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 泪不轻弹

  夜华初浓,跳动的烛火下,那人面若桃瓣,邪肆明艳,一手抵着鬓发,阖眼似浅寐,尖削深刻的下巴微微的扬着,抿唇成线。【】

  她一只裤腿挽起,露出纤长的小腿,皙白如凝的肌肤上,深入骨血的齿痕在军医张远的处理下仍泊泊的流着鲜血。

  张远第一次如此靠近这位大秦玉人般的公子,若非众人身在外,他一介军中治疗跌打损伤的大夫岂有幸为秦无色诊治,只是瞧着她这伤确实触目惊心,虽见过更惨烈的伤者,但眼前这伤却是出现在养尊处优的王爷身上,便愈发显得让人震惊,昨夜包扎的帛纱已沁成血红色,此刻不得不再次处理换药。

  门被人虚扣了几下便推开了,听着声儿,秦无色才缓缓掀开眸看过去,见着来人,她凤眸微眯,“张远,你先出去。”

  张远还未完成包扎,一时犹豫,不刻,那红衣男子便接过他手中的帛纱,“我来就好。”

  张远这才看清他的容貌,呼吸顿时微滞,若秦无色算是阴柔绝美的妖孽男子,那么眼前这人,除了斜飞俊气的眉,媚态天成,美得慑人心魂。

  半晌,他才意识到失礼,虽不曾见过,想来此人与秦无色是熟识的,可这间房分明是他的呀,又不好意思提醒,只得憋闷的叮嘱,“那么有劳公子了,药已上好了,只需包扎妥帖即可,适当紧些,对止血有好处。”

  待那扇门再度关上,秦无色斜了华莲一眼,揶揄一笑,“怎么不照顾你爹爹,倒有心情来看我果真是人说的,有了媳妇儿忘了”

  本悉心为她包扎的人,闻言倏地抬眸望着她,一双美眸流转着瑰丽的神采,“姐姐这算不算是承认是华莲的媳妇儿了”

  她一愣,这话全然脱口而出,说了一半她也觉着不对劲才闭嘴了。

  他倒不在意她答不上话来,以她的观念确实很难完全接受成为一个十足的女子身份,又低下头,“伤得这么重,昨夜却逞强。”

  “这叫重”秦无色哂笑出声,不说这点伤跟华青衣的身体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即使不作他比,于她来说也是惺忪平常。

  “你以前是受过多少伤。”他依旧低垂着长睫,手下动作十分轻柔,轻柔到她觉着都有些像是在挠痒,颇让人不自在。

  “倒也没有,”她见他包扎妥当便赶紧收回了腿,懒散的盘坐在扶椅上,整个人的重量靠上身后的椅背,轻描淡写,“你也清楚不是,习武么,不受点儿伤如何有所成”

  “习武痛么”他依旧半跪在地的姿势,只是抬起尖俏的下颔,眸光盈盈的望着她。

  她当即吸了口气,明知漂亮得跟妖精似的,风流的时候已叫人难以招架,突然温柔起来要人命了不是,她撤开视线莞尔一笑,“母妃说,男儿流血不流泪”

  男儿流血不流泪,泪不轻弹

  他眸光似漾着三月烟雨而开的桃花,迷离绚烂,蓦地就忆起她蒙着脑袋睡的习惯,不管她是否女子,一开始也只是个普通的孩子,是苏红琴那种不知该贬该褒的教育方式,成就了一个如今这样的公子无色。

  “多年前,一朝骤失亲人依靠,家破国亡”他站起身,长指端起一旁桌上的一只细瓷碗,吹了一下,“有人,也叫我不要哭。”

  那个人,轻纱掩面,妙目长睫,在天灾灭顶余生后仍悠然柔和,举袖如飘的摸着他的头,举手投足那般神圣不容亵渎,声线似疏似漠却舒缓人心,不要哭

  此时,她心霍然紧了一下,他今日偶有不时不复调笑的柔和,缘于华青衣的伤势罢,两人多年来不管是以怎样的方式相处,华青衣始终是那个带他走出沉重悲恸之人。

  他一转身,红唇噙着迷人的浅笑,像是完全忘了方才的一霎沉重,“这药,是御雪为你备的,对你伤好,那些个庸医的方子是比不上的。”

