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太太无助而彷徨。【】
“她真的会走吗?”
苏老爷道:“是走是留,全由她自己决定。我们在这里胡乱猜测,还不如直接问她是否要随程易而去。如果她真的要走,你我也无法。”
苏太太整个人后仰回去,捂着胸口,不发一言。
小离梳洗过后,吃过一点东西,就坐在书桌前发愁。
离别的信,她到底应该怎么写。
钢笔的笔尖抵着雪白的信纸,不多久就洇染出一个蓝蓝的墨迹。
除却墨迹,信纸上没有任何一个字。
无论如何,她都要同十一哥一起离开,而她更知道如果当面讲出,母亲必定不会同意。
除非自己不再是她的女儿,她才可能同意。
但是对母亲讲明真相,实在是件残忍的事情,让她于心何忍。
在苏太太身边的日子,她时常会产生一种错觉,那就是除了血缘之外,她真的就是她的母亲。
她被绑在废旧的机器旁边时,曾经对自己发过誓,如果苏家能够救她活命,她一定将苏老爷和苏太太当作亲生父母来孝敬。
纵然苏太太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她也不忍心伤害她。
但事实是她已经伤害到她,十一哥说的对,她窃取了属于别人的人生,窃取不该属于自己感情——她是个罪大恶极之人。
母亲掏心掏肺地待她,不忍她受到一点委屈,她想有朝一日老天一定让她受到惩罚。
但是如果她留下,她所伤害的人就是十一哥。
在母亲与旁人做选择,她一定选择母亲;但是在母亲与十一哥之间做选择,她再不忍,最后也会选择十一哥。
正在她万般纠结的时候,外面祝二姐在敲她的房门。
她将纸笔收进抽屉中,然后去开门,问祝二姐有什么事情。
祝二姐满脸愁容,拉着她就往外走:“小姐赶快去瞧瞧吧,我怎么劝也无用,太太就是不肯吃药。蔡医生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说今次的药,一次也不可缺,否则必要出大问题,可太太方才非但不吃药,连药碗也差点摔掉。”
小离听了,比祝二姐还焦急,几步就走到祝二姐前面去。
“怎么回事,爸爸呢,没有陪在妈妈身边吗?”
祝二姐道:“老爷方才被刘署长请去,并不在家。小姐回家的时候,太太还欢天喜地,这会儿药也不肯吃,我们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小离不知缘由,心里七上八下。
难道是因为自己?
难道苏太太已经发现自己是冒牌货?
小离因为心虚,动不动就要往坏处想。
但她很快就否决被发现是冒牌货的想法,倘若母亲发现真相,必定要大动干戈,估计立刻就着人来拿她,而非是祝二姐这般客客气气来请她。
她一路想着,不知不觉人就走到苏太太房门外。
推开门,苏太太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地望着雪白的床顶。
小离和祝二姐走至床边,苏太太也无动于衷。
祝二姐将药碗递给小离,又目光指指苏太太,示意小离上前劝一劝。
小离虽不知母亲到底因何如此,但她无事都要心虚,有事就更觉和自己相关,要往自己身上作想。
她将好好的一个人害成这副模样,实在罪孽深重。
想着今夜就要离母亲而去,再伤母亲一次,她就越发愧疚不已。
“妈妈,我很抱歉以一个粗鲁而又不学无术的姿态出现在你的生活中,我无法让你见到一个完美的女儿,却总是令你伤心。”
一旁的祝二姐不明缘由,不知小姐为何突然这样说话,但苏太太心里明镜一般。
这样的话,分明就是告别的意思。
苏太太双手攥紧被子,但目光还是一动不动。
小离捧着药碗,凑到苏太太面前。
“妈妈,喝药吧,喝完药再躺着。”
苏太太一挥手,险些将药碗掀翻。
祝二姐“啊呀”一声,小离更是惊得跳闪一边。
自她进入苏家,母亲从未对她如此。但是方才这一下挥手再明显不过,母亲的确是在生她的气。
小离又是惊,又是怕,又是难过,竟惶恐地跪在地上。
“妈妈,哪怕我做错事情,惹你生气,你要责罚,也当喝完药再责罚。”
苏太太还是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小离跪得双腿发麻,但手里还是捧着那碗药。
异样的安静之中,苏太太终于翻个身,有起身的意思,一旁的祝二姐见状,忙俯身去扶她。
苏太太依着软枕坐起,喘一口气,道:“如果我吃药,你一定会立刻随你的十一哥离去,是不是?”
