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色蹙起眉心,话是跟苏欣怡说:“他的内息在排斥我。【】”
苏欣怡愣了一下,顿住手中的动作,扭过头来不明所以的看她,她并没有收回贴在他背上的手,不是不想抽开,是根本分不开。
就像炙热恰好遇到极冰,相贴的时候那种紧紧的吸力,他内息太阴柔,始终下意识的抗衡着她的内力,只怕她还来不及给他疗伤,他此刻不稳的内息就会在全身乱窜造成更大的伤害。
“老爷。”苏欣怡唤了一声,一定是华青衣此刻昏沉的自然反应,因为不清醒了,体内深厚的真气才会不自觉的抵抗一切的外力。
她试图唤醒他一丝理智,好让他试着接受秦无色的内力,可显然他昏沉的厉害,秦无色眉心愈发皱紧,手心和他的背分不开,若强行分开是伤了他,反之,两败俱伤。
“华青衣!”秦无色沉着嗓音唤,不行,他根本听不见,这样下去她的内力只是途耗,两人都会精疲力竭。
死一个,比死两个要好,她尽量控制好内息以至不伤到他,深提了口气,手腕一个用力,猛的从他背上挪开。
“咳!”她再如何温柔,也是用了能与他内息抗衡的力气将两人分开,登时他猛咳嗽了一声,沁透了的面纱,已开始往外渗血,一滴落在被褥上,晕开了一朵小小的红梅。
趁他还未跌落的时候揽住他的腰肢,触碰时她微微诧异了一下,这青纱下的纤素腰身,竟细如水蛇……
他似乎被疼的清醒了几分,眼睫颤颤的掀开了一点儿,意识到被她搂着,他眸光沉了一下,想动,没力气动。
这双眼,飘渺如薄雾笼罩下的湖面,河畔上远远的一缕青烟。
淡漠,只觉得他似无情,双瞳中看不出一丝情绪,哪怕是痛楚。
疏离,是从他骨子里沁出来的薄凉,看不到半点零星的希冀,像是不会对任何事有所期待,更谈不上失落。
这一袭青纱罗衣,青渺如仙,冷漠如霜。
眉尾,高高的斜挑,不言不语而妖异鬼魅,他眼里有种孤寂的凄楚看不真切,想认真看时,却恍惚只以为那是……温柔。
他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不想动用,身子却微微一动,她十分清楚他排斥她靠他太近,蹙眉,她冷声命令:“醒了就别折腾,别误了我给你疗伤。”
话落,她的掌心再次贴上他的背,这一次不同的是两人的动作,他就在她怀中,抬眼就能看到她的脸。8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心绪不宁,瞅了他一眼,这人对她来说算长辈罢,明明只是虚搂他一把以防他躺下去,可他这种像是被她轻薄了似的眼神,倒看的她都有几分心虚。
他都生了个那么大的儿子了,还能害臊成这样,真是……让她不敢苟同。
是看不下去他脸上那张沁的都可拧出血来的面纱了,她另一只手倏地将他面纱拨开:“都是血,还带着做什么……”
“不要……”惊呼的,却是苏欣怡,她伸出阻止的手,却来不及。
秦无色挑眉看她,她此刻还在为他注入真气,大动作不能,目光怪异的看她:“怎么了?”
苏欣怡怔的杵在原处,偷偷瞥了一眼华青衣,他的脸已扭过去,埋在秦无色的衣袂处,她看不到,这张脸,她相伴多年,也不曾见过……
循着苏欣怡的眼神,秦无色亦垂眸望去,怀里的老男人像是刻意的掩住了他的容貌,她加紧着给他输内息,想尽快了事,却也不忘调笑问一句:“华老爷很怕被人看到?”
她揣测,他年纪不轻了,遮着面容的时候,还能给人一种二十出头的错觉,恐怕,真相有点儿难以启齿,否则,他做什么这般惊慌。
她试着伸手想拨他,他的脸便贴她更紧,只是一瞬,不待她说什么,他便蓦地拉开了和她的距离!
秦无色亦的一愣,适才他的脸堪堪贴在她心口处,像是慌了似的不停往她的地方贴送,这么近,他不感觉到她的身子不同也难,其实她并不是很在意被他贴一下,反正她这么多年来也没把那俩东西当成什么不得了的地方,可他显然因为埋了她的心口感觉到相当慌乱!
“华老爷……”她玩味的话音突地止住,这才看到他的那张脸。
即使晕了些血渍,仍是冰肌玉骨,他脸廓很细削,下巴尖的像个妖精,唇线如行云流水,柔韧细腻,眸子清冷中带了惊恐,柔软的睫毛在眼睑上些微不安的跳动,尤是他眉心那一点朱砂,衬他如谪仙般不可侵犯,哪怕他斜飞的俊眉狂狷的带了妖气。
完美的神邸,好生美的菩萨容颜,妖仙并糅,看了他的初次想法不是贪恋他的容颜,而是真真想虔诚的拜他一拜。
“老爷。”苏欣怡这个角度看不到他的脸,但却看清了秦无色的神情,她定是看到了。
“滚!”他突然低斥了一声,不可思议的用力将秦无色也一并扔了下去,再次猛咳,他背对着她们,声音冷的像是冰魄:“以后……不要随便找人给……给我疗伤……不需要。”
秦无色这才愣住,他受这么重的内伤,竟然钻空子趁她不备把她给扔了,她蹙眉,也有些火气:“苏奶娘,你也看到了,是你家老爷不领情,这个忙,我帮不了。”
她甩了甩袖袂便往门外走,这华青衣岂不就是反咬人一口的最好诠释,亏她心软给他疗伤,疗个屁!