  她怪异的瞅了他一眼,御雪的药竟会大方到让他来送,什么时候,她的男人们越来越和睦了,虽是好事,可一时听着古古怪怪的,她眼一斜,便见桌上还放着一只绸缎包袱,方才是没见过的,她伸手指了指,“这是”

  “姐姐猜猜”他漫不经心地拉长尾音,笑得神秘而又妖娆。

  漂亮的好刺眼。

  她不禁半眯起眸子,自然而然的接过他手中的那只细瓷碗,脑中好奇的思索着那包袱里到底装了什么,下意识的啜了一口汤药,温度是刚合适的,也没有什么怪味儿,甚至到了喉咙处有一丝回甜。

  若是此刻她抬眸,便会看到他盯着她的动作时,眸光浮沉不定的迟疑。

  然而她尝着并不难入口的汤汁后索性一饮而尽,抬眼时就看到他散漫随意的笑着,突而倾身过来,身娇腰软,那脸好生绝色,眼波如水,一眼便叫人魂儿都酥了,“姐姐,华莲给你描个妆面可好”

  “不好。”她失神片刻后便立马拒绝,她只当过两回女人,第一次,是为了秦晟煜,但穿的是羽七音不男不女的衣袍;

  第二次,是为南风吟,却仍是男装。

  不是没想过试试女子的服饰,但从未深想过,她觉得男子更自在,何况他说的是,描妆面

  秦无色描妆面,甚惊悚

  他似乎又片刻的滞神,她想了想,贴近他的脸,笑得蔫坏的,轻声开口,“你这么漂亮,不如我给你描个妆面”

  “你”他干脆往她怀里一坐,轻佻恣意的扬着勾人的下巴,妖邪俊逸,既娇且傲,“那可不能描多的,只给姐姐描朵红莲。”

  要真像女子一般上妆,他是不能接受的,描莲倒是无所谓,侧过身在那包袱中摸出一只画笔、一盒丹砂来,看得秦无色一愣一愣的,他这真是特意带来啊

  难不成,他人夫君为妻画眉,他今日就想试试这闺中乐趣让她描莲

  她执起细腻的画笔,蘸了嫣红似血的丹砂,俯首,就看见他闭着双眼任她描画的模样,长睫如蝶,无风而颤,他每一寸都是绝色,她心猛地一跳,只觉口干舌燥,险些把持不住了

  她的画工与内力是成反比的,那笔尖哆哆嗦嗦的悬在他眼角处,怎也落不下去,一滴滢在笔尖的丹砂滴落而下,在他融融如玉的肌肤上晕开一点,她失神的望着他,那一滴丹砂恰落他眼角处,仿若泪痣,妖冶凄楚

  一瞬,浑身都袭来热浪滚滚,她暗暗喘息几声,另一手不禁拂上小腹,作死,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他依旧顺从的阖着双眼,察觉她久未动作,轻轻的笑了,“华莲让姐姐画了,姐姐可也要让华莲画才算公道”

  “别出声儿,影响我的发挥”她低斥一声,几乎要用双手去握着笔才不致手抖,慢条斯理的在他完美的容颜上作画。

  她的呼吸拂过他的鬓角,有一股似有还无的木槿昙香,他能感觉到她呼吸越来越凌乱炽热,甚至带了撩人心魂的轻喘,眼角边,是笔尖小心翼翼的描摹,让人生痒,小腹一热,他抬手勾住她的颈脖,贴上她的唇。

  她惊的手一抖,画笔落地,在地毯上留下一道鲜红的丹砂印,唇齿纠缠的间隙,她呼吸紊乱的哼,“嗯莲”

  他修长皙白的手指,探入她的衣襟,轻车熟路般层层掀开那道束缚,帛巾落地,指尖过处带起她一阵阵儿的酥痒难耐。

  她面若染红霞,情难自已,只寄神在他的吻上,他却蓦地离开她的唇,美眸迷涣,“姐姐,你要华莲么,要么,要不要”

  “要”她额间都渗了一层薄汗,打湿了缕缕鬓发,一抬眸,滞了几秒,继而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越笑越止不住。

  他皱起眉不明所以的看她,抬手摸了一把脸,手上尽是一片丹砂红,即使看不到,也能想象她画的必定十分不堪入目才能惹她笑得不行。

  只因,在药物的驱使下,她竟然还能有心思笑,不仅是因为药姓未完全发作,更多的应是他此刻模样好笑到了极点,他唇角僵了须臾,才似嗔如怒的开口,“你才夸我漂亮,却拿我脸胡作非为,给你画个才解气呢”

