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七音定神后,才不解问:“这个天儿了,你要纸笔做什么?”
她黑不见底的凤眸只借着稀薄的月华在屋内扫了一圈,就算是再奢华的客栈,也不会主动给客人备这些东西,更何况,这儿仅仅算是中上之选。【】
秦无色只身出被褥,拢了一下身上的衣袍就欲下床,他反应过来拉住她的衣摆:“你睡着,我去给你找。”
不明白她大晚上的突然要这些做什么,可夜里凉,她身上还有伤,他只顾着四处找自己的衣物,找了半天硬是没找到腰带去了哪儿。
她转过身来,看他手忙脚乱的模样,蹙眉道:“不必了,我去……”
“找着了。”他一抬眸便见她的衣领处挂着一条雪色腰带,伸手一拉,系上纤纤素腰,连鞋也未来得及穿,他站起身就往外走:“我去给你找。”
“诶……”她是想阻止他的,可一声开门声后他眨眼就消失在门处,她是想提醒他还未着面纱,这样出去……不好吧?
她再出去动静大了指不定得惊出所有人来,是以她坐在桌前,摸到火折子掌上了灯,将纱罩扣上,透过薄如蝉翼的纱,烛光变得迷蒙柔和下来。
须臾不过,羽七音便折回了,她瞅到那双只着白袜的脚进来时,颇有几分惊讶,他没惊动到人么,也对,他若无心让人看到他的脸,怕是也没人能看见。
他对她又再避开看他容貌的反应虽有不满,却未说出口,只将找来的物什置于桌上,赶紧的将砚台摆好研磨,手上动作不停,好奇问:“娘子,这么晚了,要作诗么?”
她提笔,毫尖儿在砚台中蘸了几下,缓缓刮去多余的墨汁,似在犹疑着下笔。
他就这么觑着她瞧,微弱烛火下,她的侧脸愈发被映衬的线条分明,看着看着,他垂下眸子低低笑出了声,又慌忍住笑意,凑过头去看她面前那张一笔未落的宣纸:“娘子,难道……你要为今晚作首诗么?”
她眉心一拧,剜了他一眼,对上他视线后,又蓦然垂下眸子,心跳不是快,是已经感觉不到,一片恍惚了,定了定心神后,她才迟疑着开口:“华莲的爹很迂腐,若是知道他毒解了怕也不想见他活着……”
羽七音眉尾微微一挑,说是允她染指华莲,心底深处却还是不情愿的,没什么情绪,他说:“听你提过,他是什么……古国的后裔。”
他心中不免腹诽,好在那个国家没了,不若如此,指不定秦无色情愿在那儿安家,却为何留个华莲,他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正视,他之所以突地开明到允她沾花惹草,是忌惮这个华莲。
他见过华莲,虽只是在他神智迷离时的几面,论美色,他不该忌讳任何人才是,可那人,天生的一把妖媚骨头,纵使他身在媚门中,也不得见这样的人。
更可怕是他的国家以女为尊,那么他便不会在意秦无色的风流了不是,这样一个媚进骨血的男子,还如此纵容她,他要是不让步,靠不近她……
“我想写封信函去给华青衣,华莲是我未过门的妃子,在我迎娶之前要好好待他……先保住华莲那条命,不枉我这么……辛苦救回他。”她并未考虑清楚是否要对他负什么责任,这事虽关旖旎,却又无关风月,可羽七音也答应了这事,可笔还是落不下去,纠结着该以什么称呼华青衣,伯父?抑或……爹?
天色如此晚了,她突地要纸笔来,就是怕华莲出事,她口中说只是缓兵之计,可他却不这么认为,他所认识的秦无色,向来说一不二,可什么时候,也学起了口是心非?
她磨磨蹭蹭许久,才堪堪写了几行字,放下毫笔,她抬起宣纸吹干墨迹,才将它折好收于心口处,这才注意到羽七音已沉默许久了,她回神过来,压着声音问:“怎么了,不是你说允我娶他,现在后悔了,生气了?”
“没有。”他不看她,声音明显有些闷。
“那就好,要是这么点儿大的事儿就让你生气,以后怕会把你气坏了,要当王妃的人,岂能小气?”她明知他有些不悦,却顺着往下说。
羽七音倒吸一口凉气,以后……还要怎么气他?
听着他的抽气声,她淡淡一笑,伸手安抚般拍了拍他削弱的肩,她说:“我既没有反对娶你,就是要娶,我说话向来直接,喜欢你是真的,至于有多喜欢现在还言之过早,自会好好对你,别多想会轻松的多。”
他并未抬眼,只出声问:“娘子,你真对每个人都如此直接么?”
秦无色怔了怔:“何意?”
