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流落街头2

  “将我原来的衣服还给我。【】”

  她说完就歪下头,一阵风似的往下摘钻石耳环,褪翠玉镯子。

  田姨见小离不再执着留下,莫说还她旧衣,便是再赠她十件二十件新衣也无妨。

  小离心中真正气恼的人是程易,这段时日以来,田姨除了常骂着她,对她并有实际性的伤害。

  她受到程易权势的压迫,田姨未尝没有受到。

  无论田姨是巴结逢迎,还是受人压迫,她都没有必要和她纠缠。

  谁又不是谁生命中的过客?

  十一哥都能将她视为生命中恨之入骨的过客,更何况她对仅有浅薄交情田姨。

  她走进盥洗室,再出来时就换回原来的衣服,洗尽脸上的脂粉。

  除了卷曲的长发无法立时复原,她变回原来的韩小离。

  小离对田姨和小汶说一声“多谢照顾”,就头也不回地走人。

  小汶追在后面喊:“姑娘,等一等,你的包袱。”

  小离遥声道:“送你了。”

  踏出如意书寓的大门,她重新走到永州的大街。

  空气依然是旧日气息,心中却五味杂陈。

  她漫无目的地走一段长路,走累了,在江边的一条长椅上坐下。

  霓虹灯的光彩流转闪烁,余光洒落在江面上,明暗浮动。

  永州的夜是永不败落的繁花盛开,而无数的人如同无数的星,点缀成这一世繁华夜幕的苍凉。

  她望着江水对面的万家灯火,她的苍凉是流落街头,无家可归。

  离开书寓的小离,恍若人间蒸发,再无音讯。

  没有人知道她是穷死病死,还是流落它方。

  这样的时代,每天穷死病死的人那么多,谁又理会的过来。

  书寓之中,唯一怀念过小离的人是小汶。

  田姨偶尔也怀念,她是因为失去小离之后,没能在桂花湾新建上大赚一笔而怀念。

  永州的钢材木材,她一等再等,向无数的朋友打听核实,终于敢拿出为数不多的魄力出手下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错失良机,钢材与木材的价格,早就被人飙成一个鸡肋的数字。

  田姨赶紧打听,才知道桂花湾这张大饼,在半个多月前就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吃,以至于时至今日,她连咬上一齿的资格都没有。

  田姨眼睁睁地看着可翻身做主的巨财与自己擦肩而过,心痛地要吐血。

  倘若当初小离劝她出手的时候,她不疑心于她,今日就是她做赢家,赚的一个令众人艳羡眼红的局面。

  悔不当初啊!

  不光心痛,肉也痛,痛得她病倒在床。

  田老板来探病的时候,告诉田姨这次的大赢家是秦少爷。

  田姨好奇地就问雷老板:“是哪一个秦少爷?怎么从未听说过永州有这一号人物。”

  “秦爷的公子秦正飞,还能是哪个秦少爷。”

  雷老板没好气,若非田姨自己将自己悔病,他一定不放过这件事情去。

  田姨受了刺激,又要吐血。

  秦正飞的大名她一天倒要听上到几遍。

  她撞破脑袋也想不到雷老板口中的秦少爷会是秦正飞。

  一个被狐狸精迷住,整日在挽香楼挥金的纨绔子弟,居然也能一鸣惊人,做得成这等正经事情,她真真是白活几十年。

  秦正飞的一鸣惊人,需要感谢韩小离。

  小离是挽香楼的桑桑荐到秦正飞面前。

  秦正飞一开始是碍于小情人的面子,才答应收小离到他身边做事,才肯决定在桂花湾的重建上注一笔。

  在桂花湾重建上注的一笔钱,对秦正飞而言不算小,但也称不上大。

  倘若决策失误,他就当将这笔钱被他玩闹挥霍掉,到时再处置了新来的韩小离就当了事;但是若真如韩小离所言,能大赚一笔,使自己在众人面前风光出头,打一打那起在背后瞧他不起的小人嘴脸,却是再痛快不过的事情。

  小离给了他这个痛快。

  在桂花湾的重建正式公布之前,秦正飞都没想到自己的巴掌能够真的打出去。

  等真的打出去,非但小人闭上嘴,连他父亲也对他刮目相看。

  父亲对他有所改观的时候,又有五姨太在父亲耳边吹风,替他说尽美言,他倒难得地过一段得意日子。

  秦爷对儿子刮目相看的同时,也认识了他身边的军师韩小离。

  经桂花湾一役,小离得到秦爷的肯定,成功进入秦宅。

  进入秦宅的小离,与她的同仁一起在办事厅办最基础的公事,还不算真正站稳脚跟。

  她一直在等一个能够令她站稳脚跟的机会。

  她等来等去,等来的竟是烟铺的管理权。

  从前管理烟铺的小高因酒误事,被人挑了场子,所以着实被秦正飞重罚。

  烟铺的管理,小离一开始是拒绝的,拒绝不成功的结果就是使烟铺亏本。

  秦正飞哪里是好相与之人,头一天知道亏本的事迹,先命人将主事的小离打一顿,第二天一有空闲就出现在办事厅,当着一众同仁的面与小离算账。

  小离等秦正飞发泄完,才说:“我一早表示过我做不来鸦/片的生意。”

  秦正飞从鼻子里冷哼出来。

  “这满屋子里的人就你最清高!你这么清高,怎么不去做修女?”

