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处缭绕着难忍的痛,空气中却有浓郁的药味,一点点麻痹疼痛,却也麻痹了神智般让她再度睡去,再醒来时,一双深邃如紫罗兰的凤眸涣散的凝着无尽的黑暗。【】
眸光有片刻的朦胧,继而听到耳旁传来的车轱辘声,她眸光才拾回清明四下打量,因所有的车帘都放下,车厢中几乎漆黑不见五指,但隐约的颠簸和这声音让她清楚她正置身于一辆马车之中。
秦无色试着从窄塌上下来,却是砰的一声浑身无力的落在车板上,凤眸中浮起一丝冷凝,伤口的血已被止住,只要不是昏迷不醒,她不可能柔弱到浑身没有半点力气
或是因为她闹出的动静,马车缓缓的停下了,须臾,车帘被人掀开,一缕月光从帘外透了进来,她微眯起眼,逆着光难以看清笼罩在黑暗下来人的面容。
“苏冶瞳”阴冷的声线在黑暗中如鬼魅般慵懒响起,一双墨蓝的美眸紧紧地凝视着她。
不同于她的角度,借着茭白的月光他能将她看得一清二楚,那双全然呈诡美紫色的眼眸没有一丝眼白,分外妖异惊心。
而在命人为她查看伤势时,他甚至得知了她没有心跳脉搏,一个人,没了心跳如何能活
秦无色愣了一下,除了秦安阳她没对任何人胡诌这么一个名字,而眼前人,是秦晟裼。
他的口吻,以及她之前失血昏迷前看到的情景,他真的清醒了,被她强清醒了呵,她一时真不知该不该高兴。
见她沉默,他却是姿态翩跹地步了进来,俯身,长发如丝倾泻而下,眸光似要将她看穿的凌厉,他有太多的疑惑。
她的面容与那人太过相似,连他都分不出丝毫的差别,除了那双眼睛,可眼前这个女人,自称苏冶瞳,据说还带着一个他的孩子。
甚至,秦安阳说,是他神志不清时强行要了她,才让她有了身孕
如果秦安阳说的这些他只觉荒谬不信,那么看到她脸的那一刻,他竟有些信了。
为了这样一张脸,他早就癫狂成魔,就算真的有神智恍惚的时候,那时的他看到她这样一张脸,也会发疯吧
而她的此刻看他的眼神,甚至像是既欣喜又怅然若失,让他心口钝痛袭来,这种眼神那个人从来没有过。
她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他伸出手,在半空中凝滞了半晌,才落在她脸上,真实触碰到的温度让他指尖微颤,顿了好一会儿,才抚上她的脸颊,眸光已深邃成了极致的夜,失神悠悠似笑,“秦无色你在林中到底想对我做什么,嗯”
他此刻温柔缱绻的眼神让她脸上一热,不禁低下头有些尴尬心虚,暗忖着该怎么说,还是如实说是因怕他一辈子都会恍惚下去了才想到索性伐木成舟
恰在此时,车外传来侍卫急切的来报,“九殿下,有人求见,他自称是明德王爷。”
那人似乎踌躇了片刻该不该直呼秦无色的名讳,虽如今两国对立,但不仅出于身为侍卫对主子的莫名敬畏,还因秦无色失踪了三年有余竟突然出现,他只得说出那人从前的称谓。
秦晟裼浑身一颤,再垂眸觑了一眼秦无色,她亦是惊讶的回望着他,只是那么一转眼,他覆在她脸上的手就倏地收回,眼睛微微酸涩,“呵,她,竟还会来找我”
秦安阳告知他眼下几国的形势后,他自然要回皇城,一个女人,一名少年就妄想掌控大秦,向父皇逼宫
他不仅要回去,更要让他们即使在还没看到他的日子也心惊胆战无法安宁,是以他回城的这一路极其声张,整个大秦皆知他秦晟裼回来了,来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秦”秦无色只喊出了一个字,他已起身极快地走出车厢,她眸光沉浮不定,她还浑身无力的趴车板上动也不能动弹呢,竟有人冒充她
秦晟裼步下马车抬眸一望,不远处,她一袭月白云锦长袍在浓雾中恍如梦境不实,一头乌黑的发丝利落的漂亮束起,只是那么一个隐约的身影,已让他胸口的疼痛齐涌上眼角
却是勾起唇角浅浅一笑,他就知道她不可能死,而那人声线悠悠传来,带着无尽醉人的慵懒般,“九殿下。”
为这声称谓,他眉心微微拧了一下,而这一声虽慵懒却穿过雾霭清晰的传来,亦让马车中的秦无色惊诧不已,这声线她再熟悉不过,全然就是她的声音
