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府里出了这样的大事,曲氏跟丁氏都无暇分神来应酬各府夫人,只是今天来的各府夫人俱是跟康王府关系不错的,又听说周徇受了伤,都不好说走,大家也不劳王府出人招呼,自到箬风楼坐了,只候着外院的消息,有敏感的,甚至叫自己身边的丫鬟往府里传讯,行刺亲王可是大案,没准儿这京城要变天了。【】
虽然大家都是枯坐,也有好奇的悄悄将自己的女儿叫到身边问当时情景,也有人悄声打听黄宜恩的来历,而看向张影心的目光便多了丝同情,今天这事儿一闹,黄家的女儿,只怕不进王府都不成了。
张影心也郁闷着呢,受了一场惊吓之后,她都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给燕姨娘一巴掌了,只怕燕姨娘那样的心计手腕,绝计不会就这么放着,自己一个新妇,掌掴公公的姨娘,传出去实在不是什么好名声。
可这些跟黄宜恩相比,又不算事儿了,黄宜恩是接了自己的帖子进的府的,偏偏出了这样的事,还是众目睽睽之下被周昧抱了许久,想到黄宜恩那张娇媚的脸,还因为救了周徇很得老王妃的喜欢,这下,只怕一个贵妾是跑不了的。
“有人来了,”马蕊娘霍然起身,殷切的看着进来的人,小声向杨骄道,“也不知道前头怎么样了?”
“跟各们夫人姑娘报喜,我家二公子无事了,”来的是曲氏身边的嬷嬷,她一脸喜气的向众人一福,抚掌道,“真真是皇天保佑,我家老娘娘不是向太后求了件玉甲嘛,今天二公子出门的时候,老娘娘硬叫他穿在了身上,没想到啊,可救了二公子的命了,刚才大夫说了,二公子只是受了重击晕了过去,等过些日子后背上瘀伤消了,做什么都不耽误!”
“真是太好了,二公子真是福大命大,”归德侯世子夫人双手合什,向天默默念了声佛,这下好了,她还在发愁这周徇要是死了还好,万一残了,自己的侄女儿可还嫁他不嫁?
“可不是么?我家老娘娘说要到慈宁宫向太后谢恩呢,结果二公子还说要跟老娘娘一道儿去呢,”送信儿的嬷嬷笑容可掬的向归德侯世子夫人道。
这就能往慈宁宫去,那真是没有什么大事儿了,张影心心里一阵儿失望,强作欢笑的抹了抹干涩的眼角,“这下好了,徇弟出了这样的事儿,我这个做大嫂的也揪心不已。”
听说周徇无事,在座的人都松了口气,虽然出了刺客,幸而无人伤亡,来赴宴的夫人们也都不再久留,纷纷向张影心辞行。
还是与来时一样,杨清玉跟杨骄同车而行,不过两人都同样没有说话的情绪,杨清玉受了一场惊吓,偏又无处倾诉,再想到自己难得跟着郭氏出来一回,却遇到这样的事,浪费了得来不易的机会,下次这样的机会还不知道在哪里,心里更是懊恼不已,半天才讷讷道,“没想到王府还能出这样的事,这王府的侍卫们真是,”自己府里也不可能叫人轻易闯进来。
猜测中的事终于发生了,杨骄虽然心里放下了块大石头,却没有半丝欣喜,毕竟只要周徇不死,周昧就不会罢休,周徇跟着周克宽到宣化,也只是保一时平安而已,而自己,怎么才能从根子上灭了这对母子所有的希望,这才是她今后要面对的最大难题。
想到这些,再看看仿佛受了极大惊吓,惶惶不安的杨清玉,周昧母子害了她,而自己的家人的死,却有西府的一份“功劳”!
虽然现在西府诸人并没有对侯府做什么,可杨骄对西府的厌恶却一丝都没有少,她冷冷瞥了杨清玉一眼,“姐姐还是管住自己嘴的好,事涉宗亲,哪里有咱们置喙的余地?再说了,王府的侍卫尚且如此,其他府里也好不到哪里去,以后姐姐还是留在自己家里来的安生。”
她哪里是这个意思?杨清玉被杨骄胡搅蛮缠曲解人意的功力惊的目瞪口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今天的事太过诧异,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妹妹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害怕,倒叫人心生佩服。”
“遇到这样的事,哪有人会不害怕的?当时园子里血溅当场的情景姐姐也是亲眼看到的,只不过,”杨骄淡淡一笑,只不过她多活一世,经过了儿子的死,丈夫的死,丫鬟的死,“只不过祖母自小就教我‘喜怒不形于色’罢了。”
这丫头真真是气死人不偿命!杨清玉被杨骄噎的说不出话来,又因她的话想起当时周承辉一剑将刺客头砍下来的情景,恶心的俯身要吐,却听杨骄道,“停车,扶清玉姐姐换辆车去,”在大街上叫自己换车?杨清玉一个愣怔,将到了喉间的秽物,生生咽下。
郭氏一行回了长兴侯府,个个精疲力竭,郭氏挥手叫王氏自去歇了,自己则留了杨骄在身边说话,“今天的事儿,你怎么看?”孙女儿聪明通透,郭氏也不介意多教教她。
“祖母,以后康王府上咱们还是少去的好,这不,上一次出了那场丑事,今天又折进去一个二公子,祖母,刺客来之前,孙女跟蕊娘姐姐在仙客楼看的很清楚,张大*奶奶不知因何,跟她们府上的姨娘闹了起来,后来还给了那姨娘一巴掌。”
虽然知道张影心为什么跟燕姨娘闹,杨骄还是装作无知,只是将自己看到的一一告诉了郭氏。
听完杨骄的讲述,郭氏眉头紧皱眉,“你说刺客是从园西跑到你们那边儿去的,当时张氏正拦着燕姨娘不叫她往小佛堂去上香?”康王府的事儿轮不着长兴侯府掺乎,但将事情弄明白一些,日后也知道怎么避嫌,“那刺客还问谁是燕姨娘?”
