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色只记得是在一声暴躁的怒吼中惊醒过来的,本以为会一夜无眠,却在接近天亮的一刻打了盹,她蹙眉瞥了发出怒吼的来源,床榻上,御雪几乎退到了床角,双手紧攥着捂到胸口处的被褥,一双眸子狠狠的瞪着她。【】
她垂眸看了自己一眼,好好的靠在床头睡过去罢了,又没碰他一下。
这声动静亦将坐在太师椅上打盹的羽七音给惊了过来,他还打着哈欠,眸子迷离的半掀着,觑了御雪一眼,声音还带没睡好的嘶哑,很是动听:“醒了,走了。”
他话落就转身朝外走,秦无色也紧跟着站直身子,对御雪道:“醒了就走,见你师傅去。”
御雪还怔楞着琢磨她的话,一溜烟的,眼前已无人了。
待御雪拾缀好出门,就见秦无色与羽七音两人伫在院中等他,他心底还不平静,大清早一掀开眼见她那张脸惊的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到现在还没缓过来,一天之计在于晨,这不小的心悸让他感觉今天这个日子都不会安宁。
秦无色扭头觑他一眼,他的绯色衣袍恰好与银发形成极端的对比,艳丽不可方物,她说:“拾缀好了,走吧。”
羽七音安安静静的跟在她身后,御雪却是微抬手,出声道:“诶,秦无色……”
她步子顿下,他隐隐皱着眉,迟疑的问:“怎么突就想起要去拜祭我师傅了……。”
路途颇远,她不是要大婚了么,怎么有时间跟他去拜祭,可久未等到回答,他再抬眸时,那两人已离开了老远,他愤恨的咬咬牙,才提步追了上去。
还未走到府邸大门处,就远远见一身蝶花双绣绛紫华衣的苏红琴伫在树下,身侧跟着的,不就是赵凌风么?
秦无色拧起眉,她记得她说过,她的人就不是苏红琴的人,而那人,似乎也感觉的到她此刻的愠怒,一直垂眸不曾看她。
“这就要走啊?”苏红琴美眸斜了一眼秦无色身后跟着的两人,羽七音师承尹时雨,功夫绝对可靠,与秦无色联手起来,或许……也不会太占弱势,更何况御雪是玄飏的徒儿,这个徒儿怕比他那玄清山上调教的术数弟子要讨他欢心的多吧?
秦无色未回应,只是视线四周扫了一圈,见她如此,苏红琴掩唇低低一笑:“找你父王么,他一早就去你十三皇叔那儿代你请罪去了,你可别辜负了你父王的心意。”
她这话,说的既是务必要将秦晟煜治好,也是提醒她,秦宣待她的好,实则她不说秦无色心里也没有第二个爹。
“母妃在这儿正好,色儿正要麻烦母妃先帮忙打点一下行程需要的马车,玄清山就在城郊倒也不远,就是山路难走需得好马。”秦无色斜了身后二人一眼,又道:“你们就帮母妃一起打点,待我接了秦晟煜回来后启程。”
由始至终,御雪都迷糊着,不知她意欲何为,苏红琴却是满口的答应下来,抬眸看秦无色走的匆忙的背影,她面上笑容才渐渐凝结,化作一声轻喟。
秦无色骑马一路匆匆的赶往皇宫,进宫也不作停留,径直往朔阳殿去,朔阳殿与昨日不同,此刻外有重兵把守,看情形不太乐观。
门处的一名宫人,远远就将秦无色认了出来,扯着嗓子作揖:“明德王爷万福金安。”
他这一声,引得其余侍卫也是齐齐跪地一片请安之声,秦无色皱起眉,这下才叫难办,早知她就用别的方式进去了,暴露了她来过此处,就算一会儿能掩人耳目的带走秦晟煜,不也毫无意义了么!
她却也只能虚应几声,快步往殿内走去,连想去通报的宫人亦被她的脚步丢在了身后,进了大殿,那人还是一袭里三层外三层的繁复罗衣,漂亮又优雅,坐在小小的弈桌前,过长的墨发铺了满地,让人无法不去想这天气他到底热不热,事实也摆在眼前,他身侧的两名宫女正一刻也不敢歇着的为他摇着翎羽扇,扇的他发丝微微飞扬。
他倒也有趣,自个儿左手与右手博弈,时不时皱眉琢磨一阵,似乎完全未察觉她的到来,他身侧的两名宫女倒是发觉他了,却不敢出声打扰秦晟裼。
她疾步过去,盘腿坐在他的弈桌前,挑眉问:“殿下还有这个雅致,无聊到自个儿跟自个儿下棋。”
她这一出声,无异于打断了他的思路,让他略微不满的皱了皱眉心,声线却是一如既往的雅致:“与弈术拙劣之人对弈,还不若自娱自乐的好。”
“嘁,你真以为自个儿就是天下第一了。”她不屑的轻嗤一声,目光落到他身后的丹绣屏风上,秦晟煜还在那儿罢?