小离震惊无比,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母亲如何知道此事。
被识破真相,小离的第一反应是撒谎。
“我不会的,我会一直陪在妈妈身边。”
苏太太见她微笑着撒谎,格外激动:“我知道你对你的十一哥有非常深刻的感情,可你的话我实在不能轻易相信!”
小离没有想到苏太太连她的谎言也轻易识破。
“那妈妈怎样才肯相信我?”
苏太太突然扑身过来,抓住她道:“除非你对着苍天起誓,说如果你再去见他,如果你将来不听妈妈的话,和他在一起,就让妈妈和他都死无全尸。”
小离惊吓得药汁撒一身,跌一地。
以前和母亲谈话,她隐约能够察觉母亲对十一哥不甚喜欢,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在母亲内心深处,反对她与十一哥在一起的心意竟是如此坚决。
小离强烈地抗拒着:“不,我不能起这样的誓言,我宁可自己死无全尸,也不要你们……我从小就没有妈妈,我好不容易有一个妈妈,可是十一哥对我也很好,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我不能失去他。”
苏太太伤心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她的双手按住女儿的肩膀,整个身体的力量仿佛都压在小离身上。
“恬恬,你是妈妈的宝贝,我知道我逼你起这样的誓言,你心里一定怪怨,怪我不通情达理,怪我不理解你们的感情,怪我拚命要拆散你们。”
她停了一会儿,用力喘息着,接上上面的一口气:“但是我宁可你怪我,也必须来做这个恶人。你现在不会明白我的苦心,但是等你自己做母亲,有了孩子后,你就全会明白。”
小离低下头,她不能明白,也不能接受,就算有朝一日她做母亲,她的孩子也是十一哥的孩子,她就更不可能明白。
苏太太跌下床,紧紧地抱着她。
“在妈妈心里,你比世上的任何珍宝都宝贵,你在我心中的所占据的位置,甚至比你的父亲还多。你是我怀胎十月,活生生从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是我全部的希望。”
苏太太让小离看着自己,她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一个做母亲的,恨不得将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自己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希望你得到快乐!怎么可能不希望你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但是这世上的快乐分许多种,罂su也能带给人快乐,但它带给人快乐的同时,也带来更多的痛苦。”
小离努力地辩解:“这完全不是一回事,十一哥怎么会是罂su,妈妈,你一定是对他有所误解。”
“不是我对他有所误解,而是你根本就没摸清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妈妈今时今日所做的一切,真的都是为了保护你。妈妈费尽千辛万苦才与你团聚,妈妈绝对不能再让你受到伤害,哪怕你受一点点伤害,妈妈也心如刀绞,妈妈恨不得你还是小时候的模样,能够将你捧在手心里来疼来爱。”
小离痛苦地解释。
“十一哥不会伤害我,他一直对我很好,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疼我,照顾我,教给我许多做人道理,在遇到妈妈之前,他是对我最好的人,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对我的好。有朝一日你见到他,你也一定会非常喜欢他,我保证。”
苏太太道:“我知道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我也知道他对你好,但是他对你再好,都不代表你不会给你带来伤害。今次的绑架事件,就是个再好不过的例子。”
“绑架我的并不是十一哥啊,从头至尾他都是在保护我,何曾伤害过我?”
“他不伤害你,不代表他身边的人不会伤害你。以他的能力,如果能够避过此次劫难,定然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假以时日,他甚至能坐到比黄老更高的位置。”
据苏太太来看,康复生也是个极厉害的人物,在程易的师父洪爷都还没看到程易的潜力,在所有人都还对程易不以为意的时候,康复生已经不惜一切,要将他斩草除根,永除后患。
苏太太的话小离感到费解。
“十一哥如果能够坐到一个更高的位置,不就意味着他将来可以更好的保护我吗?”
“你大错特错,无论他上升多高,只要他生活在他那个圈子之中,他就注定不能给你一个安稳的将来。我心里再感激他,也不能拿你的未来来做赌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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