一个外头的刺客,竟然知道王府的小妾,而且,刺客身上穿的,可都是康王府小厮的衣裳。
杨骄也不在郭氏面前藏着掖着,颔首道,“若是孙女儿猜的不错,这事儿只怕还是王府自己的事儿,靖国公也是受了连累,我听蕊娘姐姐说,因为今天各府王爷要来,周二公子担了王府护卫的差使。”
“咄,”郭氏手里的美人锤落到地上,半晌她才幽幽道,“真是个狠心的,我竟不知道这丁氏的心居然偏到胳肢窝里了。”
因为建安帝一心求仙问道,已经多年不关心政事,康王他们在宫里等了半天,才得到建安帝的接见,待听昌王将事情说完,又看大孙子安然无恙,摆摆手道,“既然是一场意外,刺客又说了,是想绑票求财,”
建安帝现在恨不得以身事道了,什么夫妻情,父子爱的在他眼里全没有他的飞升大业重要。他凝眉寻思想给康王什么样的惩罚,毕竟儿子孙子还有一干子宗亲在康王府都受了场惊吓,不罚一罚,显不出皇威来,“克宽你也是,怎么连个家都管不好?一个王府都能闹出绑匪来?那宣化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呢?”
因为家里出了刺客连带着被质疑统兵能力,康王俯身跪倒,“皇上说的是,是臣治家无方,还请皇上责罚,”看建安帝的样子,也没有打算重罚他,康王索性将姿态摆的很低,跪在地上也不起身,向昌王咸宁王一众道,“叫王爷还有皇叔,老哥哥们受惊了,改日我带了犬子亲自上门赔罪。”
“皇祖父,您不要罚王爷好不好?”周承辉在建安帝面前,就是个一未经事的少年,他跪前一步轻轻拉了建安帝的袍角,“今天若不是十七叔舍命相护,孙儿就见不着皇祖父了,十七叔不顾自己的性命,替孙儿挡了一剑,要不么,孙儿这小身板,直接就被刺个透明窟窿了!”
建安帝虽然不喜欢太子周璨,可对这个自幼长在慈宁宫,只要他过去给太后请安,便能见上一见的大孙子还是很喜欢的,听到他说周徇帮孙子挡一剑,救了他的性命,也不由动容。
建安帝活了大半辈子了,这世上哪有人不珍惜自己的性命的?这周徇能舍己为人,可见是个忠勇的,“好,虽然你们是至亲,但记的恩情咱们也得记下,这份人情祖父帮你还,来人啊,”建安帝想赏周徇个爵位,却猛然想起来周克宽迟迟不肯立世子,只怕也是有意将这亲王位留给老二的缘故。
想到这里,他又深深的望了一眼玉树临风对自己满眼孺慕的二儿子,不免对周克宽生出惺惺之意,“来人,赏康王次子金甲一副,宝剑一口,宝驹一匹,嗯,还有,既然你那个小儿子是准备往宣化去的,那朕也不能亏待了他,赏四品车骑将军之衔,以后你要好好再为大晋栽培出一员虎将来才是!”
这是做什么?本来康王都等着建安帝下旨罚自己了,没想到却为周徇讨了一堆好处来,“皇上圣明,”康王这头叩的异常真诚,“只是今天因臣的疏失,累靖国公差点儿出事,昌王殿下也受了惊吓,皇上若不罚臣,臣无颜对朝臣跟天下百姓。”
“父皇,王爷掌年戍边,家里乏人照料偶有差池也是在所难免的,何况今天十七弟又救了承辉,”再不说话所有的人情就都叫周承辉给抢了,周琛抢上一步,拱手道,“父皇可能还不知道,今天也算是侥天之幸,十七弟竟然穿着太后赐的玉甲,竟然刺客剑下安然脱身,儿臣想来,也是父皇常年供奉老君,才得了他的格外照拂,不叫您承受丧亲之痛!”
周琛不亏是建安帝最喜欢的儿子,几句话正好搔到建安帝的痒处,不论周徇跟他远的都快出了五服了,他也愿意认为这是因为他对老君的虔心到了,天官赐福才叫周徇躲了一劫,不然为什么为周徇赐下玉甲的是自己的老娘呢?“哈哈,好好,琛儿说的是极。”
“这样吧,到底你们在王府出了意外,不罚克宽无法向朝臣们交代,”建安帝捻着长须,想了想道,“就罚康王两年的俸禄,嗯,将这些俸银都拿到太清宫做为老君的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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