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园之中,小离住在三进院内最精致的寄畅园,程易则常在二进院的小墨楼办公。【】
她听从诗虹的建议,关心程易的饮食起居,一大早就赶到小墨楼。
小墨楼里来来往往都是办事的人,除了乐山与石久,旁人她都喊不出名字。
她生怕打扰程易,并不到办公室内找他,仅在一楼的一个小会客厅内等待。
等久无聊,就动手解随身带来的一只九连环,胡乱打发时间。
自她进入藻园,也就最开始满身是伤的时候,十一哥半步不离她左右,连夜里喝水他都将水杯送到她嘴边。
等到身体复原,她又活蹦乱跳之后,就极少见到十一哥,最近更是一天之内见不上他一面。
小离摔开解的一团糟乱的九连环,她现在最希望做的事情是生病。
一旁跟来的乔乔见她摔开九连环不玩,就替她找点别的解闷。
“斗牌怎么样?”
小离对乔乔大加赞赏,想什么来什么,简直是同道中人啊。
“你有带牌吗?”
乔乔立马从身上变出一副牌。
反正也不知道十一哥什么时候会忙完,有了牌,时间就好过。
“可是咱们两个人斗牌没什么意思。”
乔乔懂,跟她提建议:“我看见乐山和石久在那里闲着没什么事,不如让他们过来,咱们凑一桌四个人。”
小离再同意不过。
“你去喊他们试一试,乐山无事应该会来,石久那块冰,喊不动就罢了。”
乔乔去了一会儿,果然就带回乐山一人。
连乐山也是被乔乔骗来的。
乐山一见山石圆桌上码好的牌,当即变掉脸色。
他上前将牌一把拿在手里,看看外面无人,又飞快地递还小离。
“韩小姐快收起来吧,藻园内严禁赌博,更何况还在小墨楼,被十一哥发现定要重罚的,方才幸亏石久没过来。”
乔乔听了也变色,从小离手中拿过牌,转身在身上藏好,然后才来得及解释:“小姐,我不知道有这回事。”
小离觉得委屈。
“那我以后都不能玩了?”
乐山道:“玩是能玩,如果不被发现。”
小离得先知道赌博的后果。
“发现了会怎样?”
乐山道:“挨罚呀。”
“怎么罚?”
“听说过,没见过,我又不玩。”
小离没了兴致,向外探了探头,问乐山程易什么时候忙完。
乐山道:“小姐若有重要的事情就过去说,若一味等着,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小离还是决定等着。
乐山走后,她重新捡起丢在一旁的九连环,继续解着。
新到手的九连环,她与众人一同解了两天,此刻摸索到一点规律,越解越认真,时间也就过得飞快。等乔乔在一旁提醒他程易已经出来的时候,她犹然不肯松手。
后来不是她出去见程易,而是程易看见站在会客室外的乔乔,自己走到这边。
程易进来后,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小离高兴地说:“乔乔,快看,我解开了!我在九连环界也是有一定地位的,果然还得我出马。”
一抬头,才发现站在身边的人不是乔乔,而是程易。
她将九连环的一堆扔在一边,站了起来。
她解九连环的石面桌子本就冷,程易再摸她的手,也是冰冷。
“怎么不穿厚衣就出来?”
小离笑道:“我忙了一早,热得很,不穿厚衣服。”
程易的声音温柔地几乎能将她化掉。
“你一早在忙什么?”
小离这才想起自己是特意来找他。
她抱住他的手臂,声音也是甜丝丝。
“我新学的蜜汁莲藕,你要不要去尝一下。”
程易道:“我现在没有时间。”
“你怎么每天都忙的不见人影,我研究了四个多小时,你就尝一点么。”
程易缠她不过,就说:“等我回来再尝。”
小离显然不高兴,在这里等了他两个多小时,就等到一句我回来再尝。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程易道:“九点钟左右。”
小离抬手看表,现在是十一点十五分,他所谓的九点钟也就是指晚上九点钟。
小离摔开他的手,讨厌道:“九点钟都冷透了,还尝什么尝,不要尝了!”
谁知道他是真的忙,还是与某些她不喜欢的人有约。
她生病的时候他能变成大闲人,寸步不离左右,何至于今日就忙的连一起吃一餐饭的时间都没有。
如今想想,还是读书的时光好,至少他还得每天抽出时间监督自己的功课。
程易见她不高兴,只好说:“我尽快,可以吗?”
