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花心大萝卜

  李雩在当天下午玩了一会儿就再也没玩了,还有正事要做。【】李雩心道,跟着老子这样的主公算你们倒霉,还想要修仙?不被妖怪吃了就不错了!不行,一定得把那个奇门循甲给学会!上次运气好,下回遇到个会飞的妖怪怎么办,遇到一个聪明点的不上当又怎么办?

  为了有安全感,为了活命,李雩没日没夜地练着。这一回的难度更大了,不能凭借风力而是要超越风速,一直要达到闪电那样快才行。李雩心中暗暗叫苦,以为当了神后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就像人们说的那样快活似神仙,没料到一开始就要练字,后来又要练吐纳、练飞,飞还得飞得快才行,这个保镖真不好当!看到厚朴和紫苏的功夫后,想着可以靠他们去打妖怪,可发现最后还得靠自己,不免有些失望。

  其实药师爷在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妖怪敢来打药师庙的主意,因为整个长兴城的神都同忾连枝,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是李雩成神得太过诡异,让所有的神都不服气,有心想要等着看他出丑。这些厚朴和紫苏自然不能告诉他,以免平白惹下祸根。

  神和人一样,谁都可以得罪,就是不能得罪大夫,没准哪一天就会要求到人家。厚朴和紫苏在药师爷身旁时压根就不需要考虑这些问题,所以他们也没有练过多少降妖除魔的本领。

  两百多年以前,那时候还是夏国,在夏国与北俱芦洲的铎镝人发生了一场大战,药师爷带着他们两个千里迢迢赶到边境,化身成普通大夫为战争中的伤员和难民治病。战争的结果是大夏国惨胜,国力却日渐削弱,最后被华国取代。他们却没有白走一遭,包裹伤口的白布变成了紫苏的情丝,捣药的药杵变成了厚朴的无情棒,这样他们两个才得到了唯一的法器。

  在药师爷的身边他们都是安全的,没有必要用大把大把的时间练打打杀杀的法术,他们的全部精力都花在了治病救人上。他们的医术比不上药师爷,却也已经有了相当的水平,凭这一手至少就可以保小庙的香火不熄。这个秘密他们又怎么会告诉李雩,好让他从此无所事事呢?

  十一月二十七日晴宜祈福嫁娶破屋,忌交易立券李雩的速度快了很多,可是离闪电还差了一大截,但已经相当可观,若是早能够这样发了疯一样地练习,小全就真的只有追在他的身后吃屁了。

  奇门循甲的炼法不是个秘密,可是整个长兴城还从来没有哪个神练成过。李雩服了蕴灵丹,又是天神下凡,厚朴和紫苏觉得可以试试看,如果学会了这个法术就能够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实在是意义重大。

  没有比较,李雩不知道自己的长进有多快。他更不会知道自己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就一半归功于发了疯般的苦练,另一半还得归功于药师爷的蕴灵丹。

  又是玉兔东升,李雩想要再练一次就回去,好几天没见厚朴和紫苏了,不知他们的伤势是不是又好了些。正在这时前方弯弯曲曲的山路上有一个人唱着歌兴高采烈地走着,听声音李雩就猜得到是刘贵,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刘家村民风纯朴,人们都日出而作日落而栖,上次这个时候遇到了三个损友,刘贵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才对呀!

  刘贵是周围几个村公认长得最俊俏的后生,又和刘迎春是一对,以前李雩很是妒嫉,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他不由得有些得意,只可惜没有办法和他站在一起给大家伙儿评评了。

  等到他绕过一棵树,李雩的目力变得极好,虽然天黑了仍然能够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现在的刘贵哪里还是什么美男子!他完全变了一个人,眼窝深陷,面色蜡黄,连头发都变得稀疏了,整个人老了十岁。李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天他怎么了?

