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离直直地跪在那里,面对控诉,只是沉默。【】
她沉默,因为苏太太没有一点冤枉她。
她既做错事情,无论是什么后果,她都应当承受。
苏恬见母亲与韩小离两人彼此僵持着,便走上前来,试图打破僵局。
“妈妈,不如让韩小姐先起来吧。”
苏太太道:“她起不起是她自己的事情,与我何干?”
苏恬小时候,蓝荷送她跟邻居的老中医学过几年,她虽然没有为小离切脉诊治,但是望她神色与身形,就像是有孕在身,且孕后保养不足,气虚血亏。
苏恬又在母亲耳边小声提点。
“妈妈,她好像怀有身孕,久跪怕是不好。”
苏太太的冷笑像冬日的冰碴子,扑打在脸上,几道血痕都打出来。
“你也配生孩子!别得意的太早,老天让你生孩子,是派个恶人来磨你。你这样的品性,也唯有自己的至亲骨肉才能让你掉几块肉。你尽管等着,来日待你生下一个孩子,我就将他抱走三年五年,还你的时候也说一声我错了,到那时我倒要看看你会不会谅解。”
小离的所作所为,苏太太不能谅解,苏恬自小在底层摸爬滚打,各样心境都体会过,反而能够看开。
“妈妈,算了,我都回到你身边,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苏太太怒视着小离:“我也希望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可是她却非要再次出现在我眼前。”
她转而又对苏恬说:“这个女人的骗术极厉害,妈妈甚至都上过她一次当,你可莫要被她伪装出来的可怜骗到。你的好心,在好人眼里是好心,在恶人眼里就是拿来利用的工具。你以为她是真心忏悔吗?她极有可能是被人抛弃,无路可走才回到这里忏悔。”
苏太太盯着小离三个月的肚子,她回来的原因昭然若揭。
“她如果有心忏悔,为什么我百般千般对她好的时候,她不忏悔?如今她假惺惺地出现,无非是想故技重施。这一次就算她没有任何企图,是我冤枉她,那她也是自作自受,活该被冤枉。”
苏恬见母亲意志坚决,无法再劝,就对小离说:“韩小姐,地上冷,你自己请起吧,你跪着也是无济于事。”
小离没有动,苏太太却是不耐烦,高声喊祝二姐。
祝二姐一直躲在角落里探头观看,此时听到太太的叫声,立刻就到跟前。
“太太。”
苏太太吩咐祝二姐:“将姓韩的这位小姐赶走,我不想再见到一个贼。”
祝二姐不得不动手,她上前拉小离的时候,小离终于主动开声。
“我虽然是个贼,可是在我心目中,我一直将您视作母亲来敬爱。”
苏太太感到恶心。
“我受之不起!一个一开始就新心存不良的骗局,你竟然还能生出敬爱?收起你那些低贱扭曲的感情,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掠夺。”
“在你享受着我的母爱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的亲生女儿的处境?她也许在受人欺负,也许饥寒交迫,也许正等着我去解救她出苦海。可是因为你蒙蔽了我的双眼,她的一切苦难我都不知道。你占据了我解救女儿的时间,对一个母亲而言,你能体会到那漫长的时间意味着什么吗?你令我充满自责,却来求我的原谅,你认为可能吗?”
小离道:“我以为苏恬许久之前就不在人世。”
苏太太道:“你用这样的理由为自己辩白简直无耻,苏恬不在人世,会有我这个母亲为她伤心为她流泪;苏恬不在人世,不意味着你可以来窃取属于她的一切。你这样没良心的人,不该来求我的原谅,而是应该回到你亲生母亲面前重新接受一遍教育,或者直接去接受法律的制裁。”
小离内心所感受到的羞辱,如同翻涌的江河。
苏恬也认为她母亲涉及小离生母的话过了分,急忙上前制止。
“妈妈别这样,再怎样当初也是小离一家收留过我。”
苏太太道:“收留是收留,但是有没有心存歹念,却又难说。”
苏太太又厉声向小离喝道:“你快些走吧,苏家不欢迎你。你再不走我就要喊警-察来了。像你这样的诈骗犯,至少应该判上十年八年。祝二姐,出去将浇花的那桶水提进来,将地泼干净。”
小离不走,祝二姐真的将水提进来,苏太太也真的下令:“泼。”
祝二姐为难,看看苏恬,又看看苏太太,再看看小离。
苏太太和祝二姐生气:“我让你泼地,你没有听见吗?”
