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舍尔此时也已经到了凤弹汛。
周琅交给他的任务不是作战,而是训练,周琅手下有五百人需要训练,通通都交给了菲舍尔负责。
首先是五十个把总被挑了出来,进行单独训练,这些把总也很配合,因为他们都对目前的现状很满意,作为把总,周琅一天就给他们两个银元,而且作战的情况下还有五个银元的补贴,这样的军饷比个县官都高。另外他们过去大多数都只是贫苦农民,是的,农民,这一点倒是周琅之前没想到的。
招兵之后,周琅才发现,原来台湾天地会中的大多数成员,竟然都是农民。本来以为只有城市劳动者才有参加天地会的动机,后来才明白,其实农村,尤其是台湾农村地区,也有大量农民有参加天地会的动机。跟城市下层民众一样,他们加入天地会的第一初衷,也是求一个保护。
城市居民加入天地会,是为了依靠这个组织帮助他们对抗优势阶层,店铺伙计不想被掌柜的随便欺负,码头工人不想被船主赖账,这些都需要有人站出来为他们说话,天地会是最好的选择。农村的底层佃农,其实同样有这个需求,因为他们不想被地主随意加租的话,就需要有人帮他们跟地主说话。
台湾跟内地的情况有一点很不同,大陆地区,不管是沿海还是内陆,都存在着强大的宗族势力,这些宗族势力和宗族文化统治者乡村社会,同时也保护着每一个人成员,比如有的村子,田地全都是族田,大家都耕种老祖宗留下的族田,谁都不是地主,地主是虚无缥缈的祖宗祠堂,尽管族长和嫡系往往能利用权势多分一些,但大家毕竟是亲戚,总得让人都过得去。有的地方,则是全村一个或几个宗族,但都是佃户,地主则是别人,这样的情况下,地主也不可能随意涨租子,否则会遇到宗族的反弹。
而这些传统的社会关系,在台湾很少见,因为台湾是一个移民社会,大家都是外来人,而且由于历史上权贵的圈占,大地主势力的垦殖,导致台湾的土地十分集中,自耕农很少,尽管平均下来,这里的人均耕地比大陆多的多,始终都能吸引移民前来,但分配十分不公,社会矛盾很大。、12号到102号,201号,211号到301号组成一个队,以此类推,跨十个人进行编组,这就彻底打乱了原来的建制。由于大都是小股天地会成员,很少有超过十个手下的天地会头目,这样的打乱重建,基本上很难碰到旧有的关系了,因此实际上将旧有的关系全部打乱了。
周琅的目的是,防止軍队中从一开始就出现小团体的情况,以免到将来难以收拾。
当然,那些天地会头目也不是傻子,这种打散他们跟心腹手下联系的手段,肯定会引起他们的不满,所以周琅才将整训他们放在了最后。尤其是先将军官拉到一起训练,将军官跟士兵分开,一开始军官们并没有疑心,因为之前周琅就是先训练军官,然后让军官去训练士兵,他们以为完成了训练后,还能回去。军官们都分开了,然后才开始打散士兵,这时候士兵没有军官带领,军官没有士兵可用,完全没有组织,也就闹不起来了。加上周琅保证军官训练完成之后,他们还是军官,还是把总,又保证他们的军饷,因此也没闹出大事,除了私下里有些怨言外,就这么平稳的完成了建制的重组。
菲舍尔带着十个人,每人负责五个队的训练,五百人就这么分配下去了。
语言沟通依然存在问题,但问题已经没有过去那么大了,经过这几个月的接触,不少雇佣兵已经能听得懂几个简单的中国单词,但更重要的是,大家的手语表达能力得到了飞速的提升。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周琅将常用的军事术语不但翻译了过来,还将中国话口令,用西方音标标注了出来,等于形成了一个简单的小词典,让军官们都背熟了。用口语现在没有一个雇佣兵可以交流,但所有人都学会了周琅翻译的军事口令。
加上之前这些士兵也都观摩过其他士兵的训练,算是基本明白他们要做的动作,无非是站站队、走走步,在雇佣兵军官连说带比划中,虽然杂乱,但也能站成队列,慢慢进行训练了。
可即便如此,训练效果也是奇差无比,让士兵去站个队几乎是军官一个个去摆弄士兵,左右转齐步走之类的动作,也是连拉带比划,往往是这个走对了,那个又错了,大多数时间都用来纠正错误了。