什么人会扮她像到这个地步,且扮作她又能有什么图谋
浓重的雾霭中,那人缓缓步来,修长身形在夜色中渐渐清晰,那是一张明艳如骄阳,美貌无双的脸,睫毛在月光的衬托下更加卷长,一双凤眸漆黑如夜。
秦晟裼有片刻的怔神,直至那人走动他跟前,微微一笑,“九殿下,我能否上你的马车呢”
他神情微变,长眸却微眯着细细打量着她,这张脸的轮廓同马车中那个女人找不出一丝差别,却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瞳眸,肤白唇红,相反,马车中的女人因失血过多肤色和唇色皆很苍白。
“好。”他淡淡出声,长睫微垂下去敛了眸底细微的波动。
他走在前方,身后传来浅浅的木槿昙香,她的脚步声闲适而又轻缓,那种步调都一如她从前一样
此刻,第二辆马车中飞快地奔下一名紫色宫装的女子,“无色哥哥,你回来了么”
秦无色显然怔了一下,才勾起唇角温和浅笑,“安阳。”
“你没死真好来,到我马车上来,跟我说说,这些年你都去哪了”秦安阳明丽的大眼中盈着泪光,脸上却是笑着,听她那一声安阳,让她仿佛回到了从前无忧无虑的日子里。
秦无色又是一愣,不禁瞥了秦晟裼一眼,而他察觉到注视亦眸光深深的凝着她,却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她显然没料到他不会开口阻止,只得在秦安阳的热情挽住她胳膊的情况下上了第二辆马车,回眸瞟到秦晟裼也跟了上来,她才暗松一口气。
马车中点着一盏琉璃灯,几人围坐在一张矮几前,秦安阳眼神始终落在秦无色身上,她一点没变,依旧绝色如丹青描画中人。
不是感怀伤心的时候,秦安阳吸了吸鼻子,才略嗔出声,“夜里不安全,无色哥哥怎么在夜里一个人到处走动,还好遇上我们的马车”
秦无色眸光一沉,下意识的瞄了秦晟裼一眼,这一看便发觉他也始终盯着自己,她袖下的手心已渗出细汗,稍微紧了紧才低垂长睫,依旧是笑,“安阳这一行人尽皆知,我听闻九殿下归来,便跟来了,还真不是巧合。”
此话落,气氛竟很是沉默,秦安阳是突然不懂她为何一出现就找秦晟裼而非秦宣,而秦晟裼的目光更是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当年晟裼哥哥为护我跳崖,我醒来后便在深山之中,后来又战乱四起妖异横生恐无法只身回来,前几日却听山中柴夫说起晟裼哥哥回秦之事,听到你没事,我实在。想来看看。”她目光不期然地又抬起对上他的视线,似感激,却又隐着一种别样的情愫,尔后莞尔轻笑,“你们这什么表情,莫非是嫌我唐突了么”
秦安阳不禁心中微惊,她已不是当年十六的少女,看得懂这种隐含着男女之情的眸光,何况那眼神似乎也并未收敛的很好,可无色哥哥是男子啊,是她看错了罢,无色哥哥向来风流,眼神随时都似脉脉含情看得人小心肝儿乱颤的。
秦晟裼眸光一沉再沉,她记得三年前坠崖的事,似乎愈发坐实了她的身份。
她甚至唤了他不止一声晟裼哥哥,可他心中竟毫无一丝涟漪泛起,分明从前一听她这么唤他就忍不住心慌意乱极了
浓雾中她的身影还让他心中苦楚涩痛,可靠近了,这种心情却平静了,他细长的眸打量着她那张美得过火的容颜,视线终于落在她微微上挑的凤眸上,让他念了八年的一双漂亮眼睛,那眸光却不一样了。
她的眼神中带着几乎毫不避讳的情丝,让他再度蹙眉,第三辆马车中那个唤作苏冶瞳的女子也对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眼神,却竟会让他心中晦涩
他一手抵着隐疼的眉心,是缘于太久不见么,她的模样、打扮、说话的语气,都还是她,而他却竟在此刻想起那个紫色眼睛的女人
那个女人绑住他的双眼狠狠汲取他嘴里的气息的回忆,他忆起来依旧周身颤栗,甚至脑中还残有那种心如死灰的记忆,那种被他人一点点掠夺却无法阻止的绝望,让他恨至切齿
