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 越是疯狂

  微闭的睫缓缓掀开,抖落了点点晶莹剔透的冰晶,长眉斜飞入鬓,几分倨傲几分妖异,眉心一点朱砂冶艳似血,难落红尘,丹青妙笔难描的一笔仙姿飘渺。【】

  面纱上精致的眉眼在淡淡月光下沉如死水,一寸一寸,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在他身上已挥洒的淋漓尽致,偏因虚羸而虚迷了的眼神儿,透着烟雨迷离,勾得人失了三魂七魄。

  月桂,青衣,朱砂痣。

  他真的很美,洵美如观音,就是有些冰凉

  然而他目光刚一触及秦无色,眉心再度微蹙,又阖上眼。

  “你一心寻死是么”华莲低下头,轻轻的冷嘲数声,他身子一直未有痊愈,大都缘于他从心底深处就不想好,才一拖再拖到了稍微动用内力便严重到这个地步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褪下一层绯红的外衫,只着一件单薄的雪色中衣,身姿修如玉树,却在这样的夜里,光看着,就觉得很冷,尤其是他内息本就阴冷。

  “华莲”秦无色拧起眉心,话却在觑到他的动作后生生止住了。

  他将外衫披在华青衣身上,那人又掀开清眸,推开那件袍子,清声无澜,“不必”

  “你”华莲眉心狠狠一蹙,旋即又笑开了,依旧是那么妖娆漂亮,“你只求死,又可有想过我呵,爹爹”

  他绝美容颜,红唇勾着笑得妖艳恣意,却噙着让人心生不忍的痛苦晦涩,这个名义上的爹爹,曾带着他走出楼兰古国,为了让他过得好些,以带出的珠宝玉器为本在云苍做起了买卖,本只是养在深闺的他,也曾生涩不懂,不经意透出彷徨无助过

  这一声呼唤叫华青衣眸光一阵震荡,他不曾叫过他爹,突然竟觉得十分别扭不自在,却是能感受到他的痛苦,他低声一喟,“莲儿,你已找到了归宿,我也能”

  “不”华莲低吼一声,吓的秦无色都怔松了半晌,实在不曾看过这样的他,那个嬉笑风流如妖精般的男子,此刻近乎疯狂。

  没有人比秦无色更清楚,养父比生父更让人依赖,即使秦宣武功平平,她却怕他生气动怒,这种依赖与忌惮不缘于他能给予多少强大的保护,多少优渥的物质,而是只要他安好的在,心方安生。

  这种感情,她无法参与,此刻只能安静的看着两人,生怕华莲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你根本没有资格随她去死”华莲瞟了一眼手中未送出去的外衫,片刻冷静下来后,喉咙溢出一阵嗤笑,“你还未嫁她,却叫人看去了真容,那还再带着面纱做什么,装作不曾发生么,岂不可笑”

  华青衣眸光蓦地一滞,不禁看向秦无色,秦无色背脊升腾起一阵凉意,她真不是故意说给华莲知晓的,可解释似乎更可笑了

  “非我本意,那时”

  “那你怎么不杀了她”他打断华青衣气若游丝的说辞,剪水美眸此刻却如一把直刺人心的刃,毫不留情的剜在华青衣的脸上,“即使你杀不了她,为何当时不干脆的以身殉节,拖到此刻还想着死,你呵呵敢死么”

  华莲俯身逼近他,在他迟疑着想说些什么时,冷笑道“你心中有愧不敢面对死去的她,因为你已对秦无色动了心”

  “一派胡言”华青衣登时气的气血倒流,又是一阵难以克制的咳嗽,浑身都忍不住颤了起来。

  闻言,秦无色只觉此刻背脊已凉的刺骨,这玩笑真是开大了,硬愣了许久没回神。

  “呵胡言”他一把攥起华青衣的衣襟稍提了起来,半眯着美眸,一字字道,“若非动心,被人看去真容又非你本意,你愧疚什么,你敢多看她么,你敢说那夜扶芳楼中,你看她跟我一起,心中不难受不酸涩不痛苦”

  华青衣眉心紧拧,衣襟却被他再度提了几分,引起他不适的剧烈咳嗽,无可奈何般轻叹,“我只是并不满意他男子的身份,但若你真心喜欢,便随你意思,不想多看也免徒增太多顾虑,你多想了”

  看他此刻这个弱不经风模样,华莲眸光是痛楚的,口吻却讥诮如讽,“你曾说,生意场上人人笑里藏刀,表里不一,要目光如炬才可洞悉世事,我记下了”

  他蓦地松开华青衣的衣襟,一转首,伸手将秦无色拉了过来,事出突然,她一个趔趄险些绊倒在地,却落入他的怀中,他垂下头,轻声似乞求般说了一句,“姐姐,你要了他罢”