  小离未免再挨打,没说这不是清高不清高的问题,而是戕害人命的问题。

  她如果说出来,按照秦正飞人有我也得有的处事观,他一定会说人人都在戕害,为什么他不能戕害,为什么你韩小离不能戕害。

  韩小离气完程易,就发现自己还是怕程易。

  除了程易之外,她怕的还有父亲母亲。

  所有她真心在乎的人,她都怕。

  她如果仅仅是一个人,坏事做了也就做了,生来就是烂命一条,是生是死没多少重要,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也没多少重要。

  可是心里有在乎的人,人生就是另一般模样。

  她做下坏事,待有朝一日程易肯认回她、父亲母亲肯原谅她的过往时,就很有可能因为她在外的劣迹,再度不肯认回不肯原谅了。

  秦正飞用力拍桌子,拍得桌面上的茶盏一阵乱响。

  “别站在我面前当哑巴。”

  小离暂停自己的思虑,换一个角度解决问题。

  她笑着问:“少爷,您喜欢钱吗?”

  秦正飞眉毛立起来,斜她一眼。

  小离挨了打也不惧怕他一点,继续说:“我知道少爷喜欢钱,我们大家谁都喜欢钱。但是鸦/片的生意,不提其它,仅仅是每次在码头上的打打杀杀,就够让人头疼。拿着性命来装口袋,只知今天不知明天,哪里能得到长久的安稳,真没什么意思。”

  “那你倒告诉我哪里有长久的安稳,国家尚且不能长久,谈各人,不认为可笑吗?”

  秦正飞捏着自己的手腕,已经决定一会儿再让人打她一顿,从前并没有看出她如此不服管教。

  他自来用人,要的是个忠心听话,至于本人本身的个性,要不然学乖藏起来,要不然就外力打下去。

  小离道:“背两本历史书,就知道在任何时代都没有绝对的长久,但相对的长久遍地都是。少爷,你有没有想过做实业?”

  秦正飞不屑。

  “你以为做实业是容易的事情吗?”

  “不容易,但是别人能够做,甚至能够白手起家,少爷您手里有资源有人脉,为什么反而不能做?当初您投资桂花湾的重建,就证明您有魄力有眼光,您非但不比诋毁您的人差,甚至比他们更优秀。我想外头闲言碎语诋毁您的那些人,自己并没做过任何正经出头脸的大事。少爷您若是被他们的嫉妒之心所误,可就正好如他们的意。”

  秦正飞坐在那里,仿佛听到了哗哗的水声,方才还想让人打小离一顿,现在也免了。

  “好,算你厉害,我被你洗脑了。你也坐吧,咱们具体分析分析怎么做实业。”

  小离身上疼的厉害,就谢过不坐。

  “我听大家说少爷也有几间工厂和银行。”

  秦正飞道:“有一间面粉厂,小打小闹,帮会中朋友们赠送的。还有一间银行,是早年间父亲做的事,从前还可靠四方朋友注资维系,时间一长就无后继之力。”

  小离道:“若要发展,面粉厂可以请懂行的人管理,至于银行,少爷若信得过我,我毛遂自荐,想要试上一试。”

  秦少爷嗤笑,惯性地看不起女流之辈。

  “你连烟馆都管理不好,还管什么银行。”

  “如果我可以呢?”小离神色笃定,“如果试都不试一下,少爷将来一定会后悔。”

  秦正飞想小离虽是女流之辈,但并不是寻常的女流之辈,管理烟铺她虽然蚀了钱,但在跟金钱打交道的方面,她从未失足。

  小离察言观色,眼见已有八成的希望,又道:“如果我失败,少爷尽管处置我,如果我成功,几间烟铺也赚回来赔少爷。”

  秦正飞想银行反正是死气沉沉,再折腾也死不到哪里去,给她一点时间,让她试一试也无妨。

  “你明天不必再去烟铺,我明天派人送你去银行。”他抬起头,正眼看着小离,“不过你可小心,如果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我可没有怜香惜玉的毛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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