  他俯身极快地将地上的画笔拾了起来,按住她笑得乱颤的肩,她扭着脑袋,“噗嗤不要”

  她面染红酡,笑着喊这意味颇不明的话时,实在让他心跳得厉害,倒是她被下药了,还是他

  她笑成这样,他只想把她圧个彻底,才泄愤

  笔尖却是稳稳的下去了,熟稔的笔法行云流水,觉得他这动作也是好看极了,她不笑了,就望着他认真的模样,倒是那么大一坨丹砂在他脸上,也掩不住他让人侧目的美。

  梅花妆,这记忆还是他小时候的事儿了,楼兰男男女女皆喜在面上贴花钿,描百花,如华青衣那种天生眉心朱砂的自是不必也不屑用这种后天的方式拾缀了,但他记得苏奶娘说过,华青衣最爱梅花妆,亦爱梅花傲然冬日。

  些许缘于他的母亲常描此妆,他生,母亡,那么恰好,他眉心一点朱砂,正是桃花描画的位置。

  是以华莲猜想,国师对他的苛刻严教不仅仅缘于本身的刻板,国师为亡妻守了一生的节,甚至明明可以逃过那场灾难,却执着的跳了最后一只祭天舞。

  这样的人教育出的男子,自然倔强得难以撼动,却也长情到让人心痛,他既是动心了

  华莲深邃的美眸落在秦无色脸上,眉心那一朵红梅精美绝伦,融在她肌肤上恰似一场红梅落雪的惊艳,她斜斜似瞟了他一眼,涟涟眼波被红梅衬得愈发妖媚。

  他陡然抱住她,下巴揉进她的发里,几许哽咽,“我见不得他死你莫恨我若,若要恨我,我也缠你一生一世”

  明明那么近,她似乎全然没听着他的话,只顾着吻他的锁骨,他亦开始觉得热,却是痛楚的阖上眼。

  内心深知这行为无耻卑鄙,尤其,下手的人是他,她信任他,才毫不犹豫的将那碗药一饮而尽。

  她不是介怀之人,风流随性,她却也是性情中人,不喜不碰,更恨任人宰割,他知要她一时爱上华青衣很难,他以为也并不是不可能,华青衣的真容他虽也未见过,但凭眉眼,但凭从前楼兰的传言,他必倾国倾城。

  能不能就如当初,与他一般

  他倏地起身,目不斜视的从包袱里找了一套衣衫给她换上,他不敢多看此刻的她,怕就此难舍她去了,俊容之上只有一片凝重之色,伸手便将她打横抱起,扯了床榻上一张衾被掩住她,就径直往门外走。

  夜色中客栈的走廊很安静,一排厢房的灯几乎都亮着,像是要将他的罪孽照的无可遁形,怀中的衾被拱了几下,她探出半张脑袋来,眉眼已落画精美,“莲”

  这一声,便叫他扶在她腰上的手狠狠紧了一下,视线依旧直视着前方,“对不起。”

  “莲”她呼吸浓重,口吻中像是饱含着什么迫切的希冀。

  他深吸口气,却有什么堵在喉咙处,完全吸不进半点空气般,窒息的难受,甚至她这么唤着,他的脚步已想改为自己的房间方向,尽头处,有一妇人将好从走出门将门合上,一转眼,她略惊,“阿莲”

  他眸光敛着,却仍不敢看秦无色,苏欣怡却是看到探出衾被的那张脸,倒吸一口凉气,那是王爷,却是描了桃花妆的王爷

  她医术虽非精湛无比,到底是个药女,一眼便能从秦无色迷离的眸光中看出异样来,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他诡异的低笑出声,轻袅的在此刻听来丝丝凄凉,很快,苏欣怡就恍然大悟了些什么,只长叹一口气,她无法责备华莲,因为她希望华青衣活着,却又无法坦荡,秦无色一而再再而三的帮过华府

  “王爷,青衣他很好,若你要怪,就怪我吧,莫怪阿莲与他,他们都是一样,只想着你啊”苏欣怡声音哽咽的望着她。

  而她,只是迷迷蒙蒙的瞧着她,眉眼似笑,艳如骄阳。

  苏欣怡不住摇头叹息,但想到屋内那人,每每他睡过去,她都怕他这一睡便是再也,再也醒不来了,又道“青衣将睡下了,虽体弱却神思清醒着,要不要也将他”

