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站在内堂窗前,望着窗外树枝初绽新芽,溪水潺潺流动,心里满是“有钱真好”的感慨。【】
这里不是她在洛阳置下的房产,而是洛阳城东北方向,建于一座小山丘上,占地面积极广的荣府。洛阳首富商会会长荣fèng祥,平时就住在这里。
他把这座华府修饰的富丽堂皇,前堂中厅内堂乃至女眷居住的院落,都像皇室行宫一样华美,甚至以九龙浮雕妆点厅中支柱,活像天子上朝所用的金銮殿。更难得的是,他使用大量金银珠玉,府邸却没有俗气的感觉,只让人产生对金钱的艳羡与崇拜。
一月前,她首次向守门的武士报上姓名,求见荣fèng祥,结果对方一听之下,想都不想地说,荣大老板前往外地办事,不在洛阳,请改日再来。
苏夜同样想都不想,摸出一张写好的信笺,让这些人转交给府中能主事的人。信笺递进去之后,也不知怎么回事,荣大老板忽然又在了,脸拉的比驴子还长,一脸晦气地请她进去。
因此,她才有幸进入真正大富之家中,招待真正尊贵客人的内堂,从屋中眺望外间花园,享受寒冬即将过去,新一年的春天马上就要降临的独特景色。
这几个月以来,李密为了对付她,当真是不择手段。他看准苏夜废掉独孤霸武功的机会,与仍在洛阳的独孤阀结盟,希望尤楚红独孤fèng等人参与围攻她。“南海仙翁”晁公错正因此事来到洛阳,作为李密的说客。
与此同时,他暗中勾结襄阳城主钱独关,增加自己和翟让斗争的胜数。但钱独关乃阴癸派弟子,身边有一位心计不输给婠婠的白清儿。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搅合进阴癸派称霸中原的大计。
另外,由于王世充扶持越王杨侗称帝,将他当作傀儡,杨侗心生不满,亦勾结李密对付王世充,许诺以隋朝宗室身份,承认李密对洛阳的控制权。
李密一听杨广死讯,便暂缓攻打洛阳及附近城池,踌躇满志地联络各方势力。几经努力后,他颇有盟友遍天下,卧底到处走的风范,飞快划定谁能当作朋友,谁只能成为敌人,之后还暗中指示以曹应龙为首的四大寇骚扰飞马牧场,伺机杀死在牧场做客的李秀宁与柴绍。
苏夜深知他的举动,却不怎么在意。有她在,李密便无法杀死翟让,而翟让一天不死,李密便无法成为瓦岗军共主。如今是他如坐针毡,而不是她,所以她完全不着急。
真正让她挂念的,仍是魔门在竟陵一带的动作。婠婠就像她记忆中那样,在独霸山庄掌控竟陵后,前往方泽滔方泽流兄弟身边卧底,意欲以美色惑人,令兄弟两人互相残杀,然后借杜伏威之力,一举攻下人心涣散的竟陵城。
但婠婠的如意算盘被双龙搅乱在先,被苏夜阻止在后,使杜伏威功亏一篑。事实上,婠婠一见她现身,得悉她和飞马牧场交情莫逆,立刻弄清自己无法得手的事实,连场面话都不交待一句,娇笑一声便转身离去,留下在原地目瞪口呆的方泽滔。
苏夜曾向她放出狠话,说飞马牧场少一人,她便杀阴癸派一人偿命,听的婠婠脸色微变。不过,如果婠婠被这么几句话吓住,那就怪了,只能说她自知不是她对手,所以果断放弃。但阴癸派针对她的报复举动,一定会更激烈也更隐蔽。
她在独霸山庄时,其实双龙也在,只是阴差阳错,双方并未有机会见面。那时双龙去了飞马牧场,装模作样当了几天糕饼师父,听说四大寇攻打牧场,马上脱下马甲,大言不惭地自称是她弟子,要求为美人儿场主出力。
李密想对付李阀公主的打算,也因寇仲出手干涉而付诸流水,因而深恨寇徐两人。他奈何不得苏夜,多日心中焦躁,把满腔怒火都发泄在他们身上,待他们离开竟陵,立即安排人手围杀他们,试图报这一箭之仇。
围杀者中,不乏江湖成名好手,均因仰慕李密的谋略才能而聚集到他麾下,看好他的前景。双龙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武功突飞猛进,更被迫和同样遭人追杀的跋锋寒建立友谊,同进同退。三人边战边逃,最终居然躲过婠婠与边不负的追踪,并商量救援被边不负掳走的傅君瑜。
边不负只清楚傅君瑜和双龙的关系,不知道双龙和苏夜也有交情。如果他知道,肯定二话不说,将这个烫手任务扔给别人,可惜如今太晚了。
再过十来天,严冬便会彻底过去,迎来万物生发的季节。宁道奇人已赶到洛阳,将和氏璧交还给师妃暄。这位静斋仙子拿到和氏璧后,又将它交给洛阳的净念禅院保存,自己则继续查访各门阀势力中的有为霸主,试探他们是否有成为天下共主的潜力。
她应当不知苏夜在瓦岗军中的地位,所以只能从翟李二人的举动判断。迄今为止,苏夜尚无机会见到她,却也不急着去见。
正当她思索净念禅院时,忽然听到后堂通往院落的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弹指之间,来人已走进后堂,冷冷道:“苏小姐大驾再度光临,荣某真是阖府有光。”
苏夜笑道:“怎么,祝后仍然不肯出面为你撑腰吗?”
