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大白一眼胡癞子道:“咱们哥俩既然是拿人家钱,就只管干人家要求的事就是了,那来那么多话要是好寻摸的,又不怕得罪官府的,那些人听说都是会高来高去的有什么武功的,人家自己不会翻墙爬壁的家家找了去就是人家不好出头,这才找了咱们这等人去帮忙寻摸的。你啊,有那个心思琢磨这些个不着调的,倒不如赶紧往我家歇一歇去,攒点力气明儿一早出门打听打听,早点寻着了人,早点往东升客栈找那什么侯大爷拿赏钱去听说那赏钱可是不了得,足有一百两银子呢就是没有找到人,去人家那儿上心点多问几句,人家不是也觉得咱们哥俩能办事么说不准心情一好,又能打赏咱们些碎银子了”
胡癞子再嘻嘻一笑便撑着墙起来了,继续絮絮叨叨着什么拿赏钱,什么再喝个痛快之类的话,和洪大勾肩搭背的就往洪大家的方向走了。
待得这两个泼皮走远了,一直屏息静气不敢动弹的杨平这才从阴暗的角落里缓缓的探头出来,四处张望了一番确认这深夜的街上再没有人走动之后,杨平缓缓的长吐一口气。
两岁上下的孩子,二十岁上下的孩子娘,孩子娘右边脖子上有颗小红痣这三样加起来,不是正说的是杨府里头那个杨亭和她儿子瑜哥儿吗若是只有前两样,杨平还不敢肯定,但是加上那小红痣,杨平确认这什么日月教的人,找的就是杨亭母子平定州虽大,常住着的人口也不少,但是右边脖子有颗小红痣的二十上下的孩子娘,绝对没那个比杨亭更符合了啊
杨平再联想一下,这杨亭可是所谓的“养病”养了大半年没见人的,她房里那两个大丫鬟从前跟江氏献殷勤的时候说了的,杨亭根本就是被人掳走了不在房里的。虽然后来杨原和大太太就号称把杨亭送出去别庄养病去了,及至大半年后才“接”回来怀孕中还昏迷着的杨亭,同时还突尤的冒出来一个众人没见过的短命赘婿来。要说这里头没猫腻,别说是杨平了,就是江氏那个没脑筋的也不信啊
一百两一百两杨平忍不住自己念叨了两回,这一百两的银子实在是好大的诱惑啊听胡癞子和洪大两个的口气,这赏钱是很容易得的,他们那样没头没脑的说一通,人家还给了二两碎银子,要是自己去提供了确切消息,这一百两岂不是就是说几句就手到擒来的事这一百两啊,不仅能顺利还了七十两的赌债,还能剩个三十两在手,无论是偷偷留着当私房钱,还是用来当本钱再去赌场拼一把,说不准就能翻十倍成三百两了
杨平想到了美处,先是自己傻笑了一会,仿佛已经将那一百两收在自己手掌中了。等一阵穿堂的冷风吹过来,把他从这美妙的幻想中唤回到现实来了,杨平这才发现,夜真的是深了。双手抱紧自己肩膀借以抵御深夜的冷风,杨平美滋滋的想着那一百两银子,也不觉得累,也不觉得乏了,三步并作两步就窜过了那两条小巷,一径小跑着回家去了。
次日才刚过五更,心里有事的杨平听着外头更夫的梆子声响就立即起身了。江氏睡得迷迷糊糊间,见着杨平居然披衣开门,蹑手蹑脚的往院墙那边听别人家的动静,气得翻身骂杨平道:“隔壁那洪大家里就那么一只母老虎,这是那里勾了你的魂魄了去大冷的天不睡觉,倒是听人家的壁角去”
杨平也懒得理她,细听了一轮并不见有什么动静,可见洪大和胡癞子并未起床出门,就稍微放下了心来,这才又蹑手蹑脚的回到房里来。江氏又骂道:“杨平你这该遭瘟的货该挺尸的时候不挺尸,大冷的天呢,只管进进出出的把屋子里的那一点子暖气全放光了”
“你给我住嘴”一大早起来,杨平其实也冷得打了两个哆嗦的,这时候又听见江氏唠叨,便听得火气上来了,“男人的事,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个屁要挺尸你自个儿挺尸去就是了,啰嗦个什么劲”说着就一拍桌子,气呼呼的出房门自己往厨房弄热水洗簌去了。
江氏愣了一愣,正想再骂几句杨平,杨平却是已经走了进厨房不见人了,这租来的屋子又窄又浅的,算起来只有从前农庄里头的三分之一大小,若是大声吵嚷起来,怕是隔壁房里住着的杨重被吵醒了又得大发一通脾气。江氏虽是不在乎杨平这个烂人丈夫,但对自己唯一的儿子还是很在乎的,于是便卷紧了身上的被子,自认倒霉的往厨房方向啐一口道:“我呸什么男人的事不就是一早就想出门乱花钱罢了老娘就偏不给你钱,看你能不能在外头喝西北风喝饱了”
