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泽紧锁眉头,茫然不解道:“既然她很少干涉江湖之事,那又为何卷入子叱咤刀的争夺中呢?奇怪...”
徐忠贤道:“这...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反正,只要找到那把刀,一切,不就水落石出了么?”
皇甫泽喃喃自语道:“不错。当务之急确实是应该先找到那女子的下落,彻彻底底地盘问盘问。”
徐忠贤建议道:“我也正有此意,皇甫贤弟,你我分头行动,不管谁先找到那女子,都要将她带到这里汇合。如何?”
皇甫泽抱拳笑道:“好,有大人的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徐忠贤道:“好说好说。喔,你还没有跟我详细描述那女子的模样呢,这样也好让我容易查找她的踪迹。”
皇甫泽款款道:“好。那女子年纪轻轻,长着一张标致的瓜子脸,肩上挎有一个刀袋,她身边还形影不离地跟着一个瘦削汉子,听他们称呼,好像是她舅舅。”
徐忠贤问道:“好,我知道了,此事我会全力以赴的。皇甫贤弟,不知你们今晚在何处下榻?”
皇甫泽笑道:“这个,大人倒不用担心,我手头还有些银子,吃喝住行暂时不成问题。”
徐忠贤看了看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拱手道:“如此甚好...时辰不早了,就此告别吧。”
皇甫泽抱拳道:“好。大人,我等这就告辞了。后会有期。”
徐忠贤亦抱拳回道:“皇甫贤弟请静候佳音,后会有期。”
墨瞳跟着皇甫泽出了刘记绸缎庄,但她很快发现自己已经快跟不上皇甫泽的步伐了。
他走得极快,极快,就像是在地上飞一样。
墨瞳心下一阵疑惑,却又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地展开身法,使轻功追上去。
直到拐过一条黑暗的小巷,皇甫泽才停下急促的脚步,在原地等墨瞳。
墨瞳没多久便赶了过来,她刚想叫声“少主”,却立即被皇甫泽捂住了嘴巴。
皇甫泽神色忧愁地提醒道:“嘘...别说话...有人在跟踪我们!”
见墨瞳拼命地点了点头,皇甫泽这才松开手,压低声音,关心问道:“墨瞳,你没事吧?”
墨瞳果然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然后悄悄地将流刃铁扇准备在掌心。
两人紧贴着墙壁,目不转睛地盯着灰暗的巷口,耐心等待跟踪他们的人现身。
果不其然,一个身形矫健、鬼鬼祟祟的家伙从巷口毫无防备地跳了出来,被皇甫泽与墨瞳逮了个正着。
墨瞳三下五除二地将他死死地摁在地上,他想挣扎却动弹不得,只气急败坏地“唔唔”叫着。
此人,穿着一袭夜行衣,被皇甫泽扒下蒙脸的面巾后,露出尖嘴猴腮的丑陋面目。
原来,皇甫泽与徐忠贤谈话时,谨慎的徐忠贤恰好瞥见,那躲在屋顶揭瓦偷窥、偷听的不速之客。
于是,他和皇甫泽一边继续说话,一边偷偷竖起小指,指向屋顶处并使了个眼色。
皇甫泽心领神会,只会心一笑。
徐忠贤顺势以“时辰晚”为由让皇甫泽尽快脱身,皇甫泽这才匆匆告别,不与墨瞳细说就径直大跨步地走远了。
皇甫泽逼问道:“说!谁派你来的?”
“哼,既然落在你手上,我心服口服。但是,你休想知道幕后指使。哈哈。”
那家伙突然诡异地大笑一声。
皇甫泽发现他不太对劲,大吃一惊,迅速地想抓住他的喉咙,可终究还是晚了。
他的手还未抵到那家伙咽喉,那家伙已含着舌尖的透明液体,服毒自尽了。
他的口风愈紧,愈加说明其中定有蹊跷!
皇甫泽扶着额头,懊恼道:“该死!到底是谁派他来的?他们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墨瞳问道:“少主,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皇甫泽喟然道:“罢了,此人已死,暂时我们断了线索,还是先找个客栈歇息吧。”
墨瞳抱拳道:“是,少主!”
她将那家伙的尸体拖到隐蔽的角落,拍了拍手掌,跟在皇甫泽背后去投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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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客栈”的掌柜揖手歉道:“这位客官,不好意思,我们客栈已住满了客人。还请回。”
皇甫泽吃惊道:“什么?又满了?”
连续找了三家客栈,都是像那掌柜的这般说法,不是客满就是房间已被预定,此刻,他愈加懊恼了。
“掌柜的,二楼三号退房。”
正当皇甫泽与墨瞳灰心丧气地掉头欲走时,从楼梯上走下来两名女子,皆手握长剑,身穿杏黄色道袍。
掌柜对二人道:“好,两位客官,总共是六两八钱。”
付完房钱,这两位女子便快步地离开了,经过站在原地的皇甫泽面前时,二人纷纷打量了他片刻。
掌柜冲皇甫泽戏笑道:“二位,你们也真是运气好啊,恰撞上那两位客人退房,正好给你们两口子空出一间房来。”
皇甫泽擦了擦脸上的汗,难为情地苦笑道:“掌柜的,你误会了,我们...不是...不是两口子。”
掌柜尴尬地拱手抱歉道:“哦?那倒是老头子我一时嘴快,说错话了,还请少侠见谅啊。”
皇甫泽道:“掌柜的言重了。是三号房么?烦请您遣人带路。”
“不错。就是二楼的三号房,小完子,快带两位客官入住。”
掌柜的挥手招来一个精明机灵的伙计,将钥匙递给了他。
那伙计便一脸殷勤地领着皇甫泽与墨瞳上了楼,他推开房间,哈腰道:“两位,就是这里了,请。你们若有事,尽管吩咐小的便是。”
说完,他便跑下楼去了。
皇甫泽前脚踏进房间,后脚刚想抬起,忽然瞧见墨瞳呆呆地怔在原地。
她的脚步迟疑,像是灌了铅一样,始终抬不出,头垂得很低,拇指指甲还不自然地摩擦着中指上厚厚的茧。
皇甫泽见状,将前脚退了回来,疑问道:“墨瞳,你怎么了?为何不进来?”
