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玉妍身后,也果然站着永远白衣赤足的婠婠。【】时近黄昏,暮光映透半开的窗户,映的满地都是昏黄光芒,连普通桌椅都镀上了一层橙黄,令这师徒两人愈增神秘魅力。
如果有人采访苏夜的想法,那一定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但话到口边,竟画风陡变,“婠小姐是一直站在那里,还是等我回来,才起身站过去的”
祝玉妍轻哼一声,明显不打算回答这问题。婠婠微微一笑,答道:“一直站着,但师尊与我刚刚才进门,你回来的好巧。”
因林士宏之故,苏夜与阴癸派注定只能做敌人。祝玉妍主动前来见她,又只带了疼爱的徒弟,未带任何一位长老,当然是为石之轩而来。
祝玉妍娇柔地抬起右手,作出示意手势道:“小姐请坐。”
翟让退隐后,自觉留下也无趣,遂带上女儿,前往关外做生意,与瓦岗保持若即若离的联系。但他人大多仍称苏夜为小姐,乃是习惯使然。
苏夜依言坐下,向婠婠招手道:“你也坐吧,你不是我手下。我坐你站,让我感觉很别扭。”
祝玉妍终于没能忍住,风情万种地横了她一眼,同时问道:“你今日去了哪里”
听她口气,仿佛在和江湖晚辈说话,声音柔美悦耳,语调平和淡定。但她以宗主之尊,开口就问别人的行踪,可见她心里已有成见,以致不顾平辈相交之礼。
苏夜不得不佩服她的眼光,知道她通过种种蛛丝马迹,怀疑她前往宝库寻宝。她冲她一笑,在婠婠坐定之时,答道:“宗主为啥明知故问,现在能够吸引我来长安的,除了杨公宝库还有什么”
祝玉妍目光清明锐利,透过脸上轻纱,仿若两把明若秋水的短剑,在她身边盘旋来去。她未及开口,苏夜就抢先道:“两位必须告诉我,我哪里露出破绽,让人算了,不用多说了,我租下的房子有问题,对不对”
祝玉妍淡然道:“你在长安没有亲信,没有身家,自然要购买一座府邸,或者临时租下房屋居住。你实在应该住到侯希白那里,或者可以躲开本门耳目。”
苏夜笑道:“我和他关系还没那么亲近呢。”
祝玉妍道:“好了,小姐该回答我的问题。你既然进入杨公宝库,那么在里面找到了什么东西,又带走了什么”
她坐的位置极为巧妙,令夕阳正照在她完美无瑕的半边侧脸上。以苏夜眼力,不难看到她面纱下清秀绝伦的真面目,也能看到她肃容以对的神情。所有人都想获得宝库,所有魔门中人都想获得舍利,祝玉妍并非例外。何况,她还有一个针对石之轩的原因。
苏夜一时没有开口,令气氛略带凝重。婠婠似乎想要打破这种凝重,幽幽道:“那两个小子知道的消息,你肯定也知道,甚至比他们知道的更多。奴家不信你进去之后,会无功而返。若你有诚意,就说出来吧。”
苏夜笑道:“你们之所以从未逼迫我吐露宝库位置,是因为知难而退吗”
婠婠有点嗔怒地道:“就算是吧。”
苏夜并非故意拖延,而是在想到底要不要如实相告。几句话过去,她已打定主意,伸手取出舍利,托给她们看,以与祝玉妍不相上下的淡漠态度道:“你们不在乎库中财宝,只在乎这件东西。那么,东西就在这儿,宗主有何意见”
出乎她意料,祝玉妍看到舍利近在眼前,竟纹丝不动,只冷冷盯着它,绝无出手抢夺之意。婠婠向前微微倾身,想看的更清楚些,也没有轻举妄动。
她们两个不开口,反倒让苏夜变成比较尴尬的那一位。她不得不举手托着舍利,直到那对师徒上下左右,将舍利看了个够,才问道:“究竟怎样”
祝玉妍缓缓抬起双眼,寒声道:“这当真是圣帝舍利为何我无法感受其中元精历代圣帝都修习天魔策中武学,没有我感应不到的道理。”
苏夜微笑道:“如果你认为,我会将满溢元精的舍利展示给人家看,那就错了。它之所以空无一物,只是因为我吸收了所有元精。现在它只是一个潜力无穷的圆球,你想要元精,得找人把他的元精注入进去才成。”
她口吻十分轻松,却在轻描淡写间,点明连阴后都难以置信的事实。
祝玉妍熟悉石之轩,尽管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忌惮他的天赋奇才。若说魔门中只有一人能够继承舍利,那她自认难以胜过他。此时她却当面听说,一个魔门之外的人,平安无恙地汲取了邪帝元精,自然震惊非常。
