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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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惩治一下,恐怕这个女人往后还不知收敛。

  他想了想,发话道:“传朕旨意,贤妃妇德有亏,责令其禁足一月,闭门思过。”

  福鼎在旁察言观色,其实已经预料到贤妃大约要有苦果子吃了,此时听见圣旨,倒也并不十分意外,躬身尊了是,退出去着人宣圣旨去了。

  福寿正在院子里溜达,瞧见福鼎出来要找人,立刻好奇迎上来问,“师兄,什么事啊?”

  福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有正经事。”见司礼监的德胜来到了近前,忙吩咐道:“去一趟钟粹宫,陛下有旨,贤妃赵氏妇德有亏,责令其禁足一月,闭门思过。”

  德胜向来办的就是传旨的差事,也不多问,哎了一声就往钟粹宫去了,剩下福寿顶着一张无比好奇的脸,压着嗓子问道,“这怎么话儿说的,那位主子怎么给触了圣怒了?”

  福鼎懒洋洋道,“清旧账呢!”并不愿多说,语罢想起来什么,又跟福寿瞪眼,“你小子倒是会见风使舵,今儿御书房外可真是够殷勤的啊,不知道的以为是你要娶媳妇儿呢!”

  福寿愣了愣,想起来是什么事后赶紧澄清,“我哪有那个胆儿啊!”说着忽然一愣,白着脸问,“您在里面,都,都给听见了?”

  福鼎拿鼻子眼瞧他,“不光我,里面的人,惠王爷,陛下都听见了。”

  福寿差点给他跪下来,连声求道,“师兄您可得救救我,多替我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啊!我可真是没有别的心思,今儿见李姑娘难得来一趟,想请人家帮着料理一下花儿来着,哪知李姑娘自己不小心,把手给弄破了,您说人家好歹是应我的忙,我哪儿能袖手旁观,想着送人家些白药生肌膏,人家也不要……”

  “人家能要你的东西?”福鼎呸他,翻了个白眼又道:“行了,咱家得进去伺候主子了,你小子往后管住嘴少生事,今儿也就幸亏主子心情不错,再有下回,你就等着吧!”语罢转身进到了暖阁里,余下福寿在身后赔着笑,忙不迭的道是。

  ~~

  从早请的时候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四个时辰,出去打听的红芍终于有了消息,回到钟粹宫向贤妃回话,“回禀娘娘,今日福宁宫中太后身边的女官确实是从前静兰殿的李妙淳。”

  只见原本犯着困的贤妃立刻瞪大了眼,“快给本宫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去了太后身边?”

  红芍道:“上个月雨花阁佛堂失火,她原本命悬一线,哪知昏迷一夜后竟然又醒了过来,太后素来心善,知道后特意见了她,还免了她的差事,后来不知怎么的,陛下忽然下了口谕,叫她去福宁宫为太后养花,大约她会钻营巴结,没多久就被太后钦点到了身边……”

  红芍把所知道的事无巨细都禀报了出来,贤妃听完,立刻坐直了身子怒道,“好个狐狸精!我就知道她不是个省油的!当时不该手软,索性遣出宫去才对!”

  红芍低着头不敢作声,当时李妙淳只是个未见天颜的小小美人,贤妃才能借着她父亲入狱的机会将她玉牒除名,可现如今呢?陛下钦点,太后又时时刻刻带在身边,这样的境况,倘若不追究当时除名的事倒还好,若当真计较起来,当初那些牵强的理由还能说得过去吗……

  眼见主子生气起来,翠冬赶紧安抚,“娘娘别气,她现在就算再巴结,也始终是个奴才,能风光哪里去呢!”

  “蠢材!”

  好心好意的安慰忽然被贤妃给呵斥,“她打的什么主意你竟看不出来吗?陛下隔三差五就去福宁宫给太后请安,她跟颗钉子似的杵在那儿陛下怎么会瞧不见……”贤妃冷哼道,“想另辟蹊径,都巴结到太后跟前去了!一个贱婢想僭越上位,倒不怕天理不容!”

  此话一出,殿中的两个贴身宫女顿时不敢言语了,贱婢贱婢,她们也是贱婢,所以,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殿中一时陷入沉默,忽见外面值守的小太监慌忙进来通报:“娘娘,司礼监来人,说有圣旨到了。”

  贤妃顿感意外,“圣旨?”

  带着疑惑出了殿门,果然瞧见了司礼监的德胜,德胜是来降罪旨的,并不像以往那般的好脸子,一见人出来了,就清嗓子道:“圣上有旨。”

  这腔调一出,贤妃立刻信了,领着钟粹宫众人跪下道:“臣妾在。”

  德胜便道:“圣上口谕,贤妃赵氏妇德有亏,责令其禁足一月,闭门思过,钦此。”

  贤妃听完,惊愕得忘了磕头谢恩,直愣愣的问德胜,“陛下何出此言?本宫冤枉啊!”

  德胜不答话,皱眉提醒她,“娘娘,您还没叩谢皇恩呢!”