“没什么,只是觉得或许有时你对人,我是说……。个别的……其他的人,也并没你想象的那么坦诚。”他站起身,突地拥她入怀,她虽错愕,却不挣扎,只猜不到他的意思。
他也缄默,就这么搂着她,片刻过去,她嗅着他的沁人心脾的柔媚气息,竟觉得心安到昏昏欲睡,自经历过几次黑衣人事件后,她几乎连睡着都紧绷着一颗堤防的心,可在他身旁却不需要了,他能比她更快的感觉到有没有危险靠近,能在她反应之前做出反应。
她此刻找舒适姿势的蹭他几下的动作,让他有种恍然她在对他撒娇般的错觉,他那一双犹如浩瀚雾海般的美丽双瞳,影出淡淡宠溺的味道,她或许并不像他认识的那个秦无色,也许,她从未坦诚过,至少,迄今为止,她也许……。只把坦诚给了他。
翌日,阳光极好,秦无色与羽七音二人早早的就在客栈一楼等着,她不想等到苏红琴来敲门闹的人尽皆知的尴尬,生怕起晚了,害她夜里醒了好几次,次次连带着也惊醒了羽七音,他倒表现的像是个捏不坏的好脾气般,睡意朦胧的还担心她是害怕再有刺客,叨叨的不知安慰了她多久。
是以,她猜测此刻他面纱下的那双美到惊心的眸子也挂上了浓重的黑眼圈儿,似乎都听到了他细微的均匀呼吸,待她看到楼梯转角处有人来时,伸手拽了拽他袖下的手。
他一惊,却是醒过来了,反手将她的手悄悄握住,藏在两人宽大的袖下。
秦无色心猛然一跳,鬼使神差的竟没缩回手,只冲着楼梯处出现的红衣女子温雅一笑:“母妃,起的可早。”
苏红琴一对流光溢彩的美目斜了她一眼,笑的颇有几分深意:“哪有你早,真是奇事儿,你小时候我早晨叫你八遍都叫不醒,我还以为是你懒,现在看来,应该是叫你起身的人不对。”
秦无色虚笑着回应,不刻,陆陆续续的,所有人都起了身,聚集在一楼准备用早膳。
她没有入座,只因右手还被他紧紧攥在手心中,这种藏在袖下的纠缠,在所有人的视线下生怕被抓包的莫名紧张,居然会引得她在嗅到他的气息时,心跳的愈发快。
“秦无色,你吃过了?”入座后的御雪斜着眸子觑了过来,就见她与羽七音二人僵在原处杵着不动,说不出哪里奇怪。
闻言,秦无色将手往回缩,甩不掉,又不敢太大动作,她压低着只两个人听着的声线:“放手,一会儿该被看见了!”
“看见又如何,娘子,我们……”他却好整以暇,只是顺着她,亦压着嗓音。
“这么多人,别叫。”她蹙眉,远远看去,她似乎连唇都未动,声音几乎是从喉咙极轻的传出,见他不死心,她又道:“私下再说,先吃饭。”
“叫相公。”他见势低低说道,手再紧了几分,她就这么怕被人看见,那还怎么娶他?尤其,还在御雪面前……
“你……”秦无色一口气没缓上来,她都能感觉到御雪探究的眼神,她怎么突然就觉得平日里对御雪不够好呢,是因为她也开始吃瘪了么,她根本没法甩开他,哪怕用力跟他斗个你死我活,她都不能肯定能甩的掉他的手。
“七音相公。”他再补充道,仿佛是要提醒她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悄声唤道:“七相公……”
他僵在原处,只一霎,她趁他不备缩回手,大步朝饭桌而去,他越琢磨越不对,少一个字,感觉差了许多似的,到底……差在哪儿了?
秦无色入座后,羽七音也随之而来,苏红琴心知肚明的瞅了两人一眼,夹了些菜到羽七音跟前的碗中,笑道:“多吃点儿。”
秦无色眼角抽搐了一番,她都怀疑,羽七音才是苏红琴的亲儿子,她是捡来的,所以才这么向着他,她只是好奇,他那么带着面纱,如何用食?
只片刻她的疑虑就打消的一干二净,她怎就忘了那日在阁子里,他敬她酒时,也是不动声色的一饮而尽,只见他面纱一角翻飞几下,根本看不清他的容颜。
她坐的这一桌,就苏红琴、羽七音、御雪,就是赵凌风,也算作王府的仆从不得与他们同桌,而是与狂爷以及几个资历较老的侍卫一同用膳。
“赵凌风。”她唤了一声,旁桌那人,稍微滞了一下,才起身,转过来,沉声道:“世子爷有何吩咐。”
在众人面前,他倒是还晓得尊卑,她满意的看他一眼,又微微皱起眉心,他还在躲她,不是身体上的,是意识上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在躲她,她却不明所以。
她从衣襟中摸出封好的信函,在人前,她依旧是尊贵的王爷,一举一动都充斥着皇族子嗣所有的贵气优雅:“这封信函,你找人替本王送到华府去。”
啪的一声,谁的筷箸落地了,秦无色斜睨过去,却不是她预想的羽七音,羽七音此刻虽顿着动作,却因早知此事而显得颇为淡然般,反而是御雪,脸色煞白的说了声:“抱歉,我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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