所以周琅依然继续充当翻译,但他不可能给五百个士兵都做翻译,所以他只能做军官队的翻译,五十个军官是菲舍尔亲自训练,周琅作为翻译,即参与训练,也是加深跟这些军官的感情,以及相互了解的好机会。
后世的大学军训,往往都是一个月左右,训练的结果也顶多就是走走步、列列队,个别条件好的大学,可能还会给几发子弹去实弹射击一下,现在周琅手下这些几乎全部由文盲组成的军官,加上语言沟通效率不高(有翻译也不如直接沟通),就是给他们一个月,也不可能达到大学军训的水平,而大学军训在周琅看来就是花架子,所以时间十分紧迫。
科林那边第三天就传来了消息,他已经跟清军交战,科林详细的描述了跟清军的战况。他承认这次遇到的清军战斗力有所增强,科林用两百人防守半屏山阵地,其中有十门大炮,两百支步枪的火力,清军也有为数不少的大炮。但双方并没有爆发像样的炮战,对方似乎对炮战显得十分不适应,但清军依然能够在炮击之下保持冷静,在这个时代,大炮的威吓作用远大于实际杀伤力,清军不怕大炮的情况下,大炮并不能摧毁他们。接下来清军发起冲锋,他们拥有数量为三百的骑兵,这让他们几乎冲进了半屏山阵地百米之内,但在步枪攒射之下他们人马死伤不少,最后不得不撤退。
第一次冲锋失败之后,清军停止使用马队冲锋,而是让步兵推进。科林认为这些人是有勇气的,他们冒着大炮的轰炸,使用一种可以推着走的大盾牌前进,科林解释说有些像他们之前在渔村遇到的渔民的木盾。而且科林发现这些軍队使用的木盾更加坚固,大炮可以轻易摧毁,可步枪的子弹无法射穿,这给科林造成了很大的麻烦。结果科林用冲击力更大的实心弹,换上用来对付步兵最有效的散弹,散弹虽然也能打穿盾牌,可是贯穿力太小,清军很容易填补缺口。实心弹几乎能横穿清军整条阵线,所以对方补起来就很麻烦,而威力最大的,则是那种一般用来打击敌船桅杆的链弹,一扫出去就是一片。最终清军在炮火的轰击下退去了,如果让他们冲上阵地,科林认为会带来很大的麻烦。
在心中通报了这些情况后,科林建议周琅对凤弹汛的防守也应该以火炮为主。
但科林写信的目的,并不是建议周琅如何打仗,而是告诉周琅一个很重要的情报,那就是清军并没有将主力放在左营,也不是放过左营,直接来攻击凤山县,而是兵分两路,一路直扑凤山县,一路进攻左营。
根据侦查,科林认为进攻左营的兵力在一千人左右,进攻凤山的軍队在两千人左右,跟天地会说的清军总兵力三千的结果相符。
由于清军分兵,科林认为自己没有多余兵力来凤山救援,而且他还提出了一个很危险的猜测,他认为清军多半会从海上进攻左营,他必须留在左营防备。
科林的信让周琅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周琅确实没打算去救援左营,哪怕科林来求援,他也不打算去救援。可没想到清军并没有将主攻方向放在左营,而是两头并进,这说明清军指挥官要么是一个愣头青,要么就是过于自信,认为自己可以兵分两路同时掐灭左营和县城的反抗势力。
现在科林也表明自己不会来救援,这让周琅不由得怀疑是否这也是科林的恶意?做贼者心虚,善谋者多疑,周琅在谋算科林,现在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第一反应就是科林恐怕也打着跟自己同样的主意。同样想借清军的刀杀掉自己,然后从容收编周琅的势力。
周琅琢磨了片刻,他发现真的有这种可能。如果说之前科林必须利用周琅,必须得到周琅的支持才敢在左营行动,那是因为科林需要利用周琅的旗号来在台湾建立一座商业基地,利用周琅为幌子,从而不让东印度公司直接跟清廷冲突。可现在天地会起义了,周琅的作用就不再是不可取代的,没有了周琅,他们还可以跟天地会合作。
有天地会这个幌子,未必比周琅的旗号更差,更有甚者,可以跟清军合作!
在东印度公司工作时,周琅知道了很多东印度公司发家时候的手段,其中很重要的一种方式,就是跟印度各个势力合作,以帮助他们镇压反抗势力,换取经商的特权。
一想到科林甚至可以跟清军合作,周琅就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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