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康熙一行人刚到达新河堤岸,老天爷就开始下雨。【】。しw0。
要将无定河多道汇成一道,必定要封锁其他河道,将河水引入新河,如此一来,就得扩宽河道,抬高河堤。如今新河段堤岸已建成三分之二,河道比原先拓宽了一倍多,且雨季刚过,其运作效率倒是比前两个月提高了不少。
恰值初秋,雨不大,却一直淅沥沥下个不停。康熙和胤禛穿着长筒靴,在泥浆路上行走,难免有些困难。抬眼望去,堤岸两旁运石搬沙的军民却是激情昂扬,丝毫没有受到风雨的影响,偶然看到康熙和胤禛,更是热情高涨,越干越是劲儿。
康熙由胤禛搀扶着,李德全在身后打伞,于成龙在一旁禀述河工状况。
在堤岸上待了半个多时辰,康熙一面视察新河的地势地形,一面给胤禛讲解这河渠改道的好处,虽然劳民伤财,但从长远利益来讲,这绝对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
胤禛自然是懂得河运的重要性,如今又听皇父细讲一番,少不得一一记下来,然后综合自己往日的治水经验,待回京后再好好整理一番,以便日后执政大展拳脚。
大约向前又走了百余步,雨越下越大,一阵河风吹来,突觉得有些凉意。于成龙担心康熙的身体,遂道:“前面都是些沙砾碎石,不便往前行。今儿个风大,万岁爷当心龙体要紧,不如改日等天气晴朗了再来。微臣绝不敢懈怠。”
康熙恍然,笑道:“朕只顾着跟老四说话,倒忘了时辰。也好,朕也乏了,就先回去,改日再来。”说着又面向胤禛,“你就留在这儿,好好跟于大人学学,让李德全陪朕回去就行。”
胤禛点头称是,和于成龙等人一同目送康熙离开。
……
“他们都是当地的百姓?”胤禛指着堤岸旁那些正在劳作的工人们问道。
于成龙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弯下腰开始脱靴,一边挽裤管一边答道:“这里大部分人都是慕名来应征的义工,多数居住在霸州城内,也有一小部分是各府派来的衙役。咱们这是为老百姓做事,百姓自然乐意来帮忙。”
不等胤禛说话,于成龙纵身一跃,跳下河堤,拿起一旁的铲子开始铲土,仰起头大声道:“四阿哥可要下来体验一番?”
胤禛下意识皱眉,嫌弃地拍掉身上的泥浆,冷着一张脸不说话。刚才在皇父面前,于成龙对他可是毕恭毕敬、中规中矩,可此刻面对他,哪还有一丁点儿尊重的样子!
于成龙却不管他,自顾自地挽起衣袖干活。胤禛对他没有好感,同样,他对这位四阿哥也没有什么好感,虽说皇子爷们是天生的高贵自傲,只是这位阿哥未免太过冷冽,无论见着谁都没有好脸色。与四阿哥共事,似乎要比想象难得多。
很显然,胤禛还没有从皇帝的角色完全转变过来,虽然心里头不自在,但面子上少不得要多忍忍。撇撇嘴,又询问起关于修筑新河的其他事情来,两人在语气上有些不对付,不过在谈论到各自的观点想法时,倒是很有默契。
胤禛是个话痨,正值兴头上,却见一个官兵服饰的人跑过来,气喘吁吁地禀道:“四阿哥,于大人,前方河岸决堤了……”
两人俱是一惊,于成龙连忙穿好鞋子,和胤禛一同直奔目的地。
此河段堤岸刚修筑不久,只是位于河道拐弯处,河水冲击力较强,河堤承受力不足,七八月份的雨季最为恼火。
胤禛到达此地时,已经有不少官兵在抢救涝灾了,一拨接着一拨上去,又一拨接着一拨退下来。他隐隐看见浑浊的河水中,冒出许多人头,他们不停地挣扎,口里喊着‘救命’,堤岸内侧的军民纷纷退去,有些却仍逃不过洪水的追击。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勉强将决堤口堵住,众人也都松了口气。
“死伤多少人?”于成龙对身后的随从问道。
“一百多人,具体数目还在统计。”
于成龙满面愁容,叹气道:“照旧,给死者家属发放慰问。”接着突然转变语气,厉声道,“传我的命令,必须加强此河段堤岸的修筑,不得有丝毫怠慢。”
“属下领命……”
胤禛沉默着,静静地观察此河段的地势形状,瞅着于成龙一脸哭丧的表情,眼眸中露出不屑的淡笑:“亏得皇父如此重用你,在我看来你也不过是个迂腐之人。”
不给于成龙回话的机会,胤禛继续道:“无定河改道新河,河道比原先拓宽一倍多。可此河段曲折蜿蜒,河水的冲刷力自然是比其他河段强上几倍,若是按照常理,也拓宽一倍,那么,原先此河段堤岸所承受的冲力相比其他河段非但不会减弱,反而会继续增加。依我看,此段河道至少得拓宽两倍或三倍,才有足够的能力承受更多的河水容量。”
于成龙微微一愣,思索胤禛这话有几分可行性,却不料被一句凄厉的呼救声打断思路。
胤禛见状,也不约而同朝声源处望去,只见一位中年妇女紧贴在堤岸壁上,一手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一手紧紧地抓住岸壁上的碎石,已经有半截身子淹在河水里,正对着胤禛等人大声呼救。
行动快于思维,于成龙连忙命令官兵下去救人。
胤禛顿足,视线落在那妇女怀中的孩童身上,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在哪儿见过?