  贤妃只好先心不甘情不愿的磕了个头,抬脸后急切的问,“本宫已经许久未见陛下了,何来妇德有亏一说,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我要见陛下……”

  德胜不想跟她费唇舌,扯了扯嘴角,道:“娘娘莫急,等一个月的禁足期过,您就能见到陛下了,到时候亲自问一问不是更好?娘娘安歇,奴才还要回去复命呢!”语罢便出了钟粹宫。

  德胜人走了,话还在院子里回荡,一个月的禁足期,眼看没几天就要过年了,这是叫她连宫宴都参加不了了!还有,尚未侍寝就被禁了足,传出去,她还有脸做人嘛?其他宫里的贱人们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笑话她呢!

  贤妃也不是个好脾气的,此时恼怒异常,眼看就要砸东西,两个贴身宫女见状,赶紧把人给劝回了殿中,关上门,翠冬赶紧安慰道:“娘娘千万要冷静啊,陛下眼下正在气头上,您若再闹出什么动静来,回头再受责罚可怎么好?”

  不提还好,一提贤妃就更气了,“我做了什么,要说我妇德有亏?”

  红芍咳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提道:“方才说起李妙淳,陛下该不会是为了当初她玉牒除名的事情吧……”

  贤妃一愣,这才醒过味来,越想越觉得就是,咬牙切齿的怒吼道:“好个李妙淳,不过才去了太后宫里,这就报复起本宫来了!你给我等着!”

  ~~

  消息走得快,不消半日,阖宫上下就都得知了赵贤妃被禁足的消息。

  福宁宫。

  用过晚膳,太后正在瞧尚膳监递上来的除夕年夜饭的菜单,静瑶静候一边,忽然见韩嬷嬷打外面进来了。

  太后的注意力都在菜单上,余光扫见韩嬷嬷行礼,便问了一句,“什么事啊?”

  韩嬷嬷轻声道:“皇上方才给钟粹宫降了旨,责令贤妃娘娘禁足一月。”

  太后一听,惊诧的抬起眼来,道:“好好的怎么给禁足了?贤妃今日去乾明宫了?”

  韩嬷嬷摇头道没有,抬眼看了看静瑶的方向,太后顿时醒过味来,也看了看静瑶,见她垂着睫毛乖乖静立,吩咐道:“这单子拟的不错,妙淳,你去尚膳监传个话,叫就依着单子上的做吧。”

  静瑶也明白太后这是要支开自己,便赶紧尊了声是,上前接过菜单出了门。

  见她出去了,太后叹道:“这是算旧账呢!禁足一个月,等出来,正月也就过完了……罢了,左右是个没脑子的,哀家就不指望她了。”

  韩嬷嬷道了声是,试探问道:“依您看,什么时候给妙淳挪位置?皇上打小面皮薄,等他主动跟您要人,恐怕不容易。”

  太后自有主意,“这几天龙体欠安,不是时候,过完年再说吧。”语罢还是在想贤妃的事,又沉思道:“我记得承恩公府上三房的碧丫头该到岁数了?赶明儿给承恩公府带个信,叫大人哪天带进来瞧瞧。”

  韩嬷嬷道了声是,心下顿时了然。

  承恩公府是太后的娘家,当初选秀时因没有年龄适合的姑娘,这才在族亲里挑了一个送进宫封了贤妃,可如今贤妃不上道,太后这是打算另择贤能了!

  只是这左一个右一个的,究竟顶不顶用呢?韩嬷嬷是太后的人,当然不能明着质疑,但私心里还是觉得棘手。

  说实话,宇文泓生的很好看,鼻梁高挺,长眉入鬓,一双凤目明澈深邃,乍一看去,与同父异母的兄弟宇文铭也有几分相似。

  但宇文铭表面看来温和,而宇文泓则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冷硬。

  虽然第一次见他,静瑶也能看得出来,他平素应是不爱笑的。然而现在,这位有名的“暴君”仿佛对她笑了一下,虽然极其短暂,只是微微弯了弯唇角,但还是叫静瑶瞥见了,所谓的风光霁月,大约也不过就是他这一瞬的样子了!

  看来这盆天雨流芳对他很重要,但她只是无心插柳,若要问要什么赏……她倒是很想说,能不能放自己出宫?

  不过脑子还是清醒的,这么点小功劳换不来如此大的恩惠,她只有谦瑾道:“奴婢只是举手之劳,并不敢邀赏。”

  宇文泓是个务实的人,他既然说赏,就是真要赏的,只是他没有单独赏过哪个女子,一时并不知该赏些什么。

  于是他道:“那便先记着吧,改天想起来要什么,找福鼎就是了。”

  一旁的福鼎赶紧遵旨,静瑶也跟着遵是,心里觉得,这个就算翻过了,她当然不会跑去找福鼎要赏,而且今天一过,这位公公还能想的起来自己是谁吗?