婠婠蹙眉道:“此话当真”
苏夜笑道:“我有必要说谎吗事实上,元精夹杂的杂气性质与天魔真气极其相似,都有自然形成漩涡,将对手吸到自己身边的特点。你若不信,可以试试我的内息,肯定会大吃一惊。”
祝玉妍冷然道:“以你的武功,模拟任何内息效果都不足为奇,试倒是不必试了。”
苏夜道:“所以宗主已经相信了我的话”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祝玉妍的神色变化。祝玉妍震惊过后,不再掩饰惊讶之意,也是秀眉轻蹙,比平时更像婠婠。难得的是,她依然保持着镇定自若,不肯在口气中流露情感,淡然回答道:“是,玉妍相信你所言均为事实。圣门为舍利奔波多年,四处查探,想不到最终落在你手里。”
苏夜悠然笑道:“此事已成定局,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不过,它也有对魔门有利的一面。”
祝玉妍叹道:“你一个外人,居然也明白圣门内情。”
所谓的“有利一面”,指的就是舍利元精不复存在,那么它附带的好处也急剧减少。就算魔门中人想要注入元精,也得等到临死之际了。他们失去了好处,也失去了内讧的理由,譬如赵德言就不会再为舍利和祝玉妍过不去。
从最坏的角度看,祝玉妍未拿到舍利,石之轩却也没拿到。他需要更多年月完成不死印法,也大大增加别人杀死他的可能。
魔门向来以冷酷无情,自私自利著称,忽然没了一个门内争斗的目标,未必全是坏事。但她们几人都想不出,石之轩会如何反应。
婠婠很想触碰舍利,却知道苏夜不会交出它,只得在旁愣愣看着,消化她刚才说出口的事情。与此同时,苏夜问道:“看宗主的意向,好像已经接受了舍利为我所有的现实贵派不再想方设法抢回它,或者与我进行交易,换回它了吗”
祝玉妍螓首轻摇,淡淡道:“我拿它也没什么用。你还会趁机提出众多麻烦要求,不如就此放手。”
别人说“没用”,可能只是字面意思。她说没用,则隐约流露出她要和石之轩玉石俱焚,没办法死前注入元精的意味。
婠婠却好奇问道:“你吸取元精后,究竟有怎样的感觉元精为何未摧毁你的经脉”
苏夜笑道:“等谈完正事,我可以详细回答你的问题。眼下先说正经事吧,不要让祝宗主在旁等着我们聊天。”
祝玉妍平静地道:“很好,小姐如此痛快,玉妍也不会多说废话。你说你愿意与我联手杀死石之轩,我却不必把天魔诀交给你,是真是假”
苏夜道:“你不必怀疑,你恨石之轩,我却非常忌惮他。我让婠小姐给你带口信,难道是为了带着玩的吗”
婠婠注意力终于从舍利上转开,也让苏夜有机会把它收回袖里。她凝视祝玉妍片刻,神色平淡如常,又转头看向苏夜,有种观察两人反应的感觉。很明显,她从未提过私下借出天魔诀的事。
苏夜本人对杀不杀石之轩,其实一直是模棱两可的态度。但剧情改变后,她不清楚石之轩会有何种机遇,性格会发展成什么样子,究竟是按照原来的命运,自杀不成悟道而去,还是变的极致冷酷,彻底抛弃父女之情。
他可能获得其他宝物,例如塞外的“五彩石”,也可能福至心灵,不需借助外物就练成不死印。若将事态想的坏一点,倘若他永远都是继承补天道的邪王,自然有可能像杨虚彦那样,仗着绝世神功,四处刺杀暗算反对他的人。
寇仲已流露出天生的领袖气质,在战场上强悍敏锐的领导力,有时奇兵突出,有时老谋深算,居然不下于出身名门的李世民。苏夜盼望他征战到最后,而非为了证明对宋玉致的情意,甘愿隐居岭南。
他为宋玉致放弃大业还好,若因石之轩之故,在风头正盛时,嗷的一声遭人暗算而死,只怕苏夜也要嗷的一声吐血一斗。这样想来,石之轩死去,确实比活着更有利,何况最后杀他的人总会是祝玉妍,而不是她本人。
祝玉妍点一点头,问道:“除了天魔诀,你还有没有其他要求”
苏夜正在等她这句话,立即答道:“还真的有。我想知道魔帅赵德言住在哪里,想借助贵派之力,得到与他近身接触的机会。”
这本是个无足轻重的要求。但她一提要求,婠婠当场又望向了她,眼神亦变的高深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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