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是第二日才送进宫的。【】
倾城有些不高兴。
她如今虽然不比当年那么娇气了,走到哪里都要带上好几个大箱子,自己惯用的物件儿一样都不能少,但苏墨弦这少了她一个晚上用度的做派也太让她委屈了些。
其实她也过了两年随遇而安的日子,如今对这些身外之物渐渐看淡,再者,皇后宫中也不会少了她穿的用的,但苏墨弦克扣她这个事,重点也不是穿的用的,而是人。
她不过气一气他,提前将东西收好,还摆在了房间正中醒目的位置嚣张嚣张而已,他如此倒像是报复她一般。
嗯,你迫不及待要离开是么?好啊,我偏就不着急。
……说好的男子汉大丈夫呢?
倾城非常不高兴,一整个晚上对苏墨弦都是怨怨的。或许是因为怨得太深,平静不下来了,她在床上辗转多时都不能入眠,倒刚好让她听到了皇后的咳嗽声,一个翻身而起,殷殷勤勤地就跑过去伺候了,比为皇后守夜的宫女还要快。
大约是夜半生了凉气,皇后咳嗽得厉害。倾城算算她前一刻服药的时辰,想着这个时候刚好可以再服一剂,便拿了苏墨弦开的药,亲自去小厨房煎药。
事实证明,倾城在这些小事上的运气常常不错。
第二日,皇后的身子就好了大半。
皇后病情好转这事,也许是因为她本就不甚严重,也许是因为苏墨弦医术了得,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的大功由半夜煎药的倾城领了。
于是,只用了一个晚上,倾城在皇后那里的好感度已然刷破了历史最高值。
不止是在皇后那里,倾城衣不解带伺候皇后这事第二日一大早就已传遍了整个皇宫。早晨,后宫嫔妃们来向皇后请安时,脸上都是既羡慕又羡慕的神情。
其实她们这样的身份,即便只是个小风寒,儿媳整夜伺候这事也并不少见,并不见得皇后就比她们命好。但这世间的事往往就是这样,苦劳是个非常容易被人忽视和遗忘的东西,只有被功劳加持了,它才能闪闪发光起来。
所以,皇后这个病情好转的时机真是刚刚好,连老天都很是帮了倾城一把。
据说,皇后还刻意嘱咐嫔妃们说话小声些,“小七刚刚才睡下,你们轻点儿声,别把她吵醒了。”
……
倾城最后还是被吵醒了的,皇后让身边的嬷嬷过来将她叫醒,因为,“睿王来了。”
苏墨弦给她送箱子过来了。
如果不是顾忌着皇后身边的人在这里,倾城几乎要用鼻子哼出一口气来以表达她对苏墨弦的不屑。
如果这里不是长乐宫,苏墨弦亲娘的地盘,倾城真的会翻个身,再冷冷扔下一句,“东西放下,人跪安吧。”
所以说,这世间最让人悲伤的两个字就是如果了。
倾城梳妆好去皇后寝殿时,苏墨弦刚为皇后诊完脉。皇后今日已能下床,虽然也只是略显无力地靠在美人榻上,但气色和精神对比昨日可真要说一声大好。
苏墨弦重又写了张方子,只是一两味药上的小变动。
做好这些,苏墨弦这才抬眼看向倾城,“你随我来,煎药上的事我细说给你听。”
倾城,“……”
皇后目光了然地在两人脸上流转一周,其实煎药上的事为什么不能当着皇后说呢?皇后笑了笑,也没说破,只对倾城道:“去吧。”
苏墨弦命人将带来的两个箱子搬到了倾城的寝殿去,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人,倾城便随心所欲地不给他好脸色看。一进门就懒懒地坐到美人榻里,拿了个侧脸对他。
苏墨弦立在一旁,含笑凝着她,问:“昨夜有没有想我?”
倾城,“……”
他觉得他们现在还合适说这么缠绵悱恻的话吗?
苏墨弦望着她淡淡的模样,忽然想起什么一般,改口道:“唔,我应该问,昨夜想了我多久。”
倾城唇角抽了抽,看了他一眼,奇道:“我都到宫里来了,还想你做什么?我若要想你,又来宫里做什么?”