  她倒也并未在意,只是忽听见皇帝又问了一句,“朕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静瑶一愣,不太确定原主李妙淳此前有没有与皇上见过面,不敢贸然开口。

  好在福鼎此时忽然挺身而出,主动为主子解惑道:“倘若奴才没有记错,冬至第二日,陛下去太后那里用晚膳的时候,这位姑娘也在吧,可就是雨花阁佛堂失火的时候受了连累的那位?”

  大约福鼎是真的记性好,也大约是他听见她方才提到过雨花阁佛堂的缘故,总之静瑶赶紧点头说是,脸上适度一笑,“公公好记性。”语罢不再多言,仍然低着头。

  宇文泓哦了一声,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那日早朝,他因为卖官案治了吏部左侍郎满门抄斩的罪,随后一整天都沉浸在盛怒中,是以晚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后来都没印象了。

  他“哦”过之后就再无话了,福鼎赶紧请示道,“如今这天雨流芳重新焕发生机,不该在此埋没了,陛下您看,依然挪去乾明宫可好?”

  宇文泓微微点头,“可。着人仔细看护,莫再重蹈覆辙。”

  福鼎赶紧遵是。

  外面地冻天寒,没什么景致可言,他今日原本在多宝阁看了半天的书,路过此处隔窗瞧见满屋的绿色,原是打算进来缓缓心情的,眼下驻足过一会儿,也该启程了,毕竟御书房中还有一堆的折子待批,宇文泓淡声道,“回乾明宫吧。”就打算起驾了。

  静瑶赶紧照垂首恭送,只等那人离开,却瞥见面前那绣着龙纹的衣摆似乎稍有停顿。

  鬼使神差的,宇文泓在起步前垂眸,再度看向那正下跪恭送自己的人,她端端正正的站着,被身后满屋奇异花木衬托,呈现一种独特的味道。

  他似乎还想问一问她,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要紧的话,便不再停留,径直朝前走了。

  暖房里彻彻底底的安静下来,静瑶这才松了口气,而后才发现自己方才大汗淋漓,连贴身的小衣都湿了一层。

  她站了起来,心头还是咚咚直跳,想想真是后怕,方才宇文泓特意先问,那天雨流芳是不是自己养的,还好自己没说错话,万一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顺嘴应了下来,岂不成了欺君重罪?

  再有就是,那花原来搁在角落里,蓬头垢面,半死不活的,她是料理茶花的时候顺手摆弄了两下,幸亏方法得当,把它救了过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会不会跟着倒霉?

  原本以为在王府里就够累的,没想到在这宫里才是如履薄冰,处处得小心谨慎,她叹了口气,好不容易能重活一回,老天怎么不开眼,又把她放在皇家了呢?

  希望似乎又渺茫了起来。她原盼着满二十五岁出宫,就能得自由了,现在看来,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能顺利活到二十五岁再说吧!

  真是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咸和帝,还有他那么大个人,走路怎么没个声响呢?暖房里养花,免不得有些尘土,静瑶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裙裾,眼角余光瞥见门口,却见又有人进来了,心间不由得一凛,直到看清原来是倚波,才松懈下来,轻轻松了口气。

  倚波却有些不满意了,走进了问,“喂,你看见我怎么是这个表情啊?”

  她扯了扯嘴角,“还说呢,你来得巧,陛下刚离开这里,我当他去而复返呢,吓了一跳。”

  只见倚波也吓了一跳,一蹦出去两三丈,“什么?陛……陛下来过?”

  静瑶赶紧叫她小声点,“人没走远,小心叫他听见!”

  话才刚落下,就见门外又有人来,倚波脸色一白,就差没晕过去了!

  好在来的只是两三个小太监,进来后跟她们打听,“请问姐姐,天雨流芳在何处?我们奉大总管命,把它挪回乾明宫。”

  静瑶赶紧指了指身旁,“就是这一盆,挪动的时候要小心些,它的叶片很容易折。”

  领头的小太监赶紧答应下来,对着她笑,“方才圣驾进来的时候,是这位姐姐在旁伺候的吧,大总管要我向您道声谢,这盆花原是乾德殿的宝贝,幸亏经了您的手,让它重见天日了。”

  静瑶客气的应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看着他们把宝贝小心翼翼的抬了出去。

  人走了,暖房里重落了情景,倚波等了一会儿,见再也没有人来了,这才把她拉近了问,“你都做了什么,才半天不见,都成了御前红人了!”

  静瑶觉得好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成御前红人了?”

  倚波摇摇头,“方才他们说大总管向你道谢,乾明宫大总管福鼎,眼睛从来都长在天上的,他这么看重你,一定表示你前途无量!快跟我说说,方才都发生什么了?”

  见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自己看,静瑶有点无奈,只好将方才的情景跟她复述了一遍,再问她,“如何?哪里就看得出我前途无量了?”

  说着还跟倚波嗔怨,“你事先也没跟我交代一下,我都不知道那是陛下的东西,万一动坏了可怎么好,没得再连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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