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离从飞来岛回来的时候,告诉程易,他的玉佩当了五块钱。【】
“那很好,比我预计的多。”
“那么当票我帮你收着,反正到时候也需要我去赎。”
蓝天白云,海风徐徐,程易坐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收拾一张铺开的渔网。
远方海浪沙沙,白鸥盘旋,小离凑在他身边坐下。
“十一哥,你收拾这些渔网做什么?”
“李老伯请我帮他补一下,我闲着无事,正好解闷。”
“那我帮你一起补。”
“不用,渔网粗糙,小心伤到手。”
小离攥在手中的渔网,的确又粗又硬,和她白皙柔嫩的手指并不搭配。
她记得她从前的手又粗又难看,人也长得又丑又黑,可是被十一哥领回去过了三年的好日子,至少在外表上她是变了一个人。
她做梦也没想到世上会有十一哥这样的人,做两次梦也没想到十一哥这样的人居然会被她遇到。
他对她透骨入髓的好,好到她乐极生惧。
她拥有越多,也就意味着有朝一日倘若失去,也是她所不能承受之重。
她害怕失去,人生起起伏伏是常态,她知道她不可能永驻快乐的巅顶。
她大着胆子,轻轻地依偎在他肩上,她庆幸他没有躲开她。
“怎么默默不语呢?”他问,“累了吗?”
“不累。”小离回答,“十一哥,我们以后该怎么办?这里离永州并不太远,你的那些敌人,他们会不会突然寻到岛上?”
她软软的气息拂在他的脸上,程易竟而心神一荡。
他的脸颊在她的鬓发上轻轻一抚,安慰道:“等攒够票钱,我们就到南方。到了南方,就会有一番新的天地。”
无论是新的天地还是旧的天地,能够和十一哥不分离,她就无比满足。
风吹乱她的发,她坐正,理好头发,告诉程易:“我在飞来岛找到一份工作。”
她不等程易开口,抢先道:“我知道你又预备搬出我的年纪拦我,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你有伤在身,我们住房吃饭都要钱,总不能守着五块钱坐吃山空。更何况也就你将我视作小孩子,你大我八岁,哪怕我长到八十岁,你八十八,还是会觉得我小。可是你莫要忘记,当年在七里湖的时候,我才十三岁人家就拜我是前辈。”
当年的前辈此刻尽管表现出来很足的气势,无奈程易根本不将前辈放在眼中,想到她要外出工作,他就不可能放心。
“你说这么多,不如先告诉我你找到什么工作。”
“在一家纺织厂做女工。”
程易当即感觉有问题。
“你如何进的纺织厂?
“我在街上看到招聘,就去试工。”
“没有证件,没有人引荐就收下你,那纺织厂的人是不是在诈骗?”
小离道:“哎呀,怎么可能是诈骗,你也想太多。他们肯收下我是因为我肯做晚班,很少有人愿意应聘晚班。”
“晚班就更不可以。”
“哈,我费了这么多口舌,原来你一直在打不可以的主意,早知道我就不和你商量。”她硬掐他两下,“你真是个老顽固,晚班有什么了不起,天黑之后我一直在厂里上工,等下工之后,天也放亮,绝对没有危险。”
程易不太相信绝对的事情。
“那你预备怎么回来呢?”
这一点小离在回来的路上也考虑过。
“我可以过几天回来一次,平时就住女工宿舍。反正做完一个月,拿到薪水就走人,到时候你的伤也差不多痊愈,我们就按照你的计划,一起去南方,好不好?”
“你等我再想一想。”
小离又抱着他手臂,使出撒娇的本领。
“我的好十一哥,你就答应我吧。”
无论程易答应与否,小离第二天都离开石狮岛。
等到约定归来的日子,程易很早就去海边等她。
海上的风浪大,望不见一艘船,他估计她今日无法回来,但还是担着一颗心,在海边等候许久。
第二天,他仍然在海边等她。
第三天,他才终于等到她。
深秋的风又湿又冷,小离一下了船,就向他飞奔而来。
他远远望着她,不知不觉间,她已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子,再不是躺在七里湖的地上,翻滚耍赖的野丫头。
她奔过来,脸冻得通红,却喜笑颜开。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回来。”
“猜的。”
程易握着她冷冰冰的双手,突然笑不出来。
他拉着她往前走,小离也立刻感觉到他手心冰冷。
“哎呀,天这么冷,你怎么好出来等我,你不好受冷的,下次千万不要。”
程侧过头,深深地看着她:“因为我很担心你。”
他说完,尴尬一下,松开她的手,自己往前走,她奇怪地望着他的背影,说:“我没事啊,你出来等我,我会更担心你的,万一你旧伤复发怎么办?我现在就开始担心你下一次会不会再出来等我。”
“对不起,让你跟着我过这样胆战心惊的日子。”
她听出他的自责,内心大为不安,急忙追上他的步伐。
“不不不,能够和你在一起,不管过什么样的日子,我都开心。从小你就照顾我,我照顾你一次也是应该。等这一次之后,我以后的人生都要你来负责,好不好?”