  秦无色吓的不轻,这是闹了哪一出惊世骇俗,下一刻,他的唇覆来,这个吻有些不得章法,亦找不出什么旖旎,只觉他似在煎熬,她瞪大着凤眸一时理不清头绪,只见他阖着眼,浓长的睫羽似缀着弥漫的水雾

  他漂亮的眉眼,透着惆怅,让人不禁怦然心动。

  这一张她挚爱的容颜,有风流轻佻时,有俊美无寿时,却从无此刻这种泛着愁思的模样,她忍不住抬手搂住他纤细的腰,着实有些不知怎么安慰了。

  野桂树下,那个容姿如仙,极其飘渺的人,单薄的身子一颤,长睫亦忽扇了两下才阖上,便偏过头去。

  这个来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吻,终在一声钝物落地声后止住了,地上歪歪斜斜倒扣着的一只木盆,水溅了苏欣怡整个鞋面,她怔怔的看着两人,有些支吾道,“我哎呦,这水也洒了,瞧我这笨手笨脚的”

  她实在没料到匆忙赶回看到的竟是这般情景,虽说华莲与秦无色已是那种关系,到底是没当着她的面这么出格的,何况她一心想着华青衣身体抱恙,哪知会看到这种景象。

  华莲缓缓的离开她的唇,转脸望着华青衣,嘴角噙着一抹残酷,“缘何要避忌,究竟是看不下去我与一个男子亲热,还是心中痛苦折磨希望吻她的人是你”

  苏欣怡也给这句话惊懵了,瞠目结舌的望着华青衣,那人阖着眼,纤长的睫颤的厉害,只给几人一张戴着面纱的侧脸,却能隐隐窥见他侧脸线条的完美无瑕,须臾,他一手支着地面强撑地站起身来,眉宇依旧是疏离冷漠的,嗓音更是寒凉若水,“看来,你并不希望我参加你的婚宴。”

  “老爷”苏欣怡惊呼一声,只见夜色中他如浮光掠影而去,

  转眼,她便急切的望向华莲,“阿莲,你快去追老爷啊,他旧伤重发,不都是因为方才出手救你,你就别气他了”

  华莲深吸一口气,斜睨一眼秦无色,“你去追他,好么”

  “我”秦无色挑眉,这一**应接不暇的,她此刻还没理个所以然出来,“我轻功实在是不太好,恐怕有点儿”

  “他眼下这个身子,顶多强撑不过一里路,就是个不会武之人也能追上。”他握住她的手,紧紧的凝着她,“别让他出事,我方才对他说的那些不是胡话。”

  秦无色错愕的觑着他,他却敛下长睫,幽声如鲠,“不管你会作什么决定,先将他安全的带回来,行么”

  “好。”她迟疑着开口,既然她能追得上,答应他是情理之中,不管是华青衣那张面纱的事儿,抑或眼前这个她要维护的人如此恳求,这事儿她还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就是脑子一片混乱。

  见秦无色追出去了,苏欣怡才稍微放心,看着华莲又忧心起来,不禁开口,“老青衣是真的喜欢上了王爷么”

  华莲依旧垂着眸默不作声,没有一个人能自负看得懂所有人的心思,即便是从前他笃定秦无色心中有他一事,也带着不少赌的成分,但华青衣是与他常年相伴之人,大多情绪十有**是拿得准的

  尤是那夜秦无色无意透露看过华青衣的脸后,他才有特别关注此事,华青衣几乎都会避开秦无色的视线,而非怨愤的毫不避忌

  不止是喜欢上了吧。

  如华青衣这一种人,一旦动心,便已是彻底了。

  见他不言不语似是默认,苏欣怡心中愈发惊诧,皱眉叹了一声,像是安慰,“阿莲,你别难过”

  他肩头微颤了一下,眸中亦浮起淡淡的雾气。

  由始至终他从未想过能独占她,只是亲手将她送到别人手中,喉头泛酸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说不上什么滋味

  可华青衣若死了,他难以心安理得的快活下去,能试着接受她其他的男人,为何不能接受于他来说重如生命的哥哥。

  他抬起漫上水汽的眸对上苏欣怡的双眼,唇角缓缓翘起,笑了。

  除了众人驻扎的一片并不算大的空地,孤风坳的地势几乎皆是层叠崎岖的山坳,十分难走。

  好在今夜月圆如盘,才不至全然看不清物事,但耳边传来阵阵野兽的低嚎叫人不寒而栗,秦无色循着方才华青衣消失的方向一路追,不敢放慢脚步,怕此刻虚弱的他真成了狼群的晚餐,又不能太快,否则极可能不小心踩空乱石摔个骨折。

  很快,她便见一堆乱石上躺了个人影,他一身单薄的青素罗衣,双眼微阖,如睡着一般,月华打在他身上尤其从容美好,整个人都似一副水墨丹青,精美而不实,却独独眉心一点倾城色渲染得跃然纸上。