“妈妈……”
苏恬再想劝,却见苏太太已经亲自动手,将木桶里的水泼到地上。
说是泼地,倒有大半泼在小离身上。
小离从头到脚都湿漉漉的,可她还是不动。
苏太太更动怒火:“你还不走?你是癞皮狗吗?我告诉你,你少要痴心妄想。在我眼里,你就是个贼,是个人格低劣的小人。我在你身上上过一次当,绝对不会上第二次,我永远不可能原谅你。祝二姐,再去提一桶水进来。”
苏恬只怕提完这一桶,再来一桶,没完没了。
她见今日闹到这般,不得不半拉半劝地将她母亲送回房中歇息,临走前又丢给祝二姐一个眼色,让她先劝小离走人。
祝二姐劝不动,也担不起责任,最后还是让人将小离强行送出苏家的大门。
铁门关牢,铁门内的人与物,成为另一个世界,一个与她隔绝的冰冷世界。
她跌跌撞撞地往回走,仿佛是疲惫,又像是醉酒人的无力。
既然如此,那就如此吧。
除了如此,她还能怎样。
有些债,这一生注定卸不下,注定要背负着走完全程。
她回到自己窄小的居室,倒在床上。
身上的衣服又湿又冷,可她连换下来的力气都使不出,
她前所未有的疲惫,疲惫的仿佛连喘息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极度疲惫的状况下,她唯有用睡眠补充体力。
这一睡天就黑了,睁开眼睛,天是白的,可再睁开眼睛,天又黑了。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出现问题,她在不知不觉中睡过一日两夜。
如果不是姜南泽来探望她,她甚至可能睡更久。
她那日从苏家归来,连房门都不曾上锁,姜南泽来探望她,木门一推就开。
小离睡久了,姜南泽将手放在她额头上的时候,她也有点意识。
“这么烫,你发烧了!”
小离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
姜南泽问:“你说什么?”
小离低低地喊了一声疼,连气息也是烫热的。
姜南泽正在房间内翻体温计,听见她喊疼,忙反回来问她:“你哪里疼?”
小离双眉拧成一团,虚弱地回答:“肚子疼。”
姜南泽这下也顾不得翻体温计,开门就走,去请医生。
医生请来,检查过后,说是动了胎气,又受寒发烧。检查过后,给她调药,挂上点滴。
医生临走嘱咐姜南泽好生照顾,又告诉他因为是孕妇,能用的药少之又少,虽然不是重病,但是治起来,也真是病去如抽丝。
送走医生后,姜南泽去公共厨房找到一壶热水,然后倒了一碗,垫一块木板放在床上,去温那流淌药物的软管。
软管里透明的液体滴答滴答滴答,时间漫长而又短暂。
小离躺在床上,还是昏昏沉沉。
“十一哥……十一哥……”
她偶尔会喊两声,大概是在梦中。
她为了十一哥命都可以不要,却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他?
若因为十一哥有妻室,可明眼人都看得出十一哥对他的妻子并没有多少感情,至于闯闯,是否是十一哥的骨肉也无法断定。
他正想不通的时候,小离睁开眼睛。
她看着姜南泽说:“十一哥,孩子找不到了。”
姜南泽明白她是将自己误认。
他将她没有打针的左手轻轻放在她的腹部,安慰她:“你的孩子还在,孩子很好。”
小离摸到那块血肉,睡梦中被苏太太抱走孩子所产生的恐惧也随之消失。
她又说:“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这一句姜南泽就分不清她到底是对谁所言。
她又睡过去,晚上喝一点粥的时候,才被喊醒一次。
高热的情形下,肠胃也罢工,喝下去的一点小米粥,到半都夜全吐出来。
折腾了一夜,直到第二天的上午,小离才彻底清醒。
房间还是她的房间,人也还是她一个人,但是房间内多出一个绿玻璃药瓶。
昨天打完的药瓶收在桌上,姜南泽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身子沉重的像一堆死肉,小离努力爬起来,探身去摸绿玻璃药瓶。
冰冰凉凉的药瓶里还剩最后一点底,她疑惑地看着药瓶,又看自己的手。
右手的手背僵僵的,又有点青紫,的确是打过针的痕迹。
她什么死后打过针?她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她意识到自己生病,她甚至在睡梦中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但是她并不记得自己请过医生。
她艰难地起身,趿上拖鞋,扶着墙走出去观望。
这个钟点楼里的邻居们都上工去,她却听到公共厨房里刀案相击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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