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离道:“他会担心我我知道,我们之间并不是没有任何感情,但是他对我的留恋是暂时的,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忘记我。”
“你真的要放弃吗?你从前那些信誓旦旦呢?你们的感情不是已经渐渐步入正轨吗?我是早就放弃劝说你,我却没想到你会在我放弃之后也放弃。”
“我是他的病,我们没有长久,我不得不放弃。”
“什么意思?”
小离道:“一个人有病在身,放任不管,有朝一日就会病入膏肓,想要健康的生活,就必须除掉身上的病根。对十一哥而言,我就是他身上难以除去的病根,我的存在只会令他感到痛苦,我消失他才会快些痊愈。等他痊愈之后,他就会变回我从前认识的那个十一哥。”
“会吗?”诗虹反问,“我想你离开,他一定十分难过。”
“我的离开会令他难过一段时间,但是他有妻子,有儿子,我很快就会成为一个不重要的人,湮灭在他将来的生活之中。”
诗虹为小离难过:“你真的决定了吗?”
“我决定了。”
小离表面云淡风轻,可诗虹明白她内心一点也不好过。
“孩子呢,怎么办?”
“十一哥以后会有一个美满的家庭,美满的家庭并不缺活泼可爱的孩子,所以从今以后他仅是我的孩子。”
小离没有哭,诗虹却哭了。
“我没想到你们终归没有逃过分别。”
天下间没有不散的宴席,小离反而安慰诗虹。
“我想我一定是前世欠了十一哥的债,所以今生来还债,债还完了,自该退场。虽然分手之后,彼此会难过一段时间,但是从此不必再受折磨,这也是一件好事。这道理从前还是你教我的,怎么你又想不开了呢?”
诗虹拿手帕拭泪:“那你以后要怎么生活?”
小离道:“我会离开永州,在放下他之前,都不会再出现在永州。”
诗虹惊讶地抓住小离的手:“你要离开永州?”
听小离说要离开,诗虹的心在顷刻间空空荡荡。
“是啊,你都决心要和他分离了,你怎么会还留在永州。”
诗虹心里一酸,又坠下泪来。
小离在做决定的时候哭过太多次,真到离别的时刻,就不哭了。
“快要做妈妈的人,别哭坏眼睛。诗虹,谢谢你这些时日对我的照顾。我嫉妒的人是苏恬,可是我最羡慕的人却是你。你和延平一定要好好的,也许我下辈子也会和你一样,遇到延平这样的丈夫,过你和延平一样的生活。”
诗虹还是止不住地流泪。
小离又劝她:“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绝对不会亏待自己。以后有机会,我会回永州来看望你们一家三口。”
诗虹道:“你说不亏待自己就不亏待自己了吗?你还要十月怀胎,你又不能再回苏家,你生产的时候身边连个照料的人都没有。”
小离笑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而且我还需要别人照顾吗?就算将我扔进深山老林里,我也照样能够活下来。那些年在七里湖,我不是也活得很好。”
诗虹明白大势已去,再不舍也无济于事。
“那么你要什么时候离开?我帮你准备东西。”
“今天晚上就走。”
诗虹又是一惊。
“怎么今天晚上就走,延平今晚在报社,我还想等他回来之后送你。”
小离道:“不必延平送我,我自己可以走。”
“你今天晚上预备怎么走?”
小离道:“我有我的办法,但是需要你借给我一笔钱。”
诗虹对小离满满的担心。
“我可以借你钱,但是至少也得等明天再借给你,你三更半夜离开永州我绝对没办法放心。”
十一哥的人四处在城中搜查,小离想躲开他的眼线,从永州离开,三更半夜是最好的时间。
小离道:“等到天亮,我可能就走不掉,十一哥消息灵通,也许他明天一早就会发现我在你这里。”
诗虹眼含不忍地望着小离。
小离软下语气,打感情牌。
“诗虹,你忍心看我再回去经受一遍痛楚吗?如果你突然知晓延平另有妻儿,如果你的存在会令延平感到痛苦,你也一定不会继续留在他身边,对不对?”
从前的纸上谈兵落到小离的实际生活中,诗虹才明白她从前想的太过简单。真正的放手,需要莫大的勇气,需要承受一番置之死地的痛楚。
小离仍然在笑,笑的诗虹心疼。
小离说:“我在他身边的每一分钟都不开心,我已经失去最重要的人,你忍心看我继续埋没在忧郁之中,连腹中的孩子都保不住吗?”
