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诗虹催延平去报社,小离才有机会被诗虹拉去卧室说悄悄话。
小离身穿一件橘色立领外套,她本就长着张娃娃脸,此时衬着雪白的肤色,人更显得俏皮动人。
诗虹今天才见到小离,大半的心思就飞到衣服上。上等的成色,必定是舶来品。
这样顶尖的时装,摆在玻璃橱窗内出售,向来是一个颜色仅有一件。
此时没了旁人,诗虹立刻逼着小离脱外套。
小离不明所以地脱下外套,诗虹宝贝似的抢过来在自己身上试穿。
自怀孕以来,穿什么衣服站在镜子前面,她都伤心难过,唯独从小离身上剥下来的这一件,非但遮掩住缺点,还衬托的她楚楚动人。
这完全是一件不需要旁人肯定,就可以百分百确定自己好看的衣服。
镜子里好看的诗虹让镜子外好看的诗虹动心,她一连声地问小离:“外套是哪里买的?价钱不低吧?还有别的颜色吗?”
小离说:“不是买的,是请人做的。”
诗虹可不相信。
“永州的裁缝师傅,即使有几个我没打过交道的,也多少在太太圈里晓得他名声。衣服做到极精致者不乏其人,但在追赶时新方面,却都不能。”
小离道:“不是本地的裁缝师傅,是外请的。”
“这就是了,既是外请的就好说,我也请他一请,照着你的样子做一件,或者请他为我量身定做一件。对了,你请他做这一件,花费多少?”
“没问过,不晓得。”
“你外请的裁缝你不晓得?”
“真不晓得,不是我请的,是他请的。”
诗虹听了笑道:“那要恭喜你,他肯为你做这样的事情,多少有些好转了。”
小离笑了笑,心下落寞。
诗虹的一颗热心完全倾醉在衣服上,缠着小离道:“他为你请的裁缝师傅是何方神圣?也带我去拜会拜会吧。你看我的样子,几百年都没脸见人啦。我现在最恨的就是出门,人家见了我说福气说圆润,我就知道自己又吃胖几斤。”
小离伸手摸她肚皮:“乖宝宝,你在里面踢妈妈一下吧,姨姨想没脸见人还想不到呢。”
诗虹推开她。
“等你站着说话也腰疼的时候,你就说不出风凉话。识相一点,快将姓名地址交出来,不然跟延平说你欺负我。”
唐延平对诗虹千依百顺,小离可不敢得罪他。想当年在南尚念书,唐老大口诛笔伐,登文做报,连校长都反驳不出一个字。
小离赶紧招了。
“是位法国先生,叫做布鲁斯,现就住在藻园,十一哥请了他一年。你若要请他,我回去告诉他一声,也不必你特地跑一趟。”
诗虹睁大眼睛:“布鲁斯,你说的是哪一个布鲁斯?”
“我不知道是哪一个布鲁斯。”
“你等一等啊。”
诗虹转身去翻桌上乱摆的书,翻出一本延平从报社弄来的最新外国画报。
她指着封面上的大幅彩色图片问:“该不会是这个老布吧?”
小离“咦”了一声:“布鲁斯怎么在画报的封面上?”
“世界顶级大师,不在世界顶级画报的封面上,还能在什么地方?”她拍拍小离的肩,“我说错了,老布眼下不是在程易的藻园么。”
诗虹脱下衣服还给小离,将自己扔进沙发里颓废着。
诗虹没告诉小离之前,小离一直以为为人和善的布鲁斯是个普通的法国裁缝。
小离见诗虹不高兴,手捧着衣服坐到她身边,奇怪地问:“诗虹,你怎么了?”
诗虹道:“哀叹自己穷啊。”
小离环顾四周。
“不穷啊。”
诗虹虽然在父母死后失却依靠,但延平是世家子弟,她现在的条件,比小离在七里湖的时候,至少好一万倍。
诗虹侧过脸看她:“再不穷,我也请不起老布。”
“布鲁斯那么难请吗?”
“请一次,我半栋房产就没了,你自己算吧。”
小离不相信。
“哪有这么夸张,他那么贵,十一哥怎么可能请他一年?”
诗虹拍着小离那件世上独一无二的作品。
“我可一点没夸张,请他一年,程易简直要奢死!”
小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反正胡乱替他开解。
“也许他有什么盛大场面需要穿几件体面衣服。”
“你那个十一哥他穿女装出席盛大场面吗?”
