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从西安来到上海已经快半年了,如今正值第一次长沙会战的关键时刻。【】他趁着夜色爬上电线杆,剪断了日军上海参谋部的电话线。令日军通讯中断、调度不灵,在前线遭受了不小的损失。
日军发现电话线被剪断之后,立刻出动宪兵搜捕,赵安连夜逃往法租界。日本宪兵追到法租界铁门前,看着赵安从攀墙跃入,消失在铁门之后,只得望门兴叹,收队返回。
上海法租界于1849年开辟,到这时已经快满百年了。法租界是现在上海最繁华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由于日本与法国并未开战,所以在被日本人占领的上海,法租界仍然是禁止日军入内的。
早在二十年代,法租界就以安全为借口,在其各个出口要道修建了多座铁门。只要稍有风吹草动,铁门就会被关闭。1937年底的淞沪会战之后,日本人侵占了上海,法租界的铁门开始长期关闭,禁止通行。
赵安进了法租界之后,回头看了看紧闭的铁门,松了一口气。赵安想起了师父和母亲的叮嘱,看来自己以后确实得更加谨慎才行。日本军人单兵素质优秀,枪法出色,真被他们追上,自己也很难安全脱身。
赵安前几天听到过关于铁门的传闻:一个月后,这些法租界的铁门就要陆续打开,到时候法租界和日占区就可以通行了。虽然开门之后,日本军队仍然不可能直接闯进来,但日本特高课的便衣就能混进来了,这里再不是安全的避风港。赵安边想边走,脚步不停,身形消失在夜色之中。
1939年12月,在日军和伪政府的交涉下,法租界终于同意重新开放铁门,允许民众自由进出法租界。铁门开闸当天凌晨,在法国巡捕房的严密监视之下,新开河铁门缓缓开启。原先放置在门前的铁丝网、沙袋早已被移置一侧,除了从路中央通过的车辆外,进出路人已无需出示法租界的通行证。
但进入南市日占区一侧后,则仍须向戒备森严的日伪军警出示市民证,有时还需接受盘问和搜身,行人“须除帽而并不鞠躬”。就这样,在一周的时间内,大约有两万人通过了这道铁门。由于“成绩颇佳,并无攘扰情形”,法租界公董局决定继续开放其他铁门。随着更多铁门打开,法租界的进出秩序恢复到淞沪会战之前的样子,局面逐渐平静下来。
法租界的爱多亚路上有一座大宅院,原本是一位法国商人的旧居。这位法国商人在租界开辟之初就来到中国经商,在上海赚得钵满盘满,建了这座宅院。这里毗邻教堂,每日传来的诵经之声让人倍感安详,夜深人静之时,还可以听到黄浦江的涛声。院中花繁草茂,郁郁葱葱,格局由江南园林大师设计布置,小桥流水、荷塘亭阁,美不胜收。房子是一座典型的法式建筑,运用了法式廊柱、雕花、线条,呈现出浪漫典雅风格。宅院主人去世后,他的后代离开上海回了法国。这座宅院几易其手,归了上海滩的第四位大亨龙飞,全家居住在此。
龙飞正是赵安的师兄,早年只身来到上海闯荡,不到十年时间就成为上海滩的大亨。他妻子江笑眉是黄金荣的表妹,两人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名叫思思,龙飞爱如掌上明珠。
江笑眉生思思的时候难产,虽然最后母女平安,但她也从此留下了病根,在思思十岁那年就去世了。江笑眉死后,龙飞并未再娶,一个人把思思抚养大。思思如今已经十七岁,从小江笑眉对她教养有方,思思知书达理,性情开朗大方。
龙宅之中,龙飞和思思父女二人正在客厅中说话,龙飞的心腹于一鸣也在一旁。思思说:“爸爸,现在租界的铁门已经开闸一个多月了,我想去南市看看我的同学孙茉。我们都已经两年多没见,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龙飞摇了摇头说:“思思你不能去!南市是日本人的地盘,那里太危险了,我实在是不放心。”思思不肯妥协的看着父亲,龙飞知道女儿虽然平时很听话,但是她一旦认准的事,却很难改变。思思有时候甚至很执拗,这方面并不像她妈妈,倒是像极了另外一个人。
想到这里,龙飞心中一软,便松了口:“那好吧,不过得让老于陪你一起去,这样我才能放心一些。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也是为了你的安全!”思思虽然不愿如此,但见父亲说的严肃,也只能答应下来。
于一鸣笑呵呵的看着父女俩争论,直到他们有了结果,这才插嘴道:“龙爷,我看思思去见同学,是不愿我这个老头子陪她的。只是她拗不过你,实在没办法才肯答应的,哈哈!”