诗虹被小离打败。
“我给你钱,但是我要送你走。”
小离拒绝:“不要。”
“为什么不要。”
小离背过身,许久才深吸一口气,说:“因为心里太难过,因为身体里的坚强没剩多少,所以不要。”
诗虹没敢走到她前面去面对她,她不能将她从坚强的壁垒里推如脆弱的深渊。
“好,我不送你,你要多少钱?”
小离安抚下情绪,自己回过身。
“如果可以,借我三百块。”
“我去找。”
离开永州,小离选的是水路。
星光凌乱,洒在海上,洒在她的眼眸之中。
小离躺在船上,船下是一片海。
水声哗哗,是船夫在划桨。
永州或明或暗的灯光也是星,那些星离她越来越远,远到不切实际的距离,成了故事里的海市蜃楼。
海的远方亮着灯塔,顺着灯塔的方向,有一座小小的海岛隐藏在无边黑暗中。
那时她曾经游过一片海,拼命抵达过的小岛。
小岛的沙滩上,晒着渔网和海带,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小孩子会赤着脚丫捡好看的海螺贝壳,然后托人拿出岛售卖。
咸湿的海水溅在小离的脸上,轻易打碎她阳光灿烂的回忆。
眼前还是凌乱的星,深黑的夜幕,茫然的未来。
两个月后,凉州。
小离下班之后,回到自己十平米的出租屋。
出租屋的绛红色房门外,小离见到姜南泽。
两个月来,她做好心里准备,哪怕是见到程易她也无惧,更何况是见到姜南泽。
她没有躲避,冲姜南泽微微一笑,道声:“许久不见。”
姜南泽别扭地站在她面前,也回声许久不见。
与上次见她相比,她胖了一圈,因为穿着瘦衣服,能够看出小腹微凸。
小离手提着一个编织袋,她从编织袋中取出钥匙,打开房门,请姜南泽进内。
十平米的出租屋内有条不紊地摆着床、沙发、玻璃圆桌,脸盆、水壶等等,除了没有煮饭的地方,称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姜南泽在等待小离的时间内四处转过,租客们都在走廊尽头的公共厨房内煮饭。
小离请姜南泽在沙发上坐,还为他泡一壶绿茶。
姜南泽四下打量小离的住处,她将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显然有长居于此的打算。
小离没问姜南泽如何找到自己,也没问他什么时候离开,她什么也没有问,她从编织袋中取出请人裁好的棉布,坐在床上缝一件小孩子的衣服。
姜南泽吹着滚烫的茶,皱巴巴的茶叶在水中舒展、浮动,他主动问小离:“你搬到这里多久?”
小离回答他:“没多久,一个月,你不清楚吗?”
姜南泽被她戳穿,也就不再假装自己不知情。
“听人说你眼下在一家小钱庄工作,那里的待遇还好吗?”
小离手上的棉布,就是今日发薪水才买来。
“足够温饱。”
姜南泽道:“那你就没想过换一份工作?”
小离道:“工字不出头,没有这个必要,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积累经验,无论是大银行小钱庄,将来对我都有用处。”
姜南泽见她想的久远,心里渐渐没了把握。
“离开永州之后,你去了什么地方?”
小离停下针看着他:“我去什么地方重要吗?横竖你都已经找到我。十一哥在吗?我想和他谈一谈。”
十一哥守株待兔,小离白绕一个大圈子,还是没有逃过他。
姜南泽却道:“十一哥不在。”
小离的针涩在手里,片刻之后才重新低下头缝制。
姜南泽忙解释:“十一哥最先来这里找你,他一直没等到你,后来永州出了非常紧急的事情,他不得不立刻赶回去处理,才单留我在这里等你。”
小离轻轻地嗯了一声,手下的针也越走越快。
姜南泽解释了半天,口干舌燥,喝一口八分烫的茶,说:“你要不要收拾一下东西,我送你回去。火车票可以买夜间的,我在火车站有朋友。”
小离一动不动。
姜南泽尴尬地坐在沙发上,杯中的茶水喝干,才又讪笑着说:“你现在身子不方便,有什么笨重的东西我可以帮你收拾。”
小离已然动气,她突然将针线掷在床单上,站起身问他:“你是他的走狗吗?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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