来人是个保养得宜的中年男子,鼻子高挺,额角高隆,神情冷静自若,高度与当日在荒山中现身的辟尘相仿,亦是又高又瘦。但江湖上,众多高手都有着又高又瘦的身材,只凭这一点,并不能说他就是魔门妖道。苏夜也是因为早知他的身份,才敢在信中威胁他的。
他们第一天见面,荣fèng祥见势不妙,扔下边不负逃了。第二次她找上门,荣fèng祥避无可避,只得出来与她见面。两人谈了没几句,苏夜借机动手,正面击败他,然后向他索要老君观的典籍。
荣fèng祥为人颇有商贾无利不起早的特色,四方逢迎,既和阴癸派保持长期合作关系,又与石之轩之徒杨虚彦走的很近,同时亲近塞外大明尊教,并不誓死效忠任何一方。但他被苏夜逼问派中秘籍时,仍然忍不住问了和左游仙相同的问题。
那就是她是否有意尽集魔门典籍,重新撰写失落已久的十卷《天魔策》,然后一统魔门。
苏夜威吓他道:“我现在还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想见识玄门正宗之外的武功心法,但是,倘若你们再拿这个问题来烦我……”
不知是否是这句话生了效,自此之后,荣fèng祥果然没再烦她。他取出老君观的三套典籍,无可奈何地交给她,看着她当面抄写一份副本,又将原本交还给他,自始至终,保持着一头雾水的表情。
他内心深知,她确实不是贪图魔门武功。倘若是祝玉妍掌有的《天魔诀》,或者还有抢夺的必要,但老君观真传道之类的武学,即便他们主动赠送给她,她也不会费心去练。因此,他和左游仙一样,悄悄认定她有一统魔门的计划,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不肯明说而已。
魔门八大高手中,除了人在突厥的赵德言,和行踪不定的尤鸟倦石之轩外,其余五人都有和她相遇的机会。安隆常年居住巴蜀,祝玉妍设老巢于长安自不必说,剩下一位灭情道的“天君”席应,也将从西域返乡,参与隋末乱世的斗争。
更何况,和氏璧在洛阳出现,祝玉妍的法驾必定由长安转移到洛阳。她之所以问及撑腰之事,就是想问荣fèng祥有没有向祝玉妍举报她。
荣fèng祥撇开名义上的女儿荣姣姣,独自一人来见这个煞星,结果还没开口,就被她呛了一句,不由沉下脸,冷淡道:“小姐要对付的乃是晁公错尤楚红之辈,与我圣门何干?”
苏夜微笑道:“说的也是,不过阴癸派因我和……扬州双龙之故,未能取得竟陵,被飞马牧场和独霸山庄连成一气,恐怕特别讨厌我吧?”
荣fèng祥听到双龙之名,脸上顿时泛出不以为然的冷笑,同时道:“小姐真能说笑。”
苏夜道:“你们不要着急,早晚有一天,正道也会特别讨厌我。我拜托你调查晁公错的下落,以及董淑妮的动向,有没有新的消息?”
王世充过去就曾承担瓦岗军的全部压力,又听说南海派急着将势力扩张至北方,所以应李密之请,由元老级人物晁公错亲自面见尤楚红,不由十分心急,急于在河北关中地区寻求盟军。他选中了人才济济的李阀,并准备把艳冠洛阳的侄女董淑妮嫁给李渊,结两家之好。
苏夜心知李密和尤楚红都深深憎恨她,必定要求晁公错出手,所以想先发制人,让南海派灰头土脸地滚出洛阳。毕竟晁公错是宁道奇同时代的武林前辈,倘若被她当众击败,只怕也没脸面在中原耀武扬威了。
至于李阀,向来和宋阀并称她的心腹大患。她将尽可能阻止他方势力与这两大门阀缔盟,为日后的寇仲等人减轻一点压力,才有针对董淑妮的举动。反正这只是举手之劳,并不会花费她多大功夫。
荣fèng祥脸容如石头般毫无表情,走到主人位上坐下,安然凝视着她道:“晁公错近日才抵达洛阳,同行者中,还有海南派掌门与派中高手。李密替他们安排下洛阳的精致住所,可能两三日间,就会上门拜访独孤阀了。至于姓董的小妮子,她人不在洛阳,但王世充已派人把她接来,准备将她送给李阀那老色鬼。”
苏夜叹了口气道:“到了就好,虽然到了也是无用。”
荣fèng祥听着她的话,心中没来由一颤,竟替晁公错担心起来。其实他也是心怀鬼胎,因为李密通过曲折途径,向杨虚彦提出极高报酬,请他刺杀苏夜。杨虚彦的反应极其奇怪,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反倒找上了他,打听关于苏夜的情报。
他将这几件事联系起来,仍无法产生安心的感觉,冷冷道:“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苏夜笑道:“没了,大老板你剩下的事,就是坐看李密遣人刺杀我,还可以趁机吃个点心。哦……对不住,我有另一件需要你帮忙的事。”
荣fèng祥道:“请讲。”
苏夜道:“魔门喜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种做派非常对我的胃口,因为我也喜欢。请你帮我给洛阳帮主上官龙带个口信,就说……我知道寇仲徐子陵的兄弟在他手中,也知道他有祝后作为后台。我不想强求他放人,因为那不是我的兄弟,但寇仲两人帮了飞马牧场大忙,而飞马牧场对我有恩。”
荣fèng祥右手一按座椅扶手,似是激动的要站起身来,又强行坐下,冷冷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夜笑道:“没什么,只是俘虏死一个,上官帮主身上就要多一条刀口。他有本事,就把阴后拴在裤带上,须臾不离地保护他,否则在我离开洛阳前,一定先取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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