她说完了,脸上更红,没想到心里的话会在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程易笑了,重新牵起她的手,她挣两下,没有挣开,就心甘情愿,任由他牵着往前走。
“饿了吧,回家吃饭。”
小离更没想到的是桌上的饭菜是程易所煮,她倒不是惊讶于程易会煮饭,而是她临走之前分明付给李婶一些钱,请她照顾程易的饮食起居。
一顿热菜热饭,小离看着就难过,更遑论吃下去。
“你身上有伤,怎么能做这些事情,洗菜切菜还好,可是柴不好找也不容易烧,李婶她都没有来照料过你吗?”
“李婶来过,我又请她回去。”
“为什么啊?”
“我又不是纸做的,我的伤已经好许多,你不要过分担心。”他将饭碗向她手中一塞,“快点吃。”
小离赌气,将饭碗搁回桌上。
“我不吃。”
“你不吃我喂你。”他果然拿起一只瓷勺,舀一勺粥凑她嘴边。
小离捂着嘴巴转向一边。
“你说话不算话,喂我我也不吃。”
“你要一直不吃,我的手就得一直举着,最容易旧伤复发的。”
小离没出息。
“那你快放下。”
“你不吃我怎么放下?”
小离彻底败下阵来。
“好好好,怕了你,我吃,你快点放下,我自己吃。”
送小离乘船离开不久,程易也上了另一条船。
那是一条出海捕鱼的大船,自从小离去飞来岛工作之后,程易就开始了海上的工作。
跟船出海,一来是为赚路费,二来是为改掉恐水这一缺点。
船上的生活很单调,收获丰富时,大家就开心热闹一下;收获短少时,大家就骂骂天,骂骂海,归家。
程易发现自己格外喜欢渔民们的这份淳朴。
今天的船是要远行的,一天一夜才会归来。
船平稳地在海面上行驶,深蓝夜幕下,月亮又大又圆。
现在轮到程易歇息,换别人来拉网。
网里丰腴的鱼虾活蹦乱跳,深夜之中,尤其是那长长的带鱼,颜色闪亮如一道道银光。
欢快的渔歌在海面上荡漾,今晚又是一个收获颇丰的夜。
在甲板上休息的人开始喝酒,酒坛传到程易手中,他喝过之后,自然地传给下一个人。
旁边的阿杰喝完酒,也再往下传递。
相处一段时间之后,阿杰和大家都觉得阿程是个既聪明又大方更仗义的人,所以他虽属外来,大家对他也全无排斥。
阿杰非但对他不排斥,还欢喜地和他交做朋友。
今天的酒不是平日里的劣质白酒,阿杰喝的畅快,就比平日多吞了几口。
那酒初入口时并不觉厉害,可是落肚后不久,那酒力就柔缓地发出来,烘的浑身发暖不说,头也有点虚浮。
喝得有点醉的阿杰碰了阿程一下,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程易回问他,他就混说一下子忘记要问什么。
程易觉得阿杰并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对他说,也就不去追究到底。
过了一会儿,酒劲更厉害的时候,阿杰又拍他一下。
这一次阿杰才吞吞吐吐地问:“我没别的,就是想问一问你那个妹妹小离。”
“你问小离做什么?”程易心里古怪。
阿杰开门见山:“你那个妹妹她许配人家了吗?”
程易心里很不舒服,任何单身男子询问小离有没有许配人家,他都不会舒服。
他干脆地回答。
“已经许配人家。”
阿杰心里却完全没存程易想的那层意思,他只是好心地多管一回闲事。
“既是许配了人家,你做哥哥的就该费点心管束,年纪小小的女孩子,不要为了一时的钱财做糊涂事。”
程易听出他话中有话,他的脑筋一向转的快,立刻就怀疑到小离的工作上。
果不其然,阿杰继续道:“我二姨也在飞来岛做事,她有一次路过红魔,望见里面有一个打扮的很漂亮的女孩子像小离。不过她当时只是隔着玻璃门望了一眼,也不能确定,不能确定的事情当然也不会出去乱说。”
程易找到红魔的时候,才确定那是一间三等的舞厅。
红魔的舞池之中,一只胖乎乎的手在一个女孩子的腰间不规不矩。
腰是小离的腰,小离脸上的笑容里都压着刀,她已经决定在散场之后去找几个人,一起收拾这胖子一顿。
胖子的眼睛很圆,她应当用拳头送他副墨镜,两只肉乎乎的爪子也应该给他剁烂。
她的揍人计划还没有设计完全,倏然,整个身子就被一股力量扯向后面。
她被扯疼了就很生气,这回又是哪个混蛋王八蛋!
胖子被人搅局,更是勃然大怒,混蛋王八蛋不等他出手,就飞脚在他胁下踢一记,那偌大的肉山,“咚”的一声摔倒在地。
胖子这一倒地,爬都爬不起来,只得趴在又凉又滑的舞池地面上骂骂嚷嚷:“你是哪里来的瘪三,敢跟老子动手,反了教了,阿大阿六,抄家伙……”
胖子的人和舞厅老板的人一拥而上,小离这才魂飞魄散,认出混蛋王八蛋是十一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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