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看着床榻上已然油尽灯枯的妻子,萧濯脸上除了悲痛与焦急外,还有无法理解的愤怒,“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的身子很不好,他知道
可也不会这般快便到这一日的
他原以为是他疏忽照顾了,可没想到她居然
“我不想在拖累你”林氏苍白的脸上泛着柔和的笑意,“萧大哥,我已经拖累了你很久很久了是时候了”
“你”
“别怪下人”林氏继续道,“她们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自己偷偷将药给倒了的萧大哥这是我唯一可以为你做的”
萧濯紧绷着身子,“我答应过老师”
“我想父亲母亲了”林氏打断了他的话,“萧大哥我想他们了他们也应该想我了的你做的很好了”她伸出了手。【】
萧濯握住。
“你已经将我照顾的很好了”林氏笑着道,“真的,即使我不这么做我也撑不了多久现在也好我可以早些去与父亲母亲团聚他们生前总是为我担心而我也一直未曾尽到为人子女的责任我现在是回他们膝下尽孝萧大哥这是好事”
“你怎么这么傻”
林氏笑着,挣扎着欲起身。
萧濯忙伸手扶住了她。
林氏偎依入了他的怀中,笑容却是极为的幸福,“再陪陪我好不好就陪我让我再拖累你会儿”
“你是我的妻子”萧濯道,声音已是沙哑,“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是他的疏忽
怎么能不是他的疏忽
若不是他疏忽照顾,若不是他没发觉她居然存了这般心思,如今便不会这般
“对不起”
林氏摇头,“不要跟我说对不起萧大哥能够嫁给你能够陪你走过这些年我真的很幸福真的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夫人”
“叫我师妹好不好”
“好”萧濯抱紧了妻子发凉的身体,“师妹”
林氏看着他,眼底有着极深的不舍与眷恋,只是她知道,她该放手,她不能再拖累他的
萧大哥,你一定要好好的
以后,你一定好好好的,一定要幸福安康
金熙中午便醒来了,而以他的伤势,便是再昏个两三天都是正常的,可他却是醒来了。
而醒来之后,见到的便是守在床边的齐倾。
齐倾打着盹儿,眼底下泛着淡淡的青灰,很累很累的样子,但是活的活的好好的
身上的疼痛让他无需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他的齐倾还是活的,完好无损的
眼眶滚烫了起来,心也同时痛着,一直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松开,然后抬起,撑着身子想要去抱她。
这般大的动作不但让伤口的痛楚加深,更是惊醒了齐倾。
金熙的动作僵住了。
齐倾看着他。
金熙有些慌,不知所措。
“醒了”齐倾开口。
金熙点头,“嗯”像是本能反应一般,“齐倾”
“我没死。”齐倾道,“你也没死”
金熙挣扎地伸手,抱住了她的腰,随后整个人都趴在了她的腿上,他本想好好抱抱她的,可身上的伤只能让他如此。
“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齐倾点头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少年,心口滚烫起来,“脑子这般不清醒,你怎么陪着我闯皇宫你还真的敢做”
金熙扭过头看着她,“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那你就没想过这样做,反而给明昭名正言顺杀了我们的理由”齐倾道,是责备,只是语气却是温和,“闯皇宫别说我们,便是京中的那些权贵也一样不会有好下场你就不怕你这不是在救我而是在害我”
“我”金熙原本便没有血色得脸更是煞白。
齐倾继续道:“你说你父亲那般精于算计的人怎么就生出了你这样的儿子”
金熙茫然不知所措,她是在生气,是在责怪他,可是为何为何却跟从前不一样“齐倾”
“还是我教坏了你”齐倾道,随后便自嘲,“不知你父亲现在是不是气的发疯了”
她还是祸害了他的儿子。
金成业当初究竟有没有估计到这些呢
看着她自嘲的神色,金熙的心却是涌现了一丝惊喜,“你你不生气了是不是”
“你说呢”齐倾反问。
“我不说”金熙却是笑着,眼眶又一次酸涩起来,“我不说,齐倾,我不说”
“有胆子闯皇宫便没胆子说”
“齐倾。”金熙啪在了她的怀中,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肢,没有看她,却是说的坚定说的决绝,“我爱你。”
齐倾神色没有多大的变化,心口滚烫却更浓烈。
“我爱你,齐倾。”
齐倾仍是沉默。
金熙还是没有去看她的神色,生怕见到自己不愿意接受的回应一般,“我知道我保护不了你,甚至帮不了你,但是我会一直陪着你祸福与共,生死相依,齐倾,我爱你”
这是如今他唯一可以为她做的
陪着她生,陪着她死
“齐倾,我爱你”
齐倾仍是没有回话。