杨平只顾着今儿要偷偷摸摸的跟在洪大和胡癞子后头出门,好找上那什么日月教的人卖消息换赏钱的,那里会去理会江氏骂什么。
杨平昨夜想了半宿才睡的,开始时还想着要赶在洪大和胡癞子之前去那东升客栈自己找什么候大爷的,后来再转念一想,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的跑了去,人家又不认识自己,空口白牙的说一句有事儿找,人家必定不会理会的。于是杨平就按捺住了,只盘算着不如悄悄儿的跟在那两个泼皮后头,起码不用怕找错人了
而今杨平主意已定,就快快的洗簌好了,只在家里竖起耳朵等着,只要一听见隔壁洪大家门响,他即刻就跟上去。
果然洪大和胡癞子两人也是早起了,才过了一会子,隔壁洪家就听见了杂杂碎碎的声响。
杨平在厨房里摸了个的馒头,就着杯半温不热的水,匆忙啃了几口,只听得隔壁大门开了,洪大正自交代自家婆娘说不回家吃午饭,杨平便忙忙的扔下手里的茶碗和馒头,也穿鞋整衣的一通忙活。等得听着洪大和胡癞子出门了,杨平赶紧也出门,远远的隔着些距离,紧紧跟着这两个泼皮后头去了。
洪大和胡癞子显而易见的心情不错,经过街角那炊饼摊子的时候,还笑嘻嘻的难得的扔了两个铜钱给卖炊饼的小贩,一人卷起一张炊饼,且吃且走。
杨平跟着他俩,好容易才走过了半个城市,到了那东升客栈。
洪大和胡癞子一反平日里那流里流气的模样,喊了店小二去请楼上天字号客房的侯大爷后,便站得直直的只守在客栈楼梯处了。
杨平远远的在客栈对面还未开门的药铺台阶上伸长了脖子往客栈里头看着,一会子功夫,便见那楼梯上下来一个打着哈欠的精壮中年汉子,不知道低声和洪大、胡癞子说了什么,后来扬手给了他俩一小把碎银子,喜得这两个道谢作揖不迭。
杨平自是看得心都热了,眼睛也忍不住发出来两道贪婪的光来,若是自己上去供出来杨亭和瑜哥儿母子,估计一百两之外还能有其它额外的赏银杨平想着美事想得太过入神,一点儿没注意到洪大和胡癞子两人已经离开了东升客栈。
没了这两人身影的格挡,那个中年汉子立即就注意到了客栈对面神情明显不对的杨平。这中年汉子果然是传说中高来高去的武林人士,杨平还傻呆呆的坐着美梦呢,只觉着眼前一花,便被无声无息间骤然蹿到自己面前来的中年汉子一个巧劲踢中了双膝,莫名其妙的就跪倒在中年汉子跟前。
中年汉子抬手按着什么东西,虚虚遥遥的搁在了杨平脖子上,只冷冷看着杨平,口内低喝道:“说你是什么人来这儿做什么”
后知后觉的杨平这才生出来浓重的惊恐之意,眼角余光见着中年汉子指尖分明夹着亮闪闪的反光的刀尖,离着自己脖子仿佛就只隔着那么一点儿几乎是看不见的距离,杨平只觉得顿时就两股战战,简直是话都要说不利索了:“这这位大爷我我我不是我是我是来对,我是来说我知道大爷您要找的那个孩子和他娘在那里”
不料中年汉子不但没放开他,反倒是眼神凶狠的将刀刃更逼近了他的脖子,杨平都已经能感受到刀刃挨着皮肤的那股深入心扉的冰冷寒意了。杨平被吓得大冬天的也出了一额的冷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用自己惊恐过度,几乎是要将眼仁都突出来的眼睛去看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大概是觉着仇家或是官府派来的探子,应该就没有这种一把小匕首就能吓得几乎瘫掉的孬种罢,又大发善心的将指间的匕首稍微移开半寸,依旧是冷着声音问道:“说你是打那儿知道的咱们要找孩子和孩子娘的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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