小离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一个男人怎么会穿女装,方才延平在没敢说你,你可真是孕笨了。”
她说着,双手还捂在诗虹的肚皮上。
“别让小孩子听见,不然说我欺负他妈妈。”
诗虹打开她。
“我孕笨还是你傻,老布专做女装,从来没做过一件男装。”
“啊?”小离也吃惊了,看着手里的衣服说,“我还以为我是蹭他的裁缝,原来他不做男装。”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也许我还是蹭了别人的,不过那个别人是个女人而已,谁晓得藻园以前住过什么人。现在问乔乔和何妈,一个个假笑装失忆,时间长了,一定被我问出来。”
诗虹作为旁观者,脑筋比小离清醒。
“老布是什么时候请到的藻园?”
小离道:“上一个星期啊。”
诗虹一语点醒她,看样子布鲁斯的确是专门为她请的。
小离欲笑不笑,到最后还是开心,哄着诗虹道:“没关系的,你喜欢什么样式的,我去请布鲁斯做,等做好了,我给你送过来。”
诗虹没理会,她突然问:“程易有没有给你买过珠宝?”
小离道:“有一些,我嫌沉甸甸的,不愿意戴。”
一件衣服就是这样大的手笔,珠宝首饰就可见一斑,大概凡是世上有的宝贝,程易都捧到了小离面前。
小离见诗虹面容严肃,不解起来,莫不是因为得不到衣服而不开心。
“你喜欢这件橘色,我送给你好不好,我仅穿过一两次。”
她也不晓得这样做对不对,可实在不愿意看到朋友不开心。
然而诗虹在意的已经不是衣服,而是小离的将来。
“衣服和珠宝,有了锦上添花,没有也无关紧要,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不懂。”
诗虹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这样对你,而你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他身边?你是养在金丝笼里的玩物,是陪他走一段路看一段风景的情人之一,还是风雨同舟携手一生的妻子?”
诗虹的疑问正是小离的心病。
“我不知道。”
诗虹果然没有猜错。
“你糊涂,这么重要的问题你怎么可以不知道。”
小离也知道自己糊涂,她从前一直以为能够陪在十一哥身边,其余的事情都可以不理不睬,可是随着年纪渐长,事情就不再单纯是陪在十一哥身边那么简单。
她向身经百战者请教。
“那我要怎么办?”
诗虹懒得多生气,问她:“那他有没有对你表示过任何肯娶你的意思?”
小离仔细回想,好像没有。
她再拚命回想,是真的没有。
所以她的回答是没有。
诗虹预感到不妙,本来程易误会小离,小离拼死拼活要回到程易身边,她就不赞同。
“那你呢,你也没提吗?”
“没敢提。”
诗虹伸手打延平成性,养成习惯,小离也挨了一下。
“你韩小离什么时候变成这副德行。”
小离捂着头懊恼:“我在他面前就是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那我想结婚,他就是不提,我如果去提,他赶我走怎么办?”
小离在感情方面惧怕程易,诗虹可一点不怕。
“走就走,难道离开她你会死吗?”
“会啊。”
前些日子就差点赴了黄泉。
诗虹就不信这个邪。
“我告诉你,只要你自己想活着,这个世界上谁离开谁都不会死。你对他掏心掏肺,可他对你呢?到底是真心待你还是拿金银珠宝迷你的眼睛,你自己都分不清楚。他真的爱你,真的对你好,你会连一点自信都没有吗?”
感情方面,诗虹的确老辣,小离一个字都不曾透露过,她也硬是看出她没有一点自信。
“那我要怎样才能有自信?”
“他如果一直不表态,你一直不会有自信。”
小离害怕了。
“他会一直不表态吗?”
“那要看他怎么想。”
“那我就什么都不做,一直等着吗?”
诗虹不说话。
她不说话是不愿意打击小离,从前的那桩误会是最根本的障碍,无奈小离怎样努力也解释不清的障碍,所以除了等待,别无它法。而且就算她肯耐心等待,也未必能够等到一个好的结果。
小离情急地请教军师。
“那么当初你是怎么使得延平那座冰山融化,主动向你表态的?”
诗虹见小离为了程易将自己折腾来折腾去,如何还忍心打击她。
她既然喜欢,就让她去吧,就是要死心,也需要程易亲自出手。否则即便旁人劝死,也很快就有死灰复燃之日。
她苦笑着:“冰山融化,是因为太阳的光芒炽热,你可以多关心一下他的生活起居。”
“好的。”小离牢记在心,眼神流连在诗虹的肚子上,“我还可以生个孩子。”
诗虹立马打断。
“结婚之前,绝对不能有孩子。”
否则她再想退身就难如登天。
诗虹顿了一顿,盯住小离的眼睛:“你说真话,你们有没有实质性的发展?”
小离意识到这个问题严重,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诗虹戳着她的脑袋恨骂:“你离他远点,不然有你的苦头。”
小离又一次左耳听右耳出了,真心不想离他远点。
她明白诗虹的意思,就不想再谈程易,话题一转,去谈小孩子。
谈起小孩子,诗虹脸上就收了严肃,重新绽放出甜蜜温暖的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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