“是吗?”苏墨弦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瞥过地上那两只大箱子,问,“那今日这么大的怨气从哪里来的?难道不是怨我昨夜没给你送这些东西过来?你若怨了我,那也是想了我,倒也不枉我一番苦心了。”
倾城,“……”
所以,你为了不让我把你抛到脑后,故意让我怨一怨你?如此……爷,还是你赢了。
苏墨弦缓缓走到倾城眼前去,倾城别开头去。
苏墨弦笑了,道:“把箱子打开看看吧。”
倾城轻哼一声,“有什么好看的。”
苏墨弦没再说话,只是自己走到一只箱子面前,亲自揭开了盖子。
倾城的眼风不自觉地跟了过去,原打算不动声色地瞥一瞥,然而这一瞥却是不好,她整个人都被那箱子里的光华夺目给吸引了过去。她浑身定住,然后就不自觉地站了起来,一双眼睛都恨不得扑进去的模样。
倾城原以为自己如今已将这些身外之物看淡了,到了此刻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她还是如这俗世间的所有女子一般,箱子里那个东西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新衣服,美轮美奂的新衣服。
苏墨弦解释道:“这是半月前就为你定下的秋衣,我亲自选的料子,让天下第一绣坊的挽娘做的,还是依着你原来的性子,一针一线都必要她亲自动手,不假他人。”
倾城缓缓走上前去,面上的一件是紫色的锦裙,绝好的缎料,光泽内敛而华贵。目光所及之处,绣着数朵繁花,绣工本已是精美绝伦,花蕊处还点着流光溢彩的宝石,虽是五光十色,但因为恰到好处又精致小巧,入眼竟是出奇的和谐,丝毫不见花哨庸俗。
倾城的手不由自主就伸了出去,温润细腻的手感,几乎已经可以想见穿上身时那惊艳四座的效果。她两只手将衣服展开来,才见这一簇簇繁花是在袍脚,而繁花之上便是一只展翅翱翔的青鸟。传说,青鸟是西王母的坐骑,眼前这只青鸟线条优美,姿态翩然出尘,竟果真如从天而降,不似凡物。偶一回降落凡间,不过因人间这一处花团锦簇,让仙鸟也将这当成了仙境。
一件衣裳,如此巧夺天工,奇思妙想,天下也只得一个挽娘可以做得出来。
倾城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好生缓了缓情绪,这才重新端好了姿态,轻轻放回,复又看向苏墨弦,“挽娘的一件衣服如今单排队就要排上两年,就是宫中的娘娘这个队也要照排不误,一天都少不得。没想到,你如今和她交情倒是不错了。”
不是说,半月以前才定的吗?想当年,就是挽娘没有这般炙手可热的时候,她也是要提前一年定的。
苏墨弦别有深意地说:“有个喜爱这些东西的妻子,我自然要不遗余力不惜代价将这个重要的交情经营好了。”
倾城望了他一眼。
苏墨弦笑道:“原本为你定了十套秋衣,最快也要半年才能做好。但你昨日气都生到宫里来了,我自然要想法子哄一哄,这才连夜去绣坊,请挽娘速速赶制。我在一旁盯着,也是急得坐立难安,想若我能做这个东西,若我做的能入你的眼,都恨不得自己亲自动手了。”
苏墨弦说到这儿,意味深长地望进她的眼睛里,“如此,气可有消一些了?”
倾城用力抿了抿唇,终于还是没压住高高翘起来的唇角。
……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
苏墨弦个男人,可真是有手段。昨夜才将她气得跟什么似得,转眼一件衣服就将她收服了。倾城虽然非常不愿意接受自己这么肤浅,然而事实是,倾城勉强端了端姿态将苏墨弦送走,回来就关上门,双手提起那件巧夺天工美轮美奂的衣服对着铜镜转了好几个圈圈。
后来,倾城想,她如今不怎么生气和她昨夜那么生气的原因大抵是相同的,其实都不是因为这些穿的用的,而是因为人。
昨晚嘛,昨晚苏墨弦是个克扣她的小肚鸡肠的男人,一点都不大丈夫,她想不生气都难。
今日嘛,今日苏墨弦为了讨她欢心一掷千金费尽心思,爱妻好男人的形象无比光辉灿烂,她想生气也生气不下去了。
这样的心态之下,倾城心安理得地就换上去了,然后圈圈就转着没停过。唇角翘得高高的,反正她这么开心才不是肤浅的因为衣服漂亮呢,是送衣服的人这么有心,她不高兴一下就辜负了。
可惜,苏墨弦这么有心,倾城仍旧在长乐宫中心安理得地住着。苏墨弦那个心思,倾城好像也就高兴了一下而已,似乎连领会的打算都没有。
皇后的病是因感染风寒所致,病来如山倒,虽然其后好了许多,但也要一点一点地好,倾城尽心尽力伺候。
瑾妃碍于已经放下话来说了“有臣妾呢,臣妾会好生伺候皇后娘娘的”,每日必须过来呆一两个时辰。瑾妃醉翁之意不在酒,原也没打算和皇后生出什么亲近来,皇后自然就更没这个意思,所以每日这一两个时辰就尤其难熬了,如此难熬的时间里,瑾妃和倾城却是出乎意料地亲近起来。
倾城自小对衣裳首饰胭脂香料一向极有研究,衣裳首饰这一点上苏墨弦帮不了她什么,最多也就只能帮她经营一些交情,譬如挽娘那里可以插个队什么的,但胭脂香料这里,苏墨弦可就能亲力亲为地帮她了。
从养颜美容的方子,到提炼纯露膏脂的花花草草,再到炼香制香的手法,苏墨弦钻研了许多年,倾城未必都能用得上,他却也周到地全记录了下来,只为了留着她闲暇时看看消遣。
而瑾妃显然也是对这些事情极有兴趣的,如此,两人一拍即合。
瑾妃身为大周第一宠妃,她在美肤保养这些事情上自认极有研究了,要知道,她的整个人生除了斗斗斗就全用来负责貌美如花的,然而和倾城一番交流下来,瑾妃竟有些井底之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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