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眼睁睁看着

  卫爱兰骑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他的身后是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今天是他人生中三大得意之一成亲之喜,冬天的寒意他毫不在意,反而觉得很凉爽,因为他的热情早已燃成了一把火。

  昨天刘迎春终于同意了他的求婚,唯一的要求就是胡大娘也要跟着去京城,为她养老送终,这个要求在情理之中。

  他当然知道那是因为那个叫李雩的已经成了神的小子迎娶了一位女神,她心灰意冷才让自己捡了个便宜。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就够了他会有办法帮她把过往的一切抹得干干净净。

  为了怕她反悔,他就像在生意场中抢着交订金一样决定了他们第二天就结婚,反正钱多一句话就能把事情给办成了。

  至于父亲大人,遣个家仆去送信就是了。卫爱兰嘴边泛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老爹呀还想要我和工部侍郎家唯一的千金成亲,以后好包揽帝国的重大工程,才不

  听说美fèng小姐有倾国倾城之貌,但那只是传闻而已。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谁又能知道长得什么样?就算真的是个美人儿好了,谁又能知道她的人品性情?男方有求于女方,这样的婚姻还不知道人家的气焰有多高呢?卫爱兰的名字是取的君子好兰,可不是个娘娘腔的小男人

  钱要通过努力去赚,为什么要牺牲一辈子的幸福去换?老爹,您老人家一辈子精明,大事怎么犯糊涂了?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你儿子只有一个正妻的名额,下回做生意时又打算怎么办?与其拉拢一个,得罪一大群,还不如娶一个平民,让人家一生一世感激涕零

  卫爱兰觉得刘迎春简直就是上天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和以前的想象完全一致,太合自己的心意了

  在最开始时他只是出于怜惜和好奇走近她,一度还以为是个钓金龟婿的圈套,可是半个多月后刘迎春连个正眼都没有瞧过自己。卫爱兰的自信心遭受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打击,他问自己难道以前众人的吹捧都是哄人的吗?

  万分不情愿,又带着几分试探,他在言语中透露出自己的父亲是华国首富卫忠。

  “啊,卫老先生就是我们大华国著名的那位吗?”胡大娘有些吓着了,上下打量着卫爱兰。

  卫爱兰羞赧地点了点头,却看到刘迎春仍然在专心致致地做着他的针线活,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

  “迎春”胡大娘把她绣的斗篷抢了过来,“这位卫公子是京城卫老爷家的公子,这里附近几个村子里的茶叶都卖给了他们家。”

  刘迎春抬起头,这才第一次仔细地看了一眼卫爱兰,勉强绽放出一个笑容道:“公子家的生意好大,一定很辛苦。”

  说完这句,她往院子里看了看,失望地叹了口气,又不动声色地把斗篷从娘亲手中夺了回来继续绣着。

  卫爱兰觉得很失望,就连父亲大人响当当的名号也一点儿都不管用。他又有些高兴,这是少有的对卫家的金银财宝不屑一顾的女人,太难得了

  卫忠从小就教育卫爱兰,做生意眼光要准,出手要狠。一定要抢得先机,先把生意抢到手,再一项一项地谈条件。卫爱兰是他爹的好接班人

  卫爱兰疑惑地翻看着刘迎春绣的斗篷,这个斗篷的面料是很昂贵的苏锦,听说她把自己的嫁妆都用上了,胡大娘只求女儿不寻死觅活,凡是她的要求尽量满足。

  斗篷的后背上绣的是两条紧紧依偎成太极的金色鲤鱼,前襟则是一朵朵盛开的迎春花。

  刘迎春每天一朵地绣着,她打算一直绣到李雩答应再见自己的那一天,她要让他看看她的真心绝无半点掺假。

  卫爱兰亦是冰雪聪明,一看便知这件斗篷绝不是给自己的,那是“李雩”的谐音。他的心中一凉,她还在想着旧qing人

  反复琢磨了一阵子,卫爱兰又释然了。那个李雩已经死了,哪怕他成了神又能怎么样?她的真心现在虽然不在我这里,可毕竟她是个有真心的人,剩下的只是想方设法得到而已,想想也是一件很有乐趣事,卫爱兰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

  卫家开了好几个铁矿,很多时候到处东挖挖西挖挖却什么也挖不到,这里就有现成的宝藏,凭什么走过路过还要错过?万一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家店了呢?

  想起那些一知道自己来历就变成狗皮膏药的女人,卫爱兰情愿就像刘迎春这样看起来不冷不热的,只要知道她心里面是热的就行。

  ……

  到了胡大娘的家门口,全村的老少都来了,小孩子们围着大白马跑来跑去。刘迎春穿着喜服,戴着红盖头出了门。大家看到她的手里还捧着一个大包袱,卫爱兰温柔地笑着说:“咱们家里什么都有,不用带东西了,只要你的人在就好。”

  这句情意绵绵的话里有话,看热闹的人们毫不掩饰地哄堂大笑了。

  “胡大娘,你好福气呀,跟着女婿到京城享福不要忘记了我们乡里乡亲的”

  “打小我就看着迎春这丫头命好,果然攀上了一户好人家啧啧,也不知道人家前世是怎么修的?”

  “迎春,别小家子气,让婆家看笑话。人家老卫家连咱们刘家村都买得起,还会用得着你的宝贝?”