  这份美开始生动,却如神祇叫人不敢染指半分。

  她几步掠过,将他扶了起来打算直接扛走,一碰到他,她便忍不住浑身抖了几下,隔着层层衣衫,仍能感到那份彻骨的寒凉,稍微碰触便让人如置冰窖

  秦无色长长的轻喟一声,将外袍脱了下来给他裹上。

  他眼皮之下,眼珠似费力的一转,幽幽转醒了,眸光迷蒙片刻后,定定的看着她,显然一愣。

  继而他扯下身上的月白袍,颇艰难地站起身,本就虚弱,又急着想离开,脚下踩到块圆润的卵石一打滑,又直直的往前扑。

  他这一系列绊倒的动作实在有点儿滑稽好笑,尤其是那人面纱上的眉眼那般空濛如雨,这种神仙般的人儿,竟也有这么不雅的时候。

  她唇角扬了半分,意识到不对,旋即上前伸手拦住他扑倒的动作,“你这个死法很难看啊。”

  他站定后,挣开她的手,似没有半点窘迫,甚至声线无一丝涟漪,“莲儿同苏奶娘就随王爷回梁城,我也该回苍都了。”

  “明儿个一早走不迟,此刻华莲还在等你。”她斜乜他一眼,心中不禁回想起华莲的话,神情僵在脸上。

  他是真不染凡尘般的那种美,与华莲那种极致的妖媚几乎截然相反,即使他斜斜上扬的眉也有几分妖异的味道,整个人仍是没几分人间气儿的,飘渺极了。

  他的眉宇精致,恍惚温柔,却实在没有半点温度。

  华莲的话,是故意激他的罢

  他这回是小心翼翼的看准了才下步,只是身形仍旧不稳,须臾,就被她给生拽了回来,“你这个执拗脾气就不能改了是不是,你当真看不出华莲有多舍不得你么”

  舍不得到,她都有点儿泛酸妒嫉了。

  “我终是不能陪他一辈子,当初”他皱眉瞥了一眼被她拽住的袖袂,拉了几下未果,复又幽幽开口,“从女皇手中接过他时,已作了这样的打算。”

  “你就在平南王府住下,不就可以陪他一辈子了”她挑眉,觉得跟一个固执己见的人说道理实在很费神,暗暗琢磨着他再不听劝就直接打晕了扛回去

  他眉心的朱砂隐隐的颤了一下,就听她说,“你知道华莲被你急成什么样儿了,他竟让我要了你。”

  不知是不是吓的,他又咳嗽了数声,咳到眼尾似晕开了一圈淡淡的酡红,催生香艳,缓过气儿来,才侧开脸,声线清冷,“王爷可以松手了,好好照顾莲儿。”

  “非要逼我动手你是忘了我说过的,你若是死了怎么处置么”她攥着他袖袂的手紧了紧,打晕他实在容易,就是看他身子虚受不受得起。

  闻言,他颀长的身子颤了一下,视线眺着夜色中浓沉的远处,冷声开口,“王爷何必强人所难,你只需告诉莲儿我回了云苍,再过些日子他淡忘了,也就”

  “简直弄不懂你这种人”秦无色推愤懑的甩开他的袖袂,低咒一声,“多少人苟延残喘的求活,而你明明可以活着,却一心求死,也是华莲同苏奶娘二人将你视若至亲才痛苦煎熬,我看你这种人,死了倒比活着要好”

  “好。”面纱下那张唇畔勾起凄迷的笑意,他本就该死,在多少年前就该死了,也不惧一死,却每每被她阻扰。

  一心想死的人,不该有物事可以阻挠,他却总是顺从了她的意思,深心动了这样的念头,动摇崩塌了那份寡淡,被她撩拨了情丝,乱了心无所求,根本没有脸面见黄土下的人,与红杏出墙有何异

  华莲的质问一个字也没说错

  他不敢多看秦无色,每一次的相处都在让他一步步无法克制的沦陷,强忍着想她的冲动,更不敢看她与华莲亲昵,夜不成寐,他

  也很痛苦煎熬。

  他们之间有太多道德的枷锁,他身份上是华莲的爹,又曾许过她人,就算不死,也该终生守节

  原来感情克制不住,一旦稍微有了一点苗头,即使不去灌溉,也会在心中恣意疯长占据胸腔,越压抑,它越是疯狂,越是想她,越是一种无法原谅的罪恶

  ------题外话------

  莲妖妖才是神助攻,心智已胜妖

  青衣,你是最仙儿的男人啊,一偿草莓始终不敢写的那种神仙哥哥级的禁欲系美男,一写你就痴汉脸忍不住对着屏幕舔舔舔。

  你们是想看青衣再度被揭面纱,还是想看他的守宫砂,还是想看别的某位王妃娘娘

  咳咳,我就是很想知道青衣这种性冷淡的啊呸到底有没有人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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