  她未说完,就低下了头,觉得这念头可耻,她明明恨过云清的卑鄙,而如今呢

  “不必了,他若不清醒着事后怕会更快赴死罢。”他本懒洋洋的媚人声线,此刻如死水不惊,他就要华青衣清醒着,清醒着接受,才有回旋的余地

  “作孽。”苏欣怡惋叹自责,却伸手想将秦无色接了过来,只因华莲此刻的神情口吻,既让她心痛不已,亦让她深知,只是青衣在他心中的分量让他硬撑着,怕是绝做不到最后这临门一脚,只能她狠狠心

  他与青衣,似父子,如兄弟,更是相依为命,是深心依靠,是以爱上秦无色,对于青衣来说,愈是加倍煎熬隐忍,即使一个淡漠冰凉,一个顽劣调笑,他们心中却是比一家人还亲还来得重要

  她亦深知,华莲最最在无法接受的,是亲手摧毁了秦无色对他的信任

  意识到苏欣怡的手探过来,华莲几乎是惊的退了几步将怀中人抱紧,眼神紧紧攥着她,像是她会要了他的命。

  “阿莲”苏欣怡不知多少次叹气,这一次,却含着提醒的意味。

  他滞了许久,才微颤着将怀里的人递给苏欣怡,一瞬像是灵魂被抽空了,他就那么伫在原地,身似玉树,形如傀儡。

  苏欣怡将把门推开,扶着的人稍微一挣便直直往门内落去,浑身裹着衾被才不至于发出太大的动静,她回眸看向华莲,又转眼将门栓取下,合门之后将其抵在门外,这才转身去搀扶着失魂般的华莲,“阿莲,回屋去,我给你唱曲儿哄你睡”

  这一句,如刃似剑,直入心脏,终是让华莲所有的情绪崩溃决堤,他蓦地回身像疯了似的往那房门处奔,苏欣怡赶紧一跪,死死攥住他的袍角,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泪浸脸颊,“阿莲,阿莲,奶娘求你求你了这一丝希望留给奶娘吧,青衣他他太犟了,我实在不忍心委屈委屈你了让我自私一次吧,我这一生自私这一回成么”

  她哽咽到不成声,他亦颓然的跌坐在地,目光空洞,声线像是从遥遥的天边传来般轻,“奶娘”

  她伸手抱住他,幽幽呜咽,“孩子,委屈你了。”

  “她要的是我是我她一直念我名字呢我却负她了,亲手”他垂下浓长的睫,颤如蝶影虚迷难捉,叠在微微泛红的眼眶,“我什么都可以给他,什么都可为什么是我亲手来做,我好痛,我后悔了,我做不到了”

  见他又欲起身,她用尽全力死死抱着他,泪已静无声,“不痛不痛,奶娘唱曲儿给你,唱曲儿给你小小摇篮轻轻掖,谁家儿郎俏闭月,我家儿郎快快睡,长夜美梦娘相伴,明日风清云也淡”

  悠扬缓慢的曲调带着隐忍的抽噎,飘荡在灯火长明却又安静寂寥的长廊上,他若削的肩似竭力克制仍忍不住颤抖着,如无神的任她抱着,密织的睫毛在眼睑处投出化不开的阴影,眼角清泪终顺着美成妖孽的脸颊滑落,一滴滴那么温热的晕开苏欣怡肩头的蓝布衣衫,终浸成片

  姐姐,你知否,男儿流血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

  姐姐,奈何兮,心焉成狂。

  ------题外话------

  感谢亲亲18835644706的五星评价票1,1977的打赏188,半夏becky的五星评价票1,么么哒

  还没好好的感受,假期愉悦的自由,哎

  草莓麻麻也好心疼你的两难,漂亮又聪明的莲宝宝。

  妖妖泪目姐姐会恨我么

  额,介个看心情。

  妖妖邪佞我莲良辰话放在这儿了,你可以继续我行我素,不过,你的日子不会再很舒心。

  你只需要记住,你叫华莲,聪明美艳手段深不是

  妖妖风流无妨陪你玩玩儿,最好别逼我真的把你冻成冰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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