可如今那个人就近在眼前,他却不停想起苏冶瞳,她在血泊中倒下时问的那句话,她看他的眼神。难道他真的已经跟苏冶瞳有了孩子
片刻后,他冰白修长的手指动作优雅的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眼皮下,声线无澜平和,“那你打算跟着本皇子的车队,亦或派人送你回大雉”
秦无色眸光微垂,紫砂茶杯中却倒影出眸底一闪而过的惊慌诧异,以她对他的了解,他怎么可能会有放自己走的心思
“我暂时”
她话音未落,秦安阳已突闻动静折身掀开车帘往外一瞧,如今的夜雾气都很诡异浓重只能勉强看清十米以内的物事,此刻淅沥沥地下起了连绵细雨,她瑟缩得环抱住自己,“又下雨了,好冷”
她一转身,又从车壁上取下一件自己的深紫披风,却是递到秦无色眼前,娇美的面容上是关切的笑意,“无色哥哥,给,你穿得好少呢。”
秦无色一件月白云锦长袍在临冬的天气里是显得分外单薄,她迟疑了半晌未接,秦安阳已自顾地为她小心的披上,“晟裼哥哥不想你,我还想你呢,就陪我几天吧,如今你身份特殊,待临近皇城我派一支秦军护送你回大雉好么”
“许久不见,安阳今年都快二十了罢,可有额驸了”她眯着凤眸揶揄一笑,指尖似宠溺地刮过她俏丽的鼻梁。
秦安阳的神色却黯然下去,但很快已是满脸明媚的笑意,“没呢,瞧不上那些个人”
秦晟裼目光掠过秦无色身上紫色的披风,突地站起身,“安阳想跟你叙旧,本皇子却有些乏了。”
“晟裼哥”她倏地起身欲追出去,手已抓住了他同样月白色的衣角。
他浑身一凌,不着痕迹的将衣角从她手中缓缓带了出来,撩开车帘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秦安阳却又攥住秦无色的胳膊,不满的咕哝一声,“无色哥哥,他虽拼死救过你,可换作是我看到也会救你的,你不能这么偏心啊,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秦晟裼一出车厢,便有婢女为他撑起了一把油纸伞,他步子显得有些急切,径直上了第三辆马车,那个还趴在车板上的人闻声抬起眼眸瞥了他一眼。
看到她还在那一刻,他就莫名心安下来,居高临下的俯视了她许久,才试着伸出手抓住她的领口,动作在这一刻却沉吟着顿了顿,遽尔将她拉了起来。
秦无色懒懒斜睨了他一眼,他脸色有些阴沉,不过好歹他还知道回来拉她一把,否则她可能真得这么趴一个晚上
秦晟裼似乎忖度了许久,才将她拦腰抱起,极其的贴近可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竟然是很圣洁的味道,熏着这种香的女子,居然会做出对男人施暴之举。
完全不熟悉的香味,这陌生气息却让他心跳急促起来,惊得他立刻将她放回车厢中的烟云塌上,尔后,以一种探究之色凝视着她。
从秦安阳的马车中出来时,那个人攥住他衣角的那一刻他居然险些本能地将她甩开,而对于眼前这个女子,他没有排斥
“见过秦无色了”她的声线仍然透着虚弱,紫罗兰般的美眸却一瞬不眨的觑着他的神色,她很好奇那个自称秦无色的人究竟是谁。
“嗯。”他就着塌边坐了下来,这辆马车中没有灯火,很暗,却熏着很浓的药味,是软筋散。
若非事先服下解药,这样的分量在空气中浓郁的蔓延着,即使绝顶高手也不能幸免于难。
“怎么不说话了,说说看见秦无色了什么感觉”
她气若游丝的嗓音竟带着几分戏谑调笑之意,让人听得很不舒服。
“你在吃味”他蹙眉沉默了很久,才发出了声音。
可这话,不仅让秦无色诧异,连他也不可置信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顿觉心惊不已,旋即,他嘴角已勾起一抹冷笑,阴鸷的美眸在黑暗中流动着妖冶的幽蓝光泽,“秦安阳说,你曾放话要本皇子忘了那个女人爱上你,你似乎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自是知道,”她漫不经心的开口,斜乜了他一眼又说,“我很好奇她什么模样,不如你带我去看看”