这般的沉默让金熙五脏六腑都如同在火上烧着一般,许久,他终究鼓起了勇气,想要起身去面对她的回应。
“别动”齐倾开了口。
金熙扭过了头,见到的不是冰冷的拒绝,却也没有接受的柔情,有的只是教训,如同大人教训孩子一般。
“再闹,你想下半辈子都躺在床上过”
金熙愣了。
“大夫说你这伤动了筋骨,要是不好好养,下半辈子最好也是个瘸子你想当瘸子我还不想养一个瘸子一辈子”
“一辈子”金熙呢喃着这三个字,随之便是狂喜,“一辈子你说的齐倾你说的是一辈子”
“躺好”齐倾仍是严词厉色。
金熙笑着道:“好好我听话我好好听话”
一辈子
她说了一辈子
她不会不要他了
他们会在一起一辈子
齐倾没有再与他在这个话题上面纠缠多久,扶着他躺好了之后便唤来了下人将大夫请来。
经过一番诊断,金熙的烧退了,剩下便是好好养伤就成。
齐倾说什么,金熙便听什么,比孩子都要听话。
吃了一些流食,喝了药,便又睡了,许是因为定了心,没有再死攥着齐倾不放。
看着沉睡的金熙,齐倾脸色却是凝重挣扎。
“少夫人。”
齐倾收起了思绪,看向进来的金礼,“何事”
“萧大人府上派人送来了一封信。”金礼道,随后将一封信送上。
齐倾伸手接过,见了信封上面的字迹,眉头蹙起,他对萧濯的字迹是熟悉的,这信封上的字迹不是萧濯的,而单从字迹上来看,出自女子之手。
“少夫人,这信有不妥”金礼见状问道。
齐倾没有回答,动手拆开了信,看了起来,越看,脸色便越发的难看,到了最后已然是阴沉可怕。
金礼亦是变了脸色,“少夫人,可是出事了”
齐倾冷笑,“已经出了。”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隐秘,或者褚随之的本事太大,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萧濯
“你可知道褚相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书楼之中明昭的这话在脑海中回现。
不是在嘲笑她自不量力,而是在提醒她,她被萧濯出卖了
可是
萧濯的妻子写信来告诉她这件事有算什么
单纯的想要为丈夫解释
告诉她,她的丈夫做出这等背信弃义的事情是多么的迫不得已
齐倾将手中的信揉成了纸团,嗤笑不已。
“少夫人,究竟出了何事”金礼还是追问道,便是主子从宫中平安出来了,可他还是胆战心惊的,生怕哪一刻死亡便会降临。
齐倾抬头看着他,“你在这里照顾金熙,我去找一趟金长。”
“是。”金礼虽然仍是不放心,但也应了下来。
金熙醒来,没有见到齐倾,心又慌了。
“少爷别急。”金礼忙道,“少夫人只是出去了。”
“去哪里”金熙忙问道。
金礼道:“没出商行,只是去找金长大哥。”
金熙这才松弛下来,“嗯。”没有去问她找金长做什么,便是不问也知道,定然是为他收拾烂摊子。
他闯宫,便是已经受罚了,可这般大的事情如何能没有其他的麻烦
“我真的没用”
“少爷你不要这般说。”金礼安抚道,也不单单是安抚,“少爷为少夫人所做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可还是蠢的厉害”金熙自嘲,他不后悔这般做,可她也说得对,他这般做很可能非但救不了她,还会推她去死
幸好如今没事
“宫里面可有人来”
那明昭真的不追究吗
“没有。”金礼道,“不过半个时辰前褚相派人送来了一些外伤用药,说是给少爷的,少夫人收起来了。”
“褚相”
“是。”金礼道,对于此事亦是有些莫名其妙,便是大长公主不怪罪不追究还愿意放少夫人一条生路了,可褚相派人来送药这怎么可能别的不说,单单是昨日他对少夫人动手还有那褚钰,他怎么可能给少爷送药
想来少夫人也是怀疑,所以才没将药给少爷用。
金熙也是糊涂,不过也没有花太多的精力去想,“天黑了”
“是。”
“齐倾”金熙继续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金礼正想开口,便见齐倾进来了,“少夫人回来了。”
金熙看向来人,目光灼灼,“齐倾。”
“嗯。”齐倾上前,“别乱动”
金熙乖乖地趴着,“我不动”
“褚随之今天送来了一些药,待会儿我让大夫用上。”齐倾继续道,“等伤势稳定后我们便回湖州。”
能回去金熙自然是高兴,只是这时候说这事,“是不是出事了”
“没什么大事。”齐倾道,“只是京城的水太深了,我们淌不起。”
“那明昭”
“她要杀我,在哪里都能杀。”齐倾道,虽然她摸不准明昭如今在想什么,但若是她想灭了她这个变数,她在哪里都一样,倒是褚随之的态度“应该不会有事。”
如果明昭真的要动手,褚随之不可能送药来。
送药的人没说什么,但这药也表明了一个信息,那便是明昭还不想她死,所以他褚相大老爷便大人大量饶恕了她之前要杀他心爱之人的罪行。
金熙只觉她有些事情瞒着自己,不过也没有问,“好。”只好陪着她,哪里都一样。
“少夫人,那药真的要给少爷用吗”金礼有些不放心。
齐倾道:“以褚随之的身份要杀一个人不需要用这般手段,若是不放心便让大夫先看看。”
“是。”
“不用”金熙道,看着齐倾,“我相信你。”
齐倾看着他,会儿方才说道:“别信的太多,省的将来被我卖了。”
“我帮你数钱。”金熙道。
