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泽道:“我给你送来这个药。”
小离想起从前在秦家,也是姜南泽给自己送药。
有人关心她,她本该开心,但心中就是压抑不住的难过。
今日十一哥待她,竟连姜南泽都不如了。
姜南泽道:“这个药效果很好,一般的西药都比不上,是我特地托人弄来的。”
小离见姜南泽手中多出一个冻白瓷的药瓶,就问:“这是什么药?”
姜南泽向她介绍。
“治疗创伤冻伤的外敷药,打从前的西北军中流传出来,秘方配置,绝对有效。”
小离这一次没有接受。
“你的口气像药贩子,我不要。”
姜南泽见她不信,打开瓶盖,旋即一股清淡的药香在空气中扩散。
“是好是坏,你自己闻一闻就知道。”
小离嗅到一点味道,顿时头目清凉,舒服许多。
但她还是拒收:“我没有伤。”
小离对挨打的态度,姜南泽在进来之前已听乔乔提过的。
他见她如此,也不反驳她。
“好的,你没有伤,那我的药就不送给你了。”
他喊在门外侍候的乔乔,乔乔走进来,问他什么事情。
姜南泽递个眼色给乔乔,笑着说:“这个药我家里没地方搁,你帮我收几日可以吗?”
乔乔明白其意,颔首答应。
姜南泽明说药是给乔乔的,小离也无法让乔乔不收。
乔乔将药收走后,小离倒感觉自己做事过分。
人家毕竟是特意来送药,她却搬出不友善的态度。
她向姜南泽道歉,姜南泽压根不将些微的放在心上,他放在心上的,是小离与十一哥僵持不解的关系。
“十一哥来看过你吗?”他试探性地问。
小离反射性地说:“别提他!”
姜南泽偶尔性毒舌:“我不提你也会自己在心里提他一千次一万次。”
小离坚决否认:“我没有。”
“好好好,没有没有。”
姜南泽的态度令小离不悦。
“什么没有没有,没有就是没有。”
姜南泽冤枉:“我没有说有啊,六月飘雪好不好。”
小离将自己往后一扔,腰背的伤恰好撞在靠背上,顿时疼得她呲牙咧嘴,战斗力顿减。
人在疼痛的时候会比较软弱,姜南泽再度发起进攻:“你不在乎他你还赌什么气?”
小离啪嗒一声扔下书,嘴硬到底:“我为什么要和他赌气?若说我生气,那的确有之,但却是因为自己受到侵犯而愤怒。你难道没有看到眼下的情形吗?他完全是将我软禁。如果一个人将你软禁,你会不会愤怒?”
姜南泽见她气势汹汹,赶紧随风转舵。
“会,当然会,我不仅愤怒,我还会气得骂人,我还会拿枪指着他。”
小离发泄一点怒气的同时,也回归一点理智,:“那就不至于。”
他哪怕打了她,她和他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你看你还是护短。你身上有伤,他不令你出门并非坏事,等伤痊愈,多少地方你玩不得,何必在彼此都生气的时候,添油加火,等过些时日再慢慢和他说不迟。十一哥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肯好好说,他一定是听你的。”
姜南泽的一套说辞,才是在小离才弱下去的火气上添油加火。
“他软禁我,我还要好好和他说,这成个什么世道?我非但不好好说,我还要去告他!我还要和他一刀两断!你的职业不是律师么,那么就请你帮个忙,你认为他应该判几年?”
姜南泽笑她,她有时实在是孩子气。
“你这些话,一概没有实质性的用处。说要一刀两断,最不愿意一刀两断的就是你自己;说要去告他,可你现在大门都出不去,我也没办法帮忙。再退一步说,就算你今日明日走得出去,怕也无人愿意理会。哪怕有人理会,你自己也一定不愿在外人面前蚀他的面子。
听了姜南泽的一连串,小离脸都涨红。
“你也要气死我吗?”
人人都认定她在意他,可她为什么就一定要在意他?
挨打之后,她反反复复想过许多,也许就是因为她死皮赖脸,她一次次表示永远不会离开他,所以他才会一次又一次不顾自己的感受。
容易得到的东西,自然不用珍惜,大概她在他心中,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难道她出身低贱,她所付出的感情也一文不值吗?
