麻黑的。

  这儿虽没什么亮丽风景,但环山依水,春暖夏凉。倒极是静谧怡人,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鸟鸣。

  屋外的草垛上晾晒着各式各样的药草,比如藏红花、连翘、当归、白薇等。

  这些药草估计是一夜未收,草茎和叶子上都带了些露水。

  一男童蹲在两个灶台前,正伺候着火候,忙着煎药;一女童正坐在一旁的石墩上,拿着杵臼专心地捣药。

  两人年纪相仿,皆约莫七八岁。

  男童胖嘟嘟的,女童结着丱发,一鼻一眼竟和那男童极像,仿佛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原来他们是姐弟俩,姐姐叫小仙,弟弟叫小泉。两人自小孤苦伶仃,机缘巧合下碰到了百草老人。

  百草老人将他们收于门下,佐助自己打杂料理草药。

  而百草居的主人百草老人,年近古稀,医术精湛且专爱研究疑难杂症,尤其在药理领域更是出类拔萃。

  江湖中无人知晓他究竟姓甚名谁,只传闻他是黔林药仙叶芍公的师弟,因与叶芍公起了冲突,生了矛盾而只身离开黔林。

  几经辗转,终浮萍落定天机城,自筑百草居,平日里为城中人诊治。

  自从皇甫泽当晚被紧急送往百草居后,百草老人及时给他处理好伤口,上了些上等的金疮药。

  不过,他业已昏迷了两天两夜,至今仍然未醒。

  这时,躺在木床上的皇甫泽,手指突然动了动,他的眼皮微微抖动着。

  不一会儿,他缓缓睁开了双眼,先是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之后渐渐地,视线越来越清晰。

  他暗暗运了运气,觉得腹内真气能聚散如意,身上伤处竟似痊愈了,周身舒畅许多。

  他凝注着天花板,心绪不宁,脑海里回忆着当晚的情形,那个蓝衣少女持刀向自己刺去的画面反复在放映着,骤然又惊出一身冷汗。

  他目光动处,见自己身处陌生之地,心里暗暗疑惑道:“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刚醒来,身体还有些疲惫,伤处仍有余痛。

  强忍住痛,他慢慢扭过头去,一眼看到一少年正守在床边,埋头沉睡着。

  仔细一瞧,原来正是高兴。

  当晚,他随皇甫懿德夫妇赶回天机城,一回来便听到皇甫泽重伤的噩耗。

  之后,他陪着在百草居好生照料皇甫泽。

  皇甫泽觉得口渴,又不想惊动高兴,只好小心地掀开被子准备起身。

  “啊...”

  他刚刚坐起来,肚子恰牵扯到伤口,一时没忍住痛,叫出了声来。

  这一叫,声音虽不大,却将高兴给惊醒了。

  他抬起头,睁开惺忪的睡眼,见皇甫泽已经醒来,大喜道:“少主,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皇甫泽见自己弄醒了他,有些愧疚,歉道:“高兴,真不好意思,我把你吵醒了。”

  高兴摇头道:“少主,我没什么,你不要这样说。对了,你的伤还没好全,莫要随便起身。有什么事,你吩咐我做就是。”

  皇甫泽脸色苍白如纸,勉强微笑道:“好,你给我倒杯水吧,我渴了。”

  高兴应道:“好的,少主,你稍等片刻。”

  说完,他便从桌上取来水壶,斟了杯热水。

  他小心翼翼地端着水杯,微微撮嘴吹了吹,递给皇甫泽并嘱道:“少主,水烫嘴,你小心着喝。”

  皇甫泽接过水杯,回道:“无妨。对了,你可知这是哪儿?我和你又为何会在这?”

  高兴道:“回少主,这里唤作百草居,这儿的主人叫做百草老人。前天晚上,我随教主和夫人来天机城,正巧碰见管家说你受了重伤,已经送到这里医治。于是,我和教主、夫人便赶来这了。少主,你可是昏迷了两天两夜了,可把我们给担心死了。”

  皇甫泽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把杯里的水喝了一大口,又问道:“原来如此,没想到我竟昏迷了这么久。对了,你是说百草老人救了我,那他在哪?还有,我爹和我娘呢?”

