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上面那人忽然答道:“放你妈的屁!追赶这伙守财奴,还用你这驴养生的说!早把狗赶下去了。我是专为找你们两个狗娃来的。我现在有点肚子疼,得去土坡后面树林内拉野屎去。这两天火结,还得半个多时辰才拉完。该当便宜你两个多活一会。乖乖的去到坡底下等我,免得费事。独孤老四,你父子一家多人,犯不上沾狗屎。你话已说在前头,不算不够朋友。快轰这两个狗娃走,免得少时夏三黑人来,将你连累。”
说罢,便听上面有一阵脚步声音走去。
苗苗呢,她的心,她的神,她的魂魄,当然还游荡在幻境里,尽情享受着,偶尔还发出咯咯的傻笑…那是因为,她梦到自己在幻境里喝醉了酒,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他的“相公”秦怀玉正拿着薄毯盖在她的肩上,然后,他的唇蠢蠢欲动,慢慢凑了过来,越凑越近,眼看就要亲到自己的脸蛋…突然…一阵嘈杂的人声,残忍地打碎了这片甜蜜的梦境,她忿忿地睁开眼,才发现驴车已驶进了城…车速渐缓,驴车,在人流中穿行。秦怀玉已撤了琴,左顾右盼,目不暇接,正与仙儿观看街市的热闹,指点风景,兴致颇为盎然…苗苗凝注着他的脸,他的唇,再想起那个意犹未尽的梦,突觉心里空落落的,一路上总惦记着那个动人而又遗憾的吻…“哎!就差那么一点儿…”—大—悲—诀—时辰,离戊时一刻越来越近,路程,也只有一箭之遥。秦怀玉笑了,他笑得那么的灿烂,连残阳都霎时失却了颜色。依秦怀玉的目力,他已能清晰地瞧见司乐府那重重屋脊了…将落的斜阳,在秦怀玉的身上抹了一层金辉,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宛如被佛光浸浴的玉像。雪白的楼瓦,在晚霞的映衬下,闪耀着活力而可爱的光彩。“到了…”许凤笙微带缰绳,撮口“吁”了一声,驴车立即停在门口。此时,一道宽一丈九尺的朱漆大门,横在他们的眼前,门外蹲踞着一对威武的石狮子。而且,两旁的守卫,统一着甲胄,执长戟,佩腰刀,石像般雁翅分列,道上铺上又软又长的红毡。秦怀玉早已兴冲冲地跳下车,不由自主地步上三级台阶,仿佛那扇门有种莫名其妙的磁力,正将他整个人都吸引过去。只要迈过眼前这道门坎,通过考核,他便可如愿以偿,不但可以获得一大笔可观的钱财,为小雅赎身,还可使自己毕生夙愿得偿——成为一名出色的宫廷琴师…门上茶杯大小的铜环,巨兽狰狞,闪闪发光,门顶匾额上刻着斗大的三个金漆大字“司乐府”。许凤笙老腰一挺,轻盈跃下,笑呵呵地去喂毛驴吃胡萝卜,算是对它的犒劳。“谢天谢地,总算没有迟到…”秦怀玉抬头,凝神地望着司乐府的金匾,瞳孔里闪动着喜悦的光芒。他长长地吐了口气,就好像刚把一副很重的担子,从肩上卸下一样…“嘿,小子,你既已顺利抵达,我们爷俩便该走了。”许凤笙突然朗声道。秦怀玉回头,拱手道:“此行多谢老伯相助,大恩大德,晚生没齿难忘,待晚生出人头地之时,定…”“哈哈,举手之劳罢了,你实在言重…小老儿在此预祝你马到成功,一举摘得桂冠。”许凤笙笑着打岔。他说话间,眼睛一直盯着秦怀玉的琴匣,脸上虽布满了笑意,眉梢唇角却漾起一丝含蓄的忧愁与怀疑…“借您吉言。”秦怀玉并没有注意到细节,只拱手一笑。他的目光一转,恰巧与苗苗的目光相遇。他惊讶地发现,苗苗突然变得很安静,安静地凝睇着自己。他竟从她那双桃眼中,解读出一种复杂而炽热的感情。他心乱如麻,不敢多想,忙将目光移向别处。他又怎知苗苗已将那万千别绪,满怀深情都交付在这不舍的一瞥之中…“时间不多了,你且进去吧,再耽下去,恐怕功亏一篑。”许凤笙提醒道。“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许老伯,许女侠,咱们后会有期!”秦怀玉拱手告别。“后会有期,有缘再见…”许凤笙拱手道。苗苗仍然没有说话,只是轻咬下唇,出神地望着秦怀玉离去的背影…—大—悲—诀—秦怀玉在登记处报了姓名与籍贯,取了号牌,在府卫的带领下,步履匆匆地往考场走去。此次鉴琴大会的考场,设在府内后花园。而仙儿因为并非参赛者,是以被府卫拦在门外,只得将琴匣交给少爷,独自来回徘徊,静候少爷佳音…秦怀玉穿过三道曲廊,五条甬道,通过一扇月牙形的洞门,便将进入后花园。此时的考场里,即将进行最后一场考核,三十六个座位环形排开,考生悉数就座,只剩一个空位。一身青衫的监考官,正手持花名簿,拿腔作调,依次点名。而主考官,正是太乐寺的司乐丞——严政。但见他一身灰色官袍,颧骨高耸,鹰目鹞鼻,口角下垂,眉宇间叠着重重心事。身材虽瘦小,气派却不小,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股令人心折的威傲,想来此人平日定发号施令惯了…现在,他正如老僧入定般,动也不动地静坐在主席上。“108号,秦怀玉。”“108号,秦怀玉,嗯?”“108号,秦怀玉,来了没?”监考官已重复三遍,眉头越皱越深。“到!”监考官刚想用朱笔划掉秦怀玉的名字,突觉眼前一花,秦怀玉的人已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小…小生秦怀玉,姗姗来迟,还望大人见谅…”他高举着右手,俊脸涨得通红,胸膛不住起伏,气喘吁吁。“你,就是108号秦怀玉?”监考官面色一沉,怫然有不悦之意。“回…回大人,正是小生。”秦怀玉忙躬身拱手。“你为何如此晚来?莫不是将这鉴琴大会当作儿戏,毫不重视?”监考官目光森寒,铁青的脸上,已布满了阴霾。秦怀玉讷讷道:“小生来迟,并非故意,而是中途出了岔子,才…还请大人包涵。”因为着急解释,他的脸,已白得像是死鱼的肚子。“子阳,你们在吵什么?怎么还不开始?”座上的严政,突然厉声喝道。
“小人该死,严大人,小的这就开始…”郭子阳忙紧张地向他施了礼,用眼色催秦怀玉赶紧对号入座。
秦怀玉应声“是”,略微扫视,寻到空位,忙大步流星走去。他先用随身携带的洁帕,将座位擦净,再将琴匣打开,把沉湘琴搁在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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