姜南泽见到小离的反应,意识到自己选错讲真话的时机。
姜南泽忙解释:“我没有任何要气你的意思,我来藻园是真心想替你们两位做个和事佬。”
小离气得是程易,并不是姜南泽。
她软下语气,但还是嘴硬:“我这里没有问题,我很好,每天都过得不错。你若要关心,去关心他好了。”
“我明白,我会找个机会和他谈一谈。”
小离诧异:“你明白什么?我可没有让你去找他谈。”
姜南泽还是好脾气:“是我自己想要和他谈。”
她的事情,当然轮不到小离说话,小离也不想说。
她重新捡起书。
想到一团乱麻的烦心事,还是看书最省心,至少学习一点生活经验,比如瓦罐怎么烧,木屋如何搭建,她对与生活有关的事情一向感兴趣。
姜南泽却以为她是听烦了,逐客的意思。
不过姜南泽的死皮赖脸跟她是有一拼的,不是她逐客,他就会立刻走。
今日不能白来一场,无论她听不听,他一定得说。
“十一哥虽然打了你,但我想他一定不愿意打你,你别记恨他。”
小离默默不语,才要翻书页的手也缓下来。
姜南泽再接再厉:“我想他是因为太在意你,才别无他法,如果有别的办法,不会对你用打的。他平常不对任何女人动手,怎么可能单单对你动手,他打你心里一定更不忍,比自己挨打还难过。”
“你的解释太美好,可惜却是一厢情愿。他对别的女人不动手,是因为别的女人从来没有伤害过他,单对我动手,是因为我伤害过他,答案就这么简单。”
小离飞快地翻页,翻多数目,又翻回回一张,歪着头,装出认真读书,以表示自己不以为然。
姜南泽才要再说什么,突然被清脆的电话铃声打断。
他想扶她去接电话,小离脾气倔,为证明自己没有任何问题,非挣扎着自己去接。
“韩小离,我是唐延平。”
小离还是第一次从电话机中听到延平的声音,往日有什么事情,与她通话的人都是诗虹。
她记得自己挨打之前,诗虹一直在院中安胎,难道是诗虹有什么问题?
她紧张问:“诗虹还好吗?”
唐延平道:“诗虹前两天已经回家,医生说一切正常,身体没有问题。”
小离放下一颗心。
“那就好那就好,你一定要小心。”
唐延平道:“你这么关心诗虹,我替诗虹感到开心。”
小离满腹狐疑。
“你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
“因为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是在报社避开诗虹和你通话。”
小离更不明白,延平有什么事情需要避开诗虹才能和她谈。
“是你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我有问题,而是你有问题。”
“我有问题?”小离都许久没踏出藻园了,她会有什么问题。
唐延平道:“具体说来,也不是你的问题,应该是程易的问题。”
她的心里响起嘈杂的乱鼓声。
“他怎么了?”
唐延平道:“我在报社里收到关于他的一摞照片,诗虹的意见是不该隐瞒你,应当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但我认为至少也须问你一问,如果你愿意看到他从前的旧照,我就递给你看,如果你不想看到,我就此烧毁,以后报社中再有人投递,也一律烧毁。”
房间内的空气明明清冷,而小离感受到的是六月三伏的闷热。
她整个人被浓厚的闷热裹住,就像柚子被裹在厚厚的柚子皮中,透不过一口气来。
“是关于什么的照片:”
唐延平直言不讳:“是关于家庭方面的照片。”
唐延平没有得到小离的回应,又说:“照片上还有一个几岁的小男孩,这回你应懂了吧?”
小离站在电话机前,一阵头晕目眩。
她扶着雪白的墙壁,才能勉强站立住,勉强说:“我要看!递给我!”
她决定要看,唐延平反而于心不忍。
“韩小离,你确定要看?”
她整个人都倚在了墙上,但是声音坚定如千尺寒冰。
“我确定要看!”
“你要想清楚,如果不看,这个东西在你心里仅仅是个怀疑,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可以化解。一旦用眼睛看到,钻进心里,就是个永远不会褪却的烙印。若你看后继续和他在一起,在你以后的人生中,它就会变成一个极大的伤害。”
“我要知道真相!”小离的声音压的不能再低,她扶着墙的手掌在发抖,整个人都在发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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