奈何堤岸壁太过陡峭,妇女惊恐过度,且双手不空,官兵们扔下来的绳子根本无法触及到。孩子清澈透明的眸子里却带着一丝淡然和无畏,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胤禛。
胤禛双眉微蹙,看了看孩子,然后上前,脱下蓑衣,取下斗笠,一脚踢开那几个缩头缩脑的营救官兵,沉声道:“把绳子给我。”一面说一面握着绳子沿着岸壁往下滑。
于成龙顿时大惊失色,几乎是脱口而出,“四阿哥,使不得!”
话音刚落,就见胤禛纵身跳了下去,于成龙忙攥住绳子,对身后的官兵破口大骂,一是气愤手下办事不力,当着皇阿哥的面畏首畏尾;二是恼怒四阿哥过于顽固,意气用事,就算是个没品级没爵位的阿哥,那也是阿哥,万岁爷的儿子,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他这辈子算是栽了!
胤禛接触到河面,忙道:“把孩子给我,你用手抓住绳子,用力向上爬。”
妇女把孩子交给胤禛,脸上惊恐的神色早已被欣慰所取代,只说了一句,“多谢恩公,且让犬儿今生为奴,做牛做马,以报答恩公的救命之恩。”接着松开绳子,被河水冲卷而走。
“娘……”那孩子惊呼一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胤禛暗自摇头,他向来最厌轻生之人,明明有一条生路可走,偏偏要去寻死,以为这样他就能全心全力抚养这个孩子不成?胤禛一声冷笑,妇人之心……
先不管这么多,当务之急是要脱离险境。胤禛紧握着绳子,沿着岸壁缓缓向上攀,于成龙等人也开始用力拉绳子。
眼看就要上岸了,却感觉脚底传来一阵刺痛,胤禛双腿一软,差点跌下去。
于成龙心里一紧,满面担忧地唤了一声,“四阿哥……”
“快点!”胤禛似有些发怒的征兆。
于成龙等人不敢怠慢,把胤禛拉上岸。胤禛却是连站都站不稳,苏全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胤禛,只看见汩汩献血从胤禛的脚底流出来。
“估计踩到碎石了。”胤禛咬牙,钻心的痛让他有些难受,艰难地开口,“扶我回行宫。”
他重生还不到三个月,就受了两次伤了,该死的!
蓑衣也来不及穿,苏全打着伞。于成龙叫人抬来轿子。胤禛一瘸一拐地上了轿,此时觉得懊悔不已,他大可以让其他人下去救人,怎么就一时糊涂自个儿跑去救那什么破小孩?真是自作自受,怨不得他不会享受,没皇父命长。
“把那个孩子也一起带到行宫来。”临走前还不忘吩咐这么一句。
……
欢天喜地出门,哭哭啼啼回宫。人是站着走出去的,现在却躺着抬回来。康熙看到这么一副景象自然是怒气横生,把于成龙和苏全狠狠地骂了一通,又急着命李德全去请太医。
苏全伺候胤禛稍微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才扶着胤禛跛脚走出来。
大厅里的人规规矩矩立好,不敢多说一句话,亦不敢多出一口气。
所幸胤禛的伤势不重,只是脚底被一块碎石刺破了。太医给胤禛清洗了伤口,上了药,又用绷带缠住,便与康熙禀道:“四阿哥所受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微臣每日给四阿哥的伤口消毒上药,最多只需十日,方能痊愈。只怕这些日子四阿哥的行动会有所不便,切记勿沾水。”
听太医这么一说,康熙才放下心来。
于成龙也松了口气,跪下来开始向康熙请罪领罚,又把刚才河道拐弯处的决堤一事禀予康熙。虽然对四阿哥舍身救人、亲民爱子的行为感到敬佩,但这心里也恼怒四阿哥的感情用事,万岁爷才来第二天,就给他捅下这么一个大篓子。
河岸决堤是常有的事,被涝灾所害之人也不在少数,若那对母子当真没有获救,万岁爷也不会责怪他至此。可四阿哥就不同了,受了一点小伤,对他们这些人来说,都是大事!
康熙不理会于成龙,吩咐胤禛先回房养伤,叫李德全把四阿哥所救的那个孩子一并带上来,交给胤禛使唤。
关心好了儿子,才把心思转到于成龙所禀之事上来,若说惩罚,他当然不会如何惩罚自己的宠臣,不过是让于成龙落了一会儿面子。老四那孩子,从小就这样,一股子拗劲儿,上次追杀噶尔丹也是这样,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劝说不了,更何况这些大臣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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