  当刘贵经过李雩跟前时,他闻到了一股强烈的酒气,皱起了眉头。李雩是只赌钱不喝酒的,赌钱是指着赢,喝酒除了头晕呕吐以外还有什么好处?李雩自己不喝,更讨厌别人喝,喝得满嘴臭熏熏的,喝得一个美男子变丑八*怪,可见酒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雩又飞了一个来回,在村口的大青石上坐了一会儿,心想也该回家去看看了。

  在大老远就看见了雩庙前的大槐树下站着两个人,正是刘家村的金童玉女刘迎春和刘贵。刘家村是几百年的村子早就不介意同姓结亲了,李雩心想这么晚了孤男寡女在一起,莫非是要私奔?不对,刘贵还才回来呢!胡大娘在帮刘迎春千挑万选找个好夫婿,万万料不到女儿在与男人私会吧?刘贵以前倒还可以和刘迎春凑一对,现在嘛……可就有些配不上喽。

  “贵哥,你不能这样,再也不能到那里去了!”刘迎春似乎很着急,可她伸出的手却被刘贵甩开了。

  刘贵不耐烦地说:“你管我?你老子娘想给你找一个有钱的大户人家,你去过自己的好日子就是,为什么拉着我不放?”

  “可是我喜欢的是你呀,这个你是知道的!”刘迎春急得都要哭了。

  刘贵却一点儿也不为所动,冷冷地说:“可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有相好的了,玉儿对我不知道有多好,她长得美又富有,我们可以比一比将来谁会过得更好。”说到最后他踮了踮脚尖,显得有些轻浮。

  “天啊!她是只狐狸精,她会害死你的!”刘迎春不管不顾在寂静的夜里突然大嚷起来。

  李雩觉得很无聊,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都是这样,她们把比自己好看的女人全唤做“狐狸精”,她们遇到一点小事就大呼小叫“我的天啊”,其实天还在那里根本就没有塌。

  很明显,刘贵也和李雩一样的想法,他不理刘迎春转身便走,边走还边说:“疯女人,直是个疯女人!就是看不得别人长得比自己好看,泼妇骂街一样,我的玉儿不是给你骂的!你不要缠着我!”

  李雩心想接下来一定是要大哭一场了。女孩子就是喜欢哭,也不知道哭得人头痛就更没有人喜欢了,李雩得赶紧走。

  李雩与刘迎春擦肩而过时却听见她梦呓般地说:“神啊!”

  李雩心中一惊,怎么?连她也能看得见我了吗?那么说来我……我偷看……我岂不是被发现了?李雩心跳得好快,麻烦大了,会不会开始骂人打人了?听说这种事情被抓住是会被揍得很惨的,根本就什么也没看到,实在是太冤!逃吧,快逃吧!

  李雩做贼心虚竟然比被野猪追还要害怕,胡思乱想着脚下却一步也挪不动。

  刘迎春转过身来几乎和李雩面对面地说:“刘贵这个傻瓜!现在只有神才能救得了他了!”

  说着她向前一步穿过了李雩。

  李雩清醒过来,大骂自己才是大傻瓜,大大的傻瓜!那天是想要偷看来着,可不是自己没看到,还让蔡九他们也没看到吗?凭什么揍老子?而且她也看不见……不对!

  李雩回头一看,刘迎春向着李雩庙走去,已经站在李雩庙门前的青石板上了。

  原来她口中的神就是已经成了神的自己,她想要找自己帮助,莫非刘贵真的被狐狸精给缠住了吗?

  刘迎春正要推门进到庙里去,李雩脑中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一闪,绝不能让她进去!厚朴和紫苏正在养伤,他们会从菱花镜里看到的,他们不能再拼命了!

  李雩顾不得那么多,现出了真身挡在了刘迎春身前。

  刘迎春的手刚要放在雩庙的铜门环上,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个高大的男子,她吓了一跳倒退了几步。

  在朦胧的月色下看不清来人的面目,从此人异常挺拔的身形上来看不象是熟人,整个刘家村就没有这么好的身材的男人,包括刘贵。

  刘迎春知道自己长得很美,经常有登徒子调戏莫非此人也是……刘迎春看了看四周,到处都是黑灯瞎火的,人们都已熟睡了,而与这座庙最近的人家也有一两百步的距离,跑是跑不过的。她为了与刘贵碰面故意选择了一个偏僻的地方,没想到……难不成他是一直跟踪自己来的?