什么可以不可以,说的好像她逼迫他一样。
“你想什么时间回就什么时间回,不必尽快,不必理会我,反正我也不打算给你尝了,我自己会全部吃掉。等我吃掉,我还要去赌场,去舞厅,我也很忙,没闲工夫时时候着你。”
程易听得出她在使性子,不必当真,也就不管着她。
“那好,你自己吃,不用等我,我不一定几点回来。如果下午天气不好,就别出门玩,就是天气好,也记得换上厚衣服。”
小离烦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啰啰嗦嗦。”
她这个样子,程易也不知是为何,但他确有要事在身,就没有细问。
程易走后,小离回到寄畅园,从中午等到傍晚。
乔乔见她坐在最靠近大门的花厅的沙发椅上,盯着墙上的挂钟,好长时间不动一下,就上前问她:“小姐,你要不要先吃一点东西再等?”
小离饿死了也要等到程易回来。
“我不吃,我不饿,你们先吃。”
乔乔道:“我和何妈吃过午饭的,我们不饿。”
等至将近六点钟的时候,乔乔将饭菜在小厨房中热过,又来问她一遍。
小离还是原话,不吃就是不吃,她倒要看十一哥今天到底几点回来。
乔乔在小离没有出现在藻园之前,就听闻过某位姑娘的倔强名声,待如今与她相识,见识到今日这一场后,才知道闻名不如见面。
姜还是老的辣,何妈说她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不如问一问常跟着出门的人,打听一下人程先生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乔乔有些担心:“这样恐怕不好,若被先生知道咱们在背后打听他的去处,犯忌讳的。”
何妈道:“傻丫头,难道还让先生知道?咱们自己不说出去,告诉咱们的人怕担是非,也不会说出去,会有谁知道。”
何妈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小离先时并不肯去打听,但是越晚点,她就越肯胡思乱想,最后自己起身打通电话去前头,问乐山和石久有没有在家中。
乐山跟着出门,还没有回来,石久小墨楼。
小离知道石久是块冰,平常并不肯惹他,今天却指明请他来寄畅园一趟。
她也不怕十一哥知道她在背后打听他的去处。
石久平日说话不多,但察言观色的本领厉害。
韩小姐病愈之后,程先生看待她的确不似她才入藻园时的无微不至,但是看事情不能仅看表象。
程先生从未将任何女人带进藻园,如今带进一个来,绝非玩玩闹闹那么简单。
他深知这位韩小姐动了气,连程先生都要让她几分,如今她点名叫自己过去,他是不得不过去。
小离见到石久,劈头就说:“你不要骗我,你不要敷衍我,我问你十一哥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石久既没有骗她,也没有敷衍她,他老老实实道:“我今天没有跟出门,所以并不清楚。”
小离就猜到他会如此说,她赫然起身:“好了,你不必多说,看你的表情我也知道答案。”
石久奇了,她说他的表情是答案,他方才的表情与平常有任何不同吗?
他正想着,突然听到乔乔的声音。
乔乔正和何妈拦住欲在晚间出门的小离,劝说她:“先生吩咐说小姐七点之后就不能再出门。”
小离才不理会这一套。
他自己都管不好自己,管她做什么。
乔乔和何妈实在拦不住,最后石久不得不让人准备车,跟着她出门。
小离横下心,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去找,最后终于在三更半夜打听出程易的下落。
明乐门里的一个喝的微醉的女人告诉她,程先生由她的一个姐妹陪着走人了。
小离听到刺心的消息,什么话也没有说。
等她回到车里,呆坐好一会儿后,坐在前排的石久才回头问她:“韩小姐,还继续找吗?”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回去吧。”
夜晚的永州是一颗瑰丽的明珠,立在高处绽放出绚烂的光芒。
那些醉人的光,明暗流转地滑过结霜的车窗,她的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心里不是愤怒,而是无边的落寞悲凉。
她来之前不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吗?
她不是应该司空见惯了吗?
十一哥也是混迹江湖的人,他和大家没有什么不同,才是正常现象。
能够回到十一哥身边,已是万幸,她到底还在奢求些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在奢求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不应该,她只知道自己忍得难过,忍得心痛。
从前不在他身边,她还可以假装不知情,像个鸵鸟一样将脑袋埋在沙地里。今时今日来到藻园,来到他的身边,才发现自己再也无处可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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