齐倾挑眉,“还能开玩笑,便是说伤的不重,金礼看着大夫给他换药。”
“你去哪里”
“睡觉。”齐倾道。
“少爷,少夫人昨夜一直没睡在照顾少爷。”金礼道。
金熙心口一疼,“那好好睡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
“嗯。”
齐倾的确是去睡觉了,便是有再多的疑惑再多的挣扎,没有清醒的脑子什么都处理不了。
只是方才睡了半个时辰,便被金长给叫醒了。
“你说什么”
“内城传来消息,萧府挂了白幡,好几拨人连夜出门报丧,入夜时分,萧夫人去了。”
“萧夫人死了”
“是。”
齐倾眯起了眼沉默半晌,“准备一份祭礼,萧府接丧之后随我去一趟。”
“是。”
金长离去。
齐倾已然没有了睡意,出门去了金熙的屋子,而一见了金熙,便又怒从心起,“你就不能少气我几次”
金熙没再睡觉,睡了这般长时间现在不睡也没什么,可他偏偏还拿这书在看
伤成这样子还看书
她是该夸他勤奋还是恨他想气死她
金熙忙想见书收起,只是已经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我我只是觉得有些无聊”
“无聊”齐倾冷笑。
金熙忙认错,“我保证不会再又下一次”
“你的保证还值钱吗”齐倾不买账。
金熙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我我真的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看着他坚定的神色,齐倾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睡觉”
金熙即可道:“好”随后闭上了眼睛,只是却并未入睡,别说她在这里,便是她不在,睡了这般长时间如今也无法睡下去。
许久,没听到她离开的动静。
有过许久,还是睁开了眼睛,有些赔笑地道:“齐倾,我睡不着”说完,便又想起来,“对了,你不是休息了吗怎么过来了我真的没事的”
又是心疼她,又是喜滋滋的。
她原来这般关心他
“没事”齐倾余怒未消,拧起了那书,“这便是你的没事”
“我”金熙没有说下去,继续赔笑。
齐倾有种想撕了他的脸的冲动,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已然是一个极为不好的征兆,“金礼呢”
“我让他去吃些宵夜。”金熙道,“你别怪他,他也挺辛苦的。”
齐倾将手中的书扔到了一边,没有回应他的话。
金熙赔笑着,“别生气好吗我真的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养伤”
“睡不着”齐倾看着他问道,语气已然是平和下来。
金熙点头,“嗯。”随后又问道,“你也睡不着吗我真的没事的,你回去休息吧。”
“睡不着便趴着”齐倾道。
金熙应道:“好”
齐倾盯着他。
金熙笑着,虽然觉得她的眼神有些怪异,可还是高兴,她的眼瞳中有他的倒影,只有他的
这似乎在告诉他,她的眼里只有他
“褚随之送来的药应该不错。”齐倾道,“过几天我们便启程离开,先离开京城,能不能回湖州再说。”
金熙面色微变,“到底出什么事了”
“萧濯的妻子死了。”齐倾道。
金熙一怔,“萧濯萧濯的妻子死了跟我们有关系吗”
“褚随之知道我的计划。”齐倾道,“是萧濯泄露的。”
“什么”
“你放心。”齐倾继续道,“他们既然放了我出宫便不会又跑来杀我,但是萧濯的妻子在这时候死未免太过巧合。”
那日见面,虽然萧夫人的身子是不好,但是这没几日便死了,还是在这般关口,如何能不惹人怀疑
萧濯为何要出卖她
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挑拨褚随之与明昭的关系,让他们本来便恶化的关系继续恶化下去,最好反目成仇
比起刺杀明昭的计划,出卖她更加保险,便是不成功,最后牺牲的也不过是她齐倾一个
金熙的脸色泛青了,“他怎么可以”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齐倾道,“我不过是依附于他而存在的棋子,只要有必要,牺牲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金熙听她说的这般的轻松,心却更加的难受,对不起三个字到了嘴边,却忍着没说出。
说多了,便是真心实意,也成了虚伪
“我已经让金长着手清理金家与萧濯的联系。”齐倾道。
金熙点头,“他既然出卖了我们,我们便没有必要再为他卖命”
“往后也没了一座大靠山。”齐倾道。
金熙道:“我从来便不喜欢这座靠山,而且,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唯有靠我们自己才能永远屹立不倒”
“你知道便好。”齐倾道。
金熙点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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