  又引起了一阵大笑,喜娘想要去接过包袱,迎春却死死地护着,卫爱兰只好说:“既然你喜欢就带过去好了。”

  老板发了话,喜娘松了一口气乐得不管闲事。一旁的小姐妹们捂着嘴吃吃笑着,都羡慕迎春嫁了一个好夫婿,恨不得替她嫁了才好。

  到了村口,刘迎春突然从花轿上跳了下来,她一把扯下了盖头,留下了句“我去去就回”撒腿就跑。

  卫爱兰反应过来拍马便追,只见她径直奔向了雩庙。卫爱兰追到门口时,一个略显清瘦的年轻人从庙里出来,反手便闩上了门。

  “把门打开,让我进去”卫爱兰大喝道。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卑不亢地说:“不行,除非里面的人自己出来,否则我是不会开门的。”

  卫爱兰本是个脾气很好的年轻人,生意人本来就是要和气生财,这时他却忍不住发怒了,大声说:“你知道我是谁吗?里面是我的新娘子”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那人摇了摇头,态度很坚决,“她是新娘子,但还不是你的娘子。这里是神的地盘,我是这里的庙祝,没有神仙显灵,我不会听你的。”

  “你不要胡搅蛮缠,这座庙是……”卫爱兰骄傲地不愿说出qing敌的名字“神仙哪儿容易就会显灵的?难不成你见过吗?”

  “我当然见过,我就是刘贵。”那人顿了一顿,似乎感触良多,“难道她恨得连我的名字不愿意提起吗?”

  听到这个名字,卫爱兰几乎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幸亏这时他的一大帮手下和村子里的乡亲们都已赶了过来,大家七手八脚地扶住了他。

  “子不语怪力乱神”卫爱兰是在这样的教育下长大,他的老爹卫忠坚决否认世上有神灵的存在他们家从来就没有拜过神。

  卫爱兰每当问起胡大娘,她总是三缄其口,他便以为迎春说的那些不过是一个痴情女子的幻觉,可是看到了活生生的刘贵,还有他的神情态度,他不得不相信那些故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时之间他的脑海里有千百个念头涌起。

  “真的是……是是是……他……他救了你?”卫爱兰指着小庙,脸色变得惨白,前所未有的失态了。

  刘贵同情地看了看卫爱兰,点了点头。惨痛又羞耻的经历象一场暴风骤雨,把他五彩缤纷的世界吹打得七零八散,却也洗涤了尘埃,变得一片清明纯净,更甚至生出了怜悯和慈悲。

  卫爱兰又回过头看着胡大娘,她的眼中含泪却沉默不语。

  卫爱兰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他滚下了马,踉跄地走到庙前用力地拍打着门大叫道:“迎春,你出来呀……你不要想不开,不要吓我……李雩,放我娘子出来……你……你你要是敢动我娘子一根头发,我就……就……就拆了你的小庙,我卫爱兰说到做到……别人怕你,我可不怕……”

  卫爱兰情绪失控几近癫狂,他的拳头已经出血,正准备用身子把门撞开,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刘迎春就站在了他的面前,她的眼中没有泪光,反而显得很平静,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看得出来,那是跋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仍然到不了目的地,只好随遇而安的无奈漠然。

  “你急什么?我不是一点儿事也没有吗?我只不过和老朋友来道个别,我们走吧”

  刘迎春巧笑微嗔,这样的理智,这样的情话是从来没有过的。卫爱兰都看呆了,他又擦了擦眼睛,还好,不是幻觉。

  刘迎春从庙里走了出来,跨过门槛的这一步她竟然觉得有千钧重,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做到。“从此萧郎是路人”她把红盖头又戴上,心中庆幸这个古老的仪式,因为装做若无其事太难了

  卫爱兰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想起刚才的抓狂,蓦然悟到自己早已爱她爱得如此之深了,那些看似精明的算计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卫爱兰翻身上马,刚要调转马头却突然发现庙里正中的那尊神像上披着一件月白色的斗篷,前襟上绣着四十二朵迎春花,正是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绣的那一件。卫爱兰心中好似打翻了五味瓶,又酸又苦又甜,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就是爱啊

  一直到了京城卫爱兰才敢开口问在她庙里有没有见到李雩,迎春摇了摇头说她只是在庙里独自坐了一会儿,他并没有现身。卫爱兰相信她的话,因为他在一张薄薄的门外也什么都没听见,可是他永远也不敢问如果她见到了他会说些什么。

  其实刘迎春只是想在成亲前告诉李雩,她会乖乖的。他要她不要寻死,她就不会寻死;他为她找了人家,她就嫁;他不想看到她,她就走得远远的。

  ……

  李雩追随着迎亲的队伍,看着他们吹吹打打欢天喜地沿着蜿蜒的山路一直走到长兴城。那些喜乐一点儿也感染不了他,他象是一个入不了戏的看客,别人的世界他进不去,自己的世界一片荒芜。

  热闹喧嚣越来越远,他仿佛一下子成熟了十岁,或者说老了十岁,他身体里的某一部分也随她一起去了。

  他觉得自己象是做了一场梦,在梦里受了伤,醒来后没有发现伤口,却隐隐作痛,只有拼命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已。

  当她在庙里的蒲团上坐着时,他好几次想要现身都被厚朴和紫苏制止住了,在当时他心中怒不可遏,但现在冷静想想就算现身了又能说些什么呢?她这样无牵无挂地离开也许反倒好些吧?自己亲口说了那些绝情的话不就是想要她这样吗?她以后的生活应该是平安富足的吧?

  他却要去赴那场鸿门宴,唉,该死的云梦泽

  如果要李雩说他最怕的是什么,至少在这个时候他会说不知道的恐怖才是真的恐怖,就算是阴曹地府,就算是长得凶神恶煞的大野猪,就算是能变成人形的狐狸精他都见过,只要见过哪怕打不过也不会再害怕。唯有说不清道不明,如在五里云雾中的敌人才是最可怕,比如云梦泽,比如那个全身黑气的男人。

  看着失魂落魄的李雩,一时之间彬郎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对是错,明明无情为什么又恰似有情,既然有情为什么又却偏口口声声无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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