“我...我”
墨瞳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话,只紧紧地咬着嘴唇,嘴皮已被咬破,渗出浅浅血丝来。
皇甫泽走近她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愈加不解道:“你的头不烫,不像是生病了,墨瞳,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墨瞳断断续续地回道:“我...我,少主,我...我没事,只不过属下不敢与少主您共处一室,少主您尽管进去,属下就在门外侯着。”
皇甫泽拒绝道:“那怎么行?外面风大,更深露重,我怎么忍心留你在外过夜?你若是生病了,教我如何安心?”
“可是...可是,少主,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属下,属下岂能与少主同...同睡?”
墨瞳的头垂得像挂在树上的椰子,就快要掉到地上去了,也许是害怕白墨临瞧见自己脸上的异样,才刻意逃避他的目光。
皇甫泽微一沉吟,,缓缓道:“我知道,男女有别,同床共枕确实不妥。虽然我是你的少主,但我也不能随意支配你。喏...床上不是额外有一副毯子么,这样吧,我睡地上,你睡床。”
墨瞳惊慌失措地连连摆手道:“啊?...万万不可啊,少主,属下岂可让您睡地上,要睡也该是属下打地铺,您躺床上休息啊。”
皇甫泽惊诧地问道:“唔...你当真甘愿睡地上?”
墨瞳抱拳道:“嗯,只要少主睡得好,属下就算睡猪圈也无妨。”
皇甫泽见她如此坚持,自己也深知她脾气倔,再怎么劝说也是枉费口舌,便只好点头应允了。
皇甫泽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不再推托了。”
墨瞳突然开心笑道:“那属下这就为少主铺床。”
她终于不再迟疑了,大步流星地走进房里,抱起毯子简单地摊在冰凉的地上,再一丝不苟地将床铺得整洁、干净。
皇甫泽看着她,笑了笑,眼前瞬间浮现出十年前,阿寞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场景来。
他突然有一种想跑上去抱着她亲的冲动,但他还是克制住了,他知道别说亲她,就算是摸摸她的手,墨瞳也是会很惊慌的。
她真的太在乎自己与皇甫泽的悬殊身份了,以至于两人之间总存在着一层隔阂,走在他后面这么近,已经是她所能接受的最大限度了。
隔着屏风,一间本来就不大的房间此刻被分成了两半,也将皇甫泽与墨瞳隔离成两半。
夜,渐渐深了,墨瞳摘下绾发的头带,披落的一绺绺乌黑亮丽的秀发,像一泻泼墨的瀑布。
接着,她轻轻地解开结扣,宽衣解带,只剩下贴身的乳白色亵衣裤,投射在屏风上的影子,隐隐约约显露出她凹凸有致、曲线玲珑的身材。
墨瞳柔声道:“少主,该睡了。”
皇甫泽老老实实地闭上眼,只低吟一声:“嗯...”
“呼...”
墨瞳吹灭油灯,摸黑爬进毯子里,将身子蜷缩着,很快就沉沉入睡了。
皇甫泽舒坦地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一直在担心睡在地上的墨瞳。
她不像那些千金小姐娇气柔弱,反而甚是坚强吃苦,这正是皇甫泽十分欣赏她的一点。
有时候,他自愧弗如,他再三反省自己:究竟我何德何能?竟让一个姑娘为自己吃尽苦头,却又不求任何回报?
正当皇甫泽陷入沉思之时,外面传来“咚—咚!咚!咚!”的轻微响声。
声音虽轻,却在寂静的夜里听得格外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回响。
很晚了,很晚了。
皇甫泽暗想道:现在,约摸是丑时了吧。
敲着竹梆子巡夜打更的更夫已经报了“四更”的时,他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寒潮袭来,小心着凉...”
很冷,凌晨的天气突然变得很冷。
皇甫泽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他将自己整个人都塞进被窝里,贪婪地取暖。
可是,很快,他将被子一把掀开,满脸忧心忡忡地,望向那座屏风上颤抖的影子。
“好冷...好冷啊...”
那个影子在痛苦地呻吟着。
现在正值春季乍暖还寒之时,沉浸在夜色中的房间犹如雪窖冰天,冷风刺骨。
夜间温差大,墨瞳却不合时宜地睡在地上,身上只披了一席单薄的毯子,岂会不瑟瑟发抖?
没有多想,皇甫泽飞快地跃下床,抱着被子越过屏风,径直走近熟睡却不停哆嗦的墨瞳。
他蹲下来,将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在她冰凉的身子上,并轻手轻脚地将她抱在怀里。
他看见她的鼻子被冻得通红,连鼻涕也流了出来,心下甚是难过。
他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用自己的手紧紧地握住她冰凉的双手,用自己的体温慢慢暖和着。
他闻到一股馥郁芬芳的发香,在空气中肆意地流窜着。那是他闻过的比花还香、比糖还甜的气味,刹那间充斥着他大脑里的血液。
皇甫泽看着墨瞳白净的脸,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喃喃道:“明明就是个娇俏的姑娘,为何非要扮作男子,随我打打杀杀的?你,又是何苦呢?”
上半层漏壶里的沙子漏得越来越厉害,更夫也卸下梆子回家补觉去了,新的一天即将降临。
此时的墨瞳,睡得像个婴儿一样,很安静,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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