于一鸣跟随龙飞已经十几年,是龙飞身边最可靠的心腹之人。于一鸣年轻时曾经学过一些武功,在上海的黑道中也曾混出了一些名气。后来他抢劫了一个法国人,被法租界巡捕房抓住要枪毙。龙飞早年跟于一鸣有点交情,为他求到了公董局华董杜月笙的头上。杜月笙和龙飞两人年纪相仿,一向很欣赏龙飞,就卖了这个面子给他,出面压下这件事。
从此于一鸣感念龙飞救命之恩,开始跟随龙飞,成了他的心腹,对他极为忠心。思思小时候曾经掉进黄浦江中,面对汹涌的江水,于一鸣奋不顾身跳入江中救起思思。而他自己却累得脱力,差点被江水冲走,自那时起思思开始称他为“于伯”。
思思连忙解释:“不是的于伯,我只是觉得现在南市秩序平静了。那里的道路我也很熟悉,我早去早回,光天化日之下,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不过爸爸说的有道理,我会听话的,那咱们就明天上午出发吧。爸爸,我先回房了。”龙飞点了点头,思思转身上楼了。
龙飞对于一鸣说:“我也很久没去南市了,不知道那边现在怎么样了。听下面人说,还是没从战乱中恢复过来,不过局面算是安定了。”于一鸣接口到:“嗯,去年铁门开闸之前,我去过一次。是从浦东那边绕过去的,路途非常难走。南市还算平静,不过跟以前的繁荣已经没法相比了。龙爷请放心,明天我会多加小心的,一定保护好思思。”龙飞点了点头说:“老于,你办事我当然放心。日本人关卡查得严,不能携带武器,你们还是早去早回。”
两人正说着,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于一鸣接起电话说了几句,便遮住话筒问:“龙爷,是藤田进的电话,你要不要接?”龙飞伸手接过电话,缓声道:“藤田司令你好!我是龙飞,你找我有事?”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笑声,藤田进是日军驻守上海第十三军的司令官,掌控着上海的军事力量。藤田进在电话中说:“龙桑!我有一件私事,要劳烦你一下。我夫人刚刚来到中国,她很喜欢中国的丝绸。我听说嘉兴的丝绸非常不错,想让龙桑派人去帮忙挑选一些,拜托了!”
龙飞皱了皱眉头,顿了一会儿才说:“没问题,我这就派人去嘉兴,藤田司令还有什么事吗?”藤田进又是一阵笑声传来,然后说:“没别的事了,多谢龙桑!那我等你的消息!”说完便挂掉了电话。
龙飞放下电话后,深深叹了一口气,低头不语。于一鸣在旁边听的清楚,他不解的问道:“龙爷!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这样的小事藤田进为什么还要找咱们呢?他随便安排一个人去办不就行了吗?”
龙飞抬起头来,苦笑道:“我就知道你会问的!是这样,日本人一直想拉拢我出去替他们做事,但我始终不肯答应。他们就经常提出一些私人小事来让我办,显得我跟他们关系密切。这既是做给民众看的,也是想让我慢慢妥协。我明白他们的把戏,但我既然留在上海,自然有我的长远打算。面子上也不能过于得罪日本人,这些小事就顺手替他们做了吧。”
于一鸣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龙飞又说:“外面不太平,别人去办我也不放心,你明天就辛苦一下,亲自去一趟嘉兴吧。”于一鸣点头答应下来。两人想到日本人的威压,都是心事重重,全然忘了思思的事。
第二天,思思准备出发时,却找不到于一鸣。思思问门房有没有看到于一鸣,门房回答说:“老爷派于爷出去办事,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要明天才能回来。”思思见父亲和于伯忘记跟自己说好了的事,心中有些赌气,索性就自己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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