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再一次都动了动,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杨峥倒也极有耐心的等了一会儿,平静的屏风微微动了一下,一个柔柔的声音道:“实不相瞒,今日找公子前来,便是为招亲而来?”
“果然是为了招亲?”杨峥暗暗嘀咕了声。【】
“招亲,不知姑娘的招亲可有不妥之处?”杨峥故作吃惊的问道。
屏风里面轻轻传出的一声叹息,道:“敢问公子,可有心爱之人?”
杨峥一愣,显然没料到对方会突然问这么一个问题,微微撮合了一下啊,好在他足够机灵,看了一眼大小姐,道:“人生在世,岂能没有挚爱之人,不瞒姐姐,我已有了几个红颜知己,他们对我情深意重,我此生此世都不会辜负他们?”
“坏人——?”大小姐忽然叫了声,扬起一张精致的小脸,痴痴的望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满是欢喜。
“我日,不是吧,我说说而已,这丫头该不会当真了吧?哎,想不到着丫头感动起来,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啊?”
屏风也在一阵沉默后,忽然轻轻一声长叹,跟着听得锵的一声,一阵轻声从里面传了,声音缓慢而悠长,带着丝丝的忧伤,仿佛从天而降一般,杨峥眉头微微一皱,与大小姐相视一望,各自凝耳细听,初时声响尚轻,似是一股低低的箫声缓缓透过屏风的缝隙在书房里传了开来,只是片刻琴声密密麻麻,仿佛少女的呜咽声,如泣如诉,让人听的心头忍不住为之感伤了起来。
杨峥还好,大小姐终究是女儿家,情绪已经被琴声所带动,眼圈已经泛出泪花,晶莹闪亮,好不动人。
“这丫头还会弹琴,这下可赚大了,这些时日,杨峥着实做了几个美梦,家中的后宫虽说与皇宫相比,规模小了点,气场弱了些,但论美貌,论才艺可毫不逊色,大小姐善经商、沈艳秋善舞、二小姐善拳脚,小月善柔情,正觉得少了一个抚琴唱曲的,却不想今日误打误撞之下,得知了李家大小姐竟然是善于抚琴,脑海中的丫丫画面立即升级了几分。
杨峥正丫丫之际,琴声忽的一停,跟着屏风移动,一个极为哀怨感伤的声音低低应承道:“
华山畿,
华山畿,
君既为我死,
独活为谁施?
欢若见怜时,
棺木为侬开。
屏风里的歌声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那种淡淡的感伤,哀怨的情绪似挥之不去,让人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宁静的书房里,大小姐早已泪流满面,杨峥重重的吐了口胸中的感伤之气,自言自语的道:“明明只有四句,为何反复吟唱之下,会有如此的感伤呢?”
他的声音不大,但歌声过后,三人被歌声所感染,是的书房变得无比的宁静。
此时屏风传出一声悠长的叹息,道:“公子难道不知《华山畿》这首民歌么?”
“华山论剑到是知道,华山畿还真不知道?”杨峥心道。
“世间还有这样的歌声么?”
大小姐本被歌声悲伤气氛所感染,正泪流满面哭得伤心,听了这话儿,也不知怎么的扑哧一声,坡地微笑,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人,看你平日这也知晓,那也知道,想不到竟连这首南朝时流行在长江下游的汉族民歌也不知道,也不怕人笑话?”
杨峥心道:“一首民歌而已,不知道也没什么了不起,怎么大小姐的眼神,仿佛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眼,好生让人费解的很?”
大小姐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柔柔的道:“这首民歌虽不过五句,但其中包含的轻易,却绝不比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凄美爱情差多少?”