  刘迎春吓得脚都软了,大叫:“救……”

  “命”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嘴就被一双大手捂住,刘迎春吓得几乎要瘫倒在地,那人的另一只手飞快地从后面扶住了自己的后背。刘迎春就这么被抱着,虽然是乡下女孩,虽然和刘贵相好,却发乎情止乎礼,也从来没被男人这样抱过,觉得心跳得好快。她惊恐地看着黑漆漆的人影,接下来他还会做什么!

  “是我,不要怕。”李雩忙说。

  这个声音很熟悉,刘迎春在哪里听到过,可是到底一时之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了。

  李雩接着说:“是我呀,我是李雩,你听不出来了吗?你不叫我就放手,可不可以?”

  最后这一句倒象是求她了,刘迎春的心情放松了些,觉得至少不是穷凶极恶的坏人。仔细一听,确实是李雩的声音,可是他比李雩高多了,语气也不象一个小混混。放在自己嘴上的手温温的,应该也不是鬼。刘迎春无奈地点了点头,人已经被牢牢控制住,不点头还能怎么办呢?

  刘迎春看不清李雩,李雩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眼里的恐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疑惑,知道她不会再喊叫,于是放心地松了手。

  刘迎春不再害怕,还靠近一点想要看清楚,不过却是徒劳,她试探着问道:“你……你真是李雩?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是死了,但我不是鬼。”李雩苦笑了一下,真不知道这是喜是悲,“你有什么事就对我说吧。”

  刘迎春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只是想到庙里说说排解一下心中的苦闷,没想到真的遇到了神,而且这个神还是从前的熟人。月光很微弱,她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却是徒劳,说道:“你的意思是……你真的是……你成了神吗?”

  知道她马上就会提出那个他无法做到的要求,李雩忙说:“我帮不了你了,我们都受了伤。”

  刘迎春半信半疑,前几天的确是死了一只大野猪,那只大野猪大得不可思议,全村老少都分了肉。她也跟着到村外去看了,很多树木东倒西歪,一路上的血迹触目惊心。这些倒下的树也没有浪费,全用来修祠堂和建桥,让刘家村结结实实地发了一笔财。

  刘迎春问自己:我真的遇到神了吗?

  刘迎春半天不说话,看起来神游太虚,李雩只好又问:“你怎么能认定她是狐狸精?你该不会是……”

  “不,我不是那种女人!”刘迎春很着急,李雩的话被打断,“我亲眼看到她变成了狐狸,而且贵哥去的那座庄园我后来去看了,根本就不存在!”

  李雩一个半月来与厚朴、紫苏朝夕相处,对妖怪也多少有些认识,不再象以前那样一张白纸了。他心想,如果刘迎春说的是实话,那么这个妖怪能变成人形,还能用幻术变出一栋房子,它的法力一定不比小全低,自己实在是没有必胜的把握。

  李雩犹豫不决,刘迎春却不管他是不是神,走投无路死马当做活马医,扑通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原来她和刘贵是相好,可胡大娘反对,还四处帮刘迎春物色夫婿。他们经常偷偷约会,刘贵早已对胡大娘心生不满。大约在一个月前,刘贵开始渐渐变得冷淡,后来就迟到直至爽约,在刘迎春一再追问下才得知他巳另有新欢。刘迎春跟踪着刘贵到了一栋豪宅,有一个华服美艳女子把他迎了进去。刘迎春打算第二天独自前去理论,却只在那里看到一片荒芜。几天前那只狐狸精甚至找到刘迎春,并在她面前现出真身,警告她离刘贵远点。

  李雩心里说难怪,刘贵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还以为是喝多了酒,原来是这种事。这一次有些不同,刘贵变了心,贪图美色被妖怪有机可乘,说起来也是自做自受。

  想了很久,李雩才吞吞吐吐地说:“……是刘贵他自己喜欢上狐狸精的……你为什么要去管他……不如由他去好了。”

  刘迎春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激动得滔滔不绝地说:“不,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不是神!就算人做错了事,神也应该尽力挽救,不是吗?世上哪里有明明知道也不管,袖手旁观看着人被妖怪给吃了的神?我们不该听了村长的话把你供起来,你根本就不配!”