“不才,宫中无人能及罢了。”他落下冰白指尖的一粒黑棋,笑看了棋盘上的局势一眼,才抬眸看她,见她目光在他身后,他了然的起身,轻声说:“昨日群医束手无策,父皇已是焦虑,怕是碍于王爷就要大典才未发作,你可要小心……大典之后必有你受的。”
他话语中不乏恐吓她的成分,她只置之一笑,他见她轻松极了的模样,又一蹙眉,说:“你倒是轻松自在,这太医院干脆就搬到朔阳殿来算了,扰人清净。”
他拂袖,那动作颇有花旦舞水袖时的翩跹轻灵,示意她跟着他去,步到屏风后了,秦无色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屏风后,还有五名太医焦头烂额的在那儿忙活,难怪她一进殿中就嗅到些药草味道,一见秦晟裼与秦无色二人进来,五名太医也不敢停下手里的动作,只颔首谦逊唤了一声:“殿下,王爷。”
他们自然会疏了一些礼数,只因秦延昭命令下来,救不好秦晟煜,脑袋不保!
秦晟煜此刻并不急着去看床榻上躺着之人,只伸手拉了拉秦晟裼的袖袂,他转过脸,垂眸看着她的手,眉心一拧,不太喜欢被她这么碰触。
“本王今日……”她压低着嗓音,话未落,手就被他一手拨开,让她眸光一沉,对于他这种倨傲的态度十分不满。
“你们都先退下。”秦晟裼优雅的摆了摆手,换来的却是五个人面面相觑后的继续忙活,他颇有几分不耐了,低声喝道:“怎么,本皇子的寝殿从早到晚被你们霸占了个干净,现下想单独与弟弟聚片刻都不行?”
“殿下,微臣并不是……只是皇上有令,让吾等一刻也不能怠慢了医治小王爷。”那人像是五名太医之首,须白的长胡髯随着说话间微微跳跃。
“看李掌院在本皇子的寝殿忙活的很呐,又是煎药又是研粉,倒是……本皇子这个弟弟也不见得有起色。”他眯起细长的眸,儒雅含笑的斜他一眼。
惹的那被唤作李掌院之人心惊肉跳,秦晟裼是在怪他么,一定是在怪他们一大早就来煎药研粉扰了他,又毫无建树,惹恼了秦延昭是死罪,惹恼了秦晟裼,却犹如惹恼了下一任帝王,一样是……
“尔等悉心为晟煜医治本皇子都看在眼中,喏,此刻明德王爷也来了,李掌院不让我们谈谈么,还是……本皇子想说些个家常话,需要移身到侧院去?”秦晟裼挑了挑眉,叹一口气,似有提步要出去的意思。
李掌院慌的起身,连声道:“不不不,微臣这就先带他们去侧院煎药,煎好了药再回来给小王爷服用。”
秦晟裼顿住身形,眯起眸子,微微一笑,承了李掌院的好意,倒是惊的李掌院等人一身冷汗,真要让秦晟裼移步去侧院,他们才要担心后来的日子,这宫里谁正得势,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
随着几名太医退出殿中,那两名一直为秦晟裼把扇的宫女亦识趣的退了出去,秦晟裼这才转过身对着秦无色,说:“王爷这么快又来,又想到什么旁门左道要救秦晟煜了么,这一次别扰本皇子,外面大批的御林军呢,打不过。”
他双手一摊,就着床榻边坐下,垂眸看了一眼似熟睡般的秦晟煜,像是与他对话般笑:“晟煜你可睡的安稳,不知道多少人为了你手忙脚乱的,本皇子要是你,也宁愿多睡一会儿,看他们能乱成什么样儿。”
“那些事儿毋需殿下操心。”从他打发走太医的那一刻,她就知他明白她的意思了,和聪明人相处就是一把双刃剑,可喜他能懂你任何一个眼神,可怕他总是读懂你的心思。
她走到床前,凝了一眼秦晟煜,这些日子都靠着药物度日,他本还稍微有肉的脸颊都消瘦下去,巴掌大的瓜子小脸清瘦的让人心疼,她伸手从他腰际将他揽起,说这话难免还是有些不自然:“……谢殿下了。”
“呵……”他喉咙处发出低低的笑来,不是一向不曾低头么,他也不是看不出来她对自己的某些反感,她那张嘴,还真会为了秦晟煜对他道一声谢。
他不管不问的任由她将秦晟煜抱了出去,他信她能很轻巧的将秦晟煜带出去,她前脚一走,那两名把扇的宫女便步了进来,其中一名见着空无一人的床榻,惊愕道:“殿下……您……真由着小王爷被带走么,皇上那边……。”
“何时轮到你来多嘴?”他冷着一张俊美无铸的面容,漫不经心的斜了这女子一眼,这两名宫女才来朔阳殿不足两个月,不得不让他有些猜测。
门外那些骤增的御林军,虽未明着说,却显然昨夜将秦晟煜私带出宫的行迹暴露了。
“殿下恕罪,奴婢逾越,”那女子惊的跪地,另一名女子亦跟着跪了下来,又颤着声音道:“奴婢只是担心皇上万一察觉,怪罪下来,即使殿下荣宠正盛也……。”
“难逃责罚。”他眯着眸子替她把话补充上。
他那双细长静雅的美眸,着实是千般万般的好看,此刻却如鹰隼般让人忌惮,他却只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叫小桃子来伺候。”
------题外话------
感谢亲亲:niki3950的钻钻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