“不是吧,一首民歌而已,能和中国四大爱情故事相比美,难怪大小姐刚才的眼神如此的无良。”
大小姐幽幽的一叹,声音带着丝丝的忧伤,仿佛要叙述一个无比遥远的凄美故事一样。杨峥尚未来得及回味大小姐的这声叹息中所包含的含义,却听得大小姐轻声道:”南朝宋少帝年间(公元四二三—四二四年),南徐有个士子,佚其姓字,幼时失怙,家境日落,幸而其母持家有方,才免于果腹之奔。自小苦读诗书,只望日后食俸养家。及至长成,虽非学富五车,倒也满腹诗书。对于读书之外却甚为不通,又逢乱世之时,读书之人无所作为,也渐渐息了事君食俸的念头,与母亲相依为命。
原本这种平淡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平淡的不值一提。但是一个偶然,准确地说是和一个令他一见倾心的人的相遇打破了原有的平淡,后来的事虽然不至轰轰烈烈,却也令人唏嘘不已。“
”还真有故事啊?“杨峥睁大着双眼,一脸惊讶的看着大小姐。
屏风的琴声随着大小姐的幽幽的语调,停止了弹奏,淡淡的香味的书房中,唯独大小姐充满感伤的声音还在缓缓诉说。
”事情发生在他去云阳拜访亲戚,途经华山脚下的时候,看见客舍有个女子年约十**岁,就那么爱上了她,但士子士子很失望,连名字都没打听到,更别说家住哪里,字没字。士子在附近来回转悠,希望能够再次遇到她,可惜事可遇而不可强,转悠了半天,也不见那个身影,只得悻悻离开。“
”我日,才见了人家一面,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就喜欢人家了,这分明是虚竹与西夏公主的翻版吗,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杨峥听得连连摇头。
屏风中的女子如此,杨峥看不到也不得而知,不过大小姐的面容却是瞧得清清楚楚,那模样仿佛是那被忧心的士子一样,心道:”这丫头什么时候变了性子,这么多愁善感了,难道彭家以后的声音走的是感情牌?“
大小姐仿佛曾经在其中,两道修长的娥眉,轻轻皱起,漆黑的眼眸扑闪了两下,便多了一层淡淡雾气。
只听得她幽幽声音叙述道:”自从客店一遇,士子心中相思之树日长,回到家中已是落月屋梁,暮云春树。(废寝忘食)思来无由,不禁怏怏。日久成疾,已是不救。其母看儿子如此,心痛不已,料想出门期间或有事发生,逼问儿子,儿子始终不语起由。其母遂问同行侍仆,这才得知事由。虽然百般劝诱,儿终不为所动。其母也无法,只得派人到华山脚下寻访那女子,幸而很快找到了那女子。其母亲自来见,说知事由,那女子听完,明眸含泪,深为感动,又知士子因相思而病笃,当即退下蔽膝,交给士子的母亲,让她带回去放在士子的床席下,叮嘱不可让士子知道,其实已是默许婚嫁。
母亲回到家中,悄悄地把这女子的蔽膝藏在士子的床席之下,不几天,士子的病已有很大的起色。母亲这才稍为欣慰,于是准备聘礼邀人去提亲,奈何那女子的父兄嫌他一介寒儒,终为不肯。那女子听闻,哭求父兄,其父兄终不听。
其母也无可奈何,只得劝诱儿子,并另觅佳人。只是士子心中只认一个,且所病不浅,其效微不足道。“
”咦,还真有几分梁山伯的影子!“杨峥听得好奇,忍不住咦了声。
书房里淡淡的沉香味随风而动,让本就伤感气氛,多了几分别样的担忧。
“唉……?”屏风微微一动,跟着发出了一声叹息。
大小姐则是轻轻吐了口气,继续说道:“偶有一日,也不知为何士子突然翻席,扯出蔽膝,士子一见蔽膝便如亲人久别相逢一样紧紧抱在怀中恸哭不已,任其母如何劝勉,皆不听。后来不久,士子竟趁人不注意,将蔽膝吞进肚腹,致使窒息而亡。将死之时求其母葬于华山脚下。
当载着灵柩的牛车到那女子家门口时,牛不肯前行,拍打也无济,似是有所等待。值那女子推门至前,殊无异色,令少等,返身入内沐浴更衣,梳妆毕,少顷返。轻抚棺椁唱道:
华山畿,
君既为我死,
独活为谁施?
欢若见怜时,
棺木为侬开。
言讫,棺木应声而开,女子跳进棺木,棺盖翕然合上。任凭叩打,里面绝无声响。于是合葬在一起,后人称他们的墓为“神女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好一对痴情男女,难怪这么五句诗词,竟有这么大感染力?“杨峥听到最后,还真有几分感动,世间好男子不少,但肯为心爱的女子殉情的还真没几个,而这首民歌中的男子,只是见客舍女子,悦之无因,遂感心疾而死,若不是心中爱煞了那女子绝不会因心疾而死,世间的事情,最怕的就是认真二字,一旦认真起来,便是情之所以,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感人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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