  高兴道:“哦,百草老人一早出了门,估计是去采药了。教主和夫人在这守了两天,我见他们疲惫,便主动换他们来守着你。这时候,他们该是在房里歇息吧。”

  皇甫泽万般自责道:“都怪我太过于调皮,竟私自闯进玄机楼。差点害得自己丢了性命不说,还让爹娘这般为我担心,我真该死,此事我确实是大错特错了。”

  高兴慰道:“少主莫要再自责了,如今你无恙便好。对了,你还记得是谁伤的你吗?也好让卓城主去缉拿凶手。”

  皇甫泽长吁口气,款款道:“当晚确是惊险,我上了三楼竟与一人相撞,而那人正是前些时候残忍杀害燕掌门的女子。我不知为何,竟莫名其妙中了她一刀,之后我昏厥了过去。我受伤不打紧,就怕天机城有什么损失,那可就罪过了。”

  高兴听完,心里一紧,又道:“少主,据我所知,天机城好像丢失了一本【紫衣玄经】。据说是城主精心所著,珍贵地很,本来过几天是要交给武林盟的。事关重大,卓城主也为此而烦心呢。”

  皇甫泽听罢,黯然神伤道:“哎,都是我惹出来的祸端,害得外公劳神。”

  高兴见状,悟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慰道:“少主,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你也不必再如此内疚了。”

  这时,小仙和小泉推开了门,一前一后踏进屋来,两人皆双手用毛巾包着冒起腾腾热气的药壶徐徐端来。

  他们将早先备好的两个大花碗摆好,谨慎地提起药壶往大碗里倒去。两人拿捏地很有分寸,干练利落,霎时便盛满两碗汤药。

  药汁平着碗面,竟没有一滴漏出。

  小仙走近皇甫泽床前,向高兴嘱道:“高公子,这是师父交代我们分别熬的药,记得趁热给两位喂药。我们先出去忙了,有事随时传唤便是。”

  高兴点头道:“嗯,我知道了,谢谢你们,辛苦了。”

  小仙和小泉收拾好药壶,恭敬地施礼后,带上房门,出去继续捣药了。

  高兴看了看,端起其中一碗药放在凳子上,上前扶起皇甫泽,说道:“少主,是时辰喝药了。”

  皇甫泽端正坐好,见桌上竟有两碗汤药,心里疑惑,便问道:“为何熬了两碗药?怎么?还有谁病了?”

  高兴低着头,瞳孔骤然收缩,神情黯然道:“回少主,其实当晚不止你一人受伤。”

  皇甫泽大讶,追问道:“哦?那还有谁?快告诉我。”

  高兴半晌才抬起头,吞吞吐吐道:“是...是书瓷。”

  赫然可见,他的眼里噙着闪闪泪花。

  皇甫泽愕道:“书瓷!”

  “没错,当晚书瓷跟着你进了玄机楼。据城主猜测,可能是由于撞见那女魔头杀你,惊吓过度,不小心从楼上滚了下来。然后...”

  高兴说着说着,眼泪就开始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哽咽着再说不下去了。

  皇甫泽脑子的弦,好像是被一根巨锤砸中,焦急地催问道:“然后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

  高兴哽咽道:“然后,书瓷她失了知觉。和你一样昏迷不醒,到现在她还是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什么?怎么会这样!”

  皇甫泽一下子懵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又连累了一向最疼爱的书瓷妹妹受伤,顿时心如刀绞,有如切肤之痛。

  “那她现在人呢?我想见见她。”

  皇甫泽两行泪痕赫然而现,他现在只想见书瓷一面,他好害怕自己再见不到她。

  高兴指着床后的翠绿屏风,含泪道:“她就在后面。”

  他推开屏风,但见郭书瓷正安静地躺在病榻上,面色煞白,毫无生气。

  屋里一灯如豆,微弱的灯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好像是一具已死去多时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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