她前脚一出门,苏欣怡担忧的觑了一眼华青衣的背影,便后脚跟了上去:“王爷,王爷莫怪……”
秦无色顿住脚步,声音不紧不慢:“苏奶娘,我本还有要事在身,若不是你多番相求我也不会碰你家老爷一下,你也无需自责,我还不至于迁怒于谁。”
“王爷!”苏欣怡再次跪下,那清脆的膝盖碰地的声音就如刻意要让她听到似的:“老爷他又动了气,怕是更严重了,求王爷一定要救他。”
华府上下武功高强者,除却华青衣,便是华莲,这双双负伤,还能等谁来救?
秦无色自然也清楚她的心思,淡淡一笑:“我确实是你们现成的助益,不过,就算我不多计较任你们用尽益处,好歹也要人领情,更何况我像是没事可干非要卖你们华府一个人情么?”
她提步又要走,苏欣怡也顾不得许多了,赶紧跪着上前拉住了她的衣袂:“王爷,民妇求您了……”
秦无色蹙眉,扭头来淡淡瞥她一眼,此情此景,她都有些心软,但是……。事已至此,她再插手根本是多管闲事,难不成还要她求着华青衣给她治疗?
笑话!
“苏奶娘莫为难我。”她沉声,若不是感觉的到她对华莲的慈爱,和对华府的衷心,她真想一脚踹开她,可就是下不去脚,她内心一叹,她真是个好人!
“王爷,你听我说,你听我说……”苏欣怡死攥着她的衣袂,任她走动间将她也几乎拖着向前,生怕失去了这眼前唯一的希冀,急道:“老爷他……他绝不是这么不识好歹不明事理的人,全只是因为……王爷掀了他的面纱。”
“呵……”秦无色嗤笑一声,这个理由还不够不可理喻么,他生的又不难看,罢了,虽她也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他可以说……漂亮的一塌糊涂,是以,带着面纱撑什么场?
“老爷他是鳏夫!”苏欣怡急切的出口,手里紧攥的人稍微顿了顿动作,可不消片刻,她又欲走,眼见手里攥着的衣片都要被撕扯下来,她说:“老爷他要嫁为皇夫的前一个月,楼兰就没了……”
嫁?皇夫?
秦无色挑了挑眉,似乎有了丝兴致,索性不再前行,也使得苏欣怡长舒了口气,她抬眸见秦无色探究的神色,隐隐皱眉,眼下,不说也得说了,呢喃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毕竟……都过去了那么久了,用不着挂在嘴边罢了。”
她缓缓说,秦无色带着一丝兴致去听,所谓楼兰,曾在乌桓以北的边境地带,地理条件算不得富饶,人口也稀少,却也正因如此,没有敌国的威胁,百姓日子算的上安稳太平。
好似越小的地方,越信奉神明,尤其楼兰地处在火山活跃地带,在几百年前,曾遭遇过那样的天灾,只有少部分人活了下来,继续经营着那片土地,在楼兰的国师和大秦的国师不同,他们只需要每年祭天祈求风调雨顺,以最高贵的姿态给百姓一种心灵的慰藉。
青衣就是国师的儿子,在楼兰以女为尊的大环境下,他受到了国师最苛刻的教育,从小就着面纱,不给人瞧,因为他必定是未来的皇夫,这张脸除满十八岁与女皇成婚那天能给女皇看外,其余人都不得染指。
华是楼兰的国姓,青衣本身并不姓华,而苏欣怡,实则是国师家的一名药女,在他与女皇成婚之日的前一个月,楼兰早已埋葬于地下的活火山又开始爆发,在天灾面前,人不过是蝼蚁。
那一日,青衣的父亲执着的在祭台上跳了最后一只祭天舞,本就人烟稀少的国度,只在朝夕间化为一片荒凉,据说,那是第一次青衣与女皇见面,亦是这一生的最后一次。
她让他照顾年幼的华莲,像百年之前一样,再次复兴楼兰。
可这一次,楼兰的整个地域覆了厚重的火山灰,寸草不生,莫说复兴,就是在这儿种植养殖都不可能,是以五年前,青衣,华莲,苏欣怡三人踏出了那片土地。
那一年,青衣十八,满怀着只需一个月便能成婚的心思,突遭了这样的变故。
秦无色微微敛了眉,华青衣爱不爱女皇不得而知,不过从小就灌输着这种非女皇不嫁,非女皇不能碰,不能看的教育,他的十八年,应该只有这么一个女人。
就像……羽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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