  李雩见她不顾一切连神都可以不敬,突然想起胡大娘送给自己的那双鞋大了许多,难道,难道原本是她做了送给刘贵的?李雩顿时又有些羡慕,但不管怎么样他都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冒险。

  “可是,可是……这只狐狸精不简单,我也斗不过它……这个……我们又都受了伤……”李雩想要解释这只狐狸精很厉害,自己绝对不是对手,可是神的世界太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连他自己也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他的灵牙利齿不管用了,想了好几种说法,但放在凡人眼里恐怕也是漏洞百出,多少也理解了一点厚朴和紫苏鸡同鸭讲的心情了。

  刘迎春见李雩良久说不出话来,又看到他好端端地站在面前,并不象是受了伤的样子,以为一定是上了当,这个人说不定是和那些登徒子一样垂涎自己的美色耍的花招而已。

  刘迎春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李雩说:“你到底是谁?你从哪里知道前不久这里发生的事?我告诉你,这座庙是很灵的,你敢在庙门前胡来就不怕神灵吗?”

  刘迎春竟然丝毫也不觉得自己反复无常得可笑,只要能救刘贵,只要不被这个登徒子非礼。李雩这个神到底存不存在她才不在乎吧?

  这样也好,李雩反倒笑了,说道:“是啊,我不是李雩。太晚了,你快点回去吧!”

  在李雩看来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把她给支走就行了。紫苏和厚朴是他的仆人,更是他的朋友、亲人、兄弟姐妹,他这个一无所有的小叫花子终于得到了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当然要用尽一切力量守护着。

  李雩想要把刘迎春给赶走,刘迎春反倒犹豫了,这个地方太偏僻,就算想走出不是一下子能走回去的,万一他在路上起歹意怎么办?这里就是雩庙,李雩那小子当人时虽然不怎么样,可是成了神后还算靠谱,也许庙里面反而更安全,刘迎春想到这里突然一个箭步就想要绕过李雩冲到庙里去,嘴里还嚷嚷着:“我就是要进去,你让我进去我要进去,你不让我进去我也要进去,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李雩忙从后面拉住好,无奈地说:“好吧,我管就是!我会让刘贵看清狐狸精的真面目,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的?你可真是我的姑奶奶,怕了你了!”

  李雩想了想,自己至少飞得快了,去看看自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又大胆地设想,过几天说不定就能练成了奇门循甲了,就更有把握,到时候当面拆穿狐狸精的诡计,再带着刘贵一起逃走。

  李雩的这句话倒有点象以前玩世不恭的样子,刘迎春停了下来,她着实有些糊涂了。

  李雩松了口气,她却又说:“不行,过几天他……他就没命了,他已经……”

  这些日子以来她的精神就快崩溃了,只要有人说肯出来帮忙,她就象在绝望中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潜意识里盼望救星能够出现,又说服自己相信眼前的这个人了。

  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子,但就象许多恋爱中的女人一样,她的心思全系在刘贵一个人身上,她不会知道自己几句话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灾难。

  李雩看了看天,自从当了神以后无数次怀疑天上有谁在变着花样折磨自己,就等着看蹦达到什么时候完蛋。刘贵确实已经半死不活了,情况很紧急,不想让厚朴和紫苏再受伤就得硬着头皮自己上。

  李雩叹了一口气道:“明天我就帮你办吧,但是你绝不能进到庙里去!你要是进去了,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李雩心想只要她不进到庙里,厚朴和紫苏就不能从菱花镜里看到,反正每天都要出来练飞,到时候悄悄地就把这件事给解决了。

  刘迎春连忙跪下磕头,李雩见事情完了抬脚回了结界。

  当刘迎春站起来时李雩已经不见了,没有“吱呀”的开门声,而四周又是一片空旷寂静。

  刘迎春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梦,或者此人真的就是李雩,就是神。她祈祷此人真的就是李雩,那么她的刘贵也许就能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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