她眸光灼灼的凝着他,她确实很想看看那个冒充她的人,更想看那个人见着自己的表情会如何精彩。
他缓缓眯起细长的美眸,似乎将视线凝成最凌厉的一股落在她脸上,黑暗中观察着她神情一丝一毫的变化,声线更是刻意放缓,“她和你一模一样。”
秦无色倒吸一口凉气,虽然要扮她肯定是该一模一样,但亲耳听到仍然觉得匪夷所思的惊骇,再忆起先前那种与自己相同的嗓音来
“听说,是本皇子神智恍惚之时强行对你”他抿唇噤声片刻,才又冷嗤一声,“那么三日之前在卞城城郊你缘何还需要用那种方式逼本皇子就范”
她一怔,竟然已经三日了么,她这么又一次无声无息的失踪,估摸秦晟煜等人急疯了罢
他的眼神却如利刃般切在她脸上,这表情显然不信她的鬼话了,她讪讪一笑,“我说笑而已,你那么烈,哪肯依了我,我那日一时心急就没忍住却被你刺成重伤说起来怨不得你,只是我这不也没成事么,不如就放了我”
她说这话时一双紫眸还潋滟着几分无赖的笑意,让他又是怔神,冷声一笑,“你这张嘴倒真是能说会”
他眸光一震,默然噤声没有说出最后一字,就这么望着她,她只是轻叹一声又怅然至极道“但临走前让我见她一面成么,若是输在什么样的人手下也不清楚,我好不甘心。”
她不清楚那个人究竟像她几成,却觉得颇有趣,此刻也不想贸然跟秦晟裼表明身份,在她想来,若她要表明身份他不得不信,毕竟那个人不可能连两人小时候的事都一清二楚
“你不甘心什么”黑暗中,他一双墨蓝的美眸紧紧绞着她的视线,忍不住问。
她挑了挑眉,才以一种你明知故问的眼神挑起眼尾乜他一眼,“九殿下,真讨厌”
他呼吸一滞,她的声线和秦无色少说有八分相似,只是太羸弱了轻得时不时都有些听不清,而这种十足十娇女子娇嗔着打情骂俏的口吻显然不可能是秦无色才对,可那微弱的慵懒声线却极其迷人,诱惑人不禁臣服。
“九殿下,我能进来么”车外,那种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声线响起,才让他从恍惚中清明过来。
他瞥了眼前女子一眼,黑暗中那双睫也浓成墨色的蝴蝶,落在她精致的脸上,遮住她诡美的紫眸,却在此时突地抬眸与他视线交织。
他胸腔深处都剧烈的跳动一下,撞得生疼又雀跃,忙垂眸深吸口气,甚至怀疑她给他种了什么奇怪的情蛊,让他变得古怪,“不。”
他将说出一个字,那人已撩开车帘步了进来,她身上披着秦安阳那件紫色的披风,身形却依旧显得纤细单薄,甚至在进来那一刻带来一阵雨水的味道她方才在车外未撑伞。
车内的黑暗让那人有些意外,轻声笑问,“我听说晟裼哥哥没有回自己的马车,虽是兄妹,我这个身份到底应避嫌不好深夜跟安阳同乘一辆,这儿怎么不掌灯”
她缓缓步入,却突地无力下坠,秦晟裼怔了一下,身旁女子却死死拉住他的手腕,似有说不尽的委屈,“你真要去扶她么”
他又是一怔,可这会儿也来不及扶了,秦无色已砰的一声倒在车板上,她眸底闪过惊愕,而他也颇觉她摔得很皱了一下眉头,“本皇子不是说过不必你进来了,车里熏着软筋散。”
“我”
那人似有些僭越的窘迫,秦晟裼想动一下,才察觉手腕被女子握着,细腻的触觉让他脸微微红了,被她触及的地方也滚烫灼热。
“让人点灯,我看看她。”秦无色眯着凤眸打量着黑暗中跌落在地的那道身影,透不进一丝月光的车厢中,除非是像她跟秦晟裼这般离的很近,否则几乎是一片黑色的阴影。
她说话时,像是不经意地摇了摇他的手,却竟让他有一种她在撒娇般的感觉,他的脸在黑暗中竟然不知为何更加的红了,全然忘了她已经近乎命令的口吻,敛下眸底莫名的慌乱和羞涩,“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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