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带上十三十四,多少有点爱屋及乌的意思,平日里胤禛对这两个弟弟多有爱护,让他也忍不住心生怜惜,加上十三十四年纪尚幼,未涉及到朝中之事,活泼开朗的性子又深得他喜爱,他也乐得多宠宠。【】
此番前来畅春园,确是为了清净修养,不得不说,在太子宫里发生的事情,对他的冲击力不小,尤其是在谈及胤禛时,太子那双眼睛里迸发出的杀意。
康熙叹气,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让原本两个亲厚友爱的兄弟发展成仇人。
他对胤禛一直是满意的,不仅冷静睿智,还对他孝顺有加。而对太子,从小到大,只要事关太子,他一律亲力亲为,可为什么结果会变成这样?
他倡导仁爱道德,太子却如此暴戾残酷,他提倡兄友弟恭,太子却屡次三番陷害手足。
这些日子,脑子里反复思考的便是,若是有一天他不在了,以太子残暴狠戾的性格,会怎样对待胤禛?而他,不可能因为一个儿子,杀掉另一个儿子。
这一刻,他不仅诅咒自己与胤禛血缘上的羁绊,更是忧心年龄之间的差距。他已是半百之人,而胤禛还那么年轻。
他不在了,谁来保护胤禛……
康熙背靠在摇椅上,有下没下地晃着,仰着头,目光透过稀薄的空气,穿过云层,直接到达蔚蓝天空的那片金黄。
李德全站在一旁,如同雕塑。
“皇父……”
少年清脆的声音入耳,康熙抬头望去,只见十三满面笑意奔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太监,抬着桌椅,拿着笔墨,来到身前的空地上,迅速将宣纸在桌上铺开。
“你又要作画?”康熙意兴阑珊,闭着眼睛问道。
十三点点头,巧言笑道:“若是皇父能为儿臣指点一二,那就更好了。”
康熙失笑,并未起身,说道:“画吧,先看看有没有长进。”
十三依言,提起画笔,在宣纸上挥洒起来。
手里画着画,脑子里也没有停下,十三用余光观察康熙的神色,他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向康熙进言。虽说年纪尚小,四哥也不让他接触朝堂之事,可如今太子被关,众兄弟都行动起来了,唯独四哥一人,待在家里稳如泰山,难不成真要放弃心中的抱负。
四哥对他极好,且这些日子他又常伴皇父左右,他总得做点什么,帮四哥争取一下。比如,探探皇父的口风?
十三拿起作好的画幅,递到康熙跟前,画的是畅春园里的景色。
“不够好,你作画之时心不在焉,单是将景物描摹下来,却没有神韵。”康熙点评。
十三涨红了双颊,暗道皇父真是跟老狐狸似的,就凭一幅画也能看出他心里想的什么?抬起头,只见康熙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你想说什么?”
十三被康熙盯得心慌,摇头道:“没,就是想多陪陪皇父,替皇父解闷儿。”
康熙站起身来,将画卷塞到十三怀里,淡淡说道:“你四哥并不希望你过早参与朝廷之事,你应该明白他的苦心才是。”
说完,冷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天小十三打的什么主意,他那群不孝子在紫禁城闹了个天翻地覆,争先恐后地在他面前表现,只有胤禛一人不为所动。呵,胤禛把十三保护得太好,都快十四岁了也不让他参与朝廷的是非。而十三又对胤禛为首是瞻,想方设法为胤禛出谋划策。
不得不承认,他并不是生气,只是嫉妒,带着些许遗憾。
******
元宵节一过,众皇子的动作都大了起来。太子胤礽安安分分待在毓庆宫里,平静得有些不正常。老八胤禩继续结交朝臣,‘八爷党’势力一夕之间庞大起来。而手握兵权的老大胤褆,暗暗酝酿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跑到畅春园,揭发太子谋反。
由李德全通报后,康熙同意在政务殿召见胤褆。
胤褆着一身朝服,面带七分焦虑、三分激动走了进来,呈给康熙一道奏折,禀道:“这是昨日,儿臣的下属在直隶香河县发现的,儿臣亲自前去查探过,一切属实。此事关系重大,牵连甚广,儿臣不敢怠慢,便连夜赶回京城,向皇父请示。”
奏折上所述:位于香河县郊外的一座山洞里,存放着许多精良的装备武器,再往山洞里面走,是一个巨大的兵工厂。洞口由茂密的草木遮掩,并不容易被发觉。山腰处修建了一条长长的铁索,横跨河流,与山洞深处的兵工厂相连,穿过隐秘的隧道,可以直接到达一处地势平担的山谷。那里有许多官兵在操练。
有人要谋反?
康熙阴沉着脸,冷声问道:“查清楚了?”
胤褆点头,心中忐忑,不禁咽了咽口水,用尽量平静的声音回答:“是索额图的人。”
大殿内,温度骤降,低压的氛围让人喘不过气来。
康熙虚眯着眼,拿着手里的折子看了许久,除去身为一个父亲对此的心痛和无奈,更多的是作为一个帝王,被挑战皇权的愤慨和震怒。
胤褆窃喜,总算能扳倒老二一回了。
上次跟着老四去沿海剿匪,回京途中意外地收集到许多有关太子的罪证,虽说心有怀疑,但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要白不要。不管是天意也好,人为也罢,只要能打击到太子,那便是他的盟友。事后按照证据重新查了一番,居然完全属实。
怪也只怪,老二的敌人太多了,看来想要拉太子下马的还不止他兄弟几个。
康熙拿着折子没有说话,一阵久久的沉默之后,却突然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康熙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后退了一步,摇摇晃晃倒了下去。
胤褆大惊,被康熙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着了,失声喊道:“皇父……”
李德全眼疾手快扶住康熙,急着吩咐一旁的小太监:“快,叫太医。”说着又看向胤褆,“王爷,奴才先伺候万岁爷下去休息。”
胤褆慌了神,大跨步走上前来,背起康熙,快速朝起居室走去。
紧随着,太医们也陆陆续续到了。
太医诊了脉,说是怒气攻心所致,并无大碍,吃了药,调养几日便可痊愈。
然而,两三日后,并不见康熙的病情有所好转,反倒有加重的趋势。
胤褆急了,皇父平日里身体硬朗得很,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病倒,他还盼着皇父惩治太子呢,可碍于为人子之责,又不能违背康熙的意思,只好待在畅春园,与十三十四一同为康熙侍疾。
群医们束手无策,诊不出康熙究竟得的什么病。
******
胤禛拿着粘杆处送来的情报,陷入了沉思,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生病?
苏全小跑着进来,喘着气:“爷,雍王府被朝廷官员给包围了,他们恳请王爷出面做主,三王爷和八贝勒也过来了。”
胤禛一惊,怒道:“万岁爷还活着呢,他们是想做什么?”
苏全急道:“爷,怎么办?外面人太多了,赶都赶不走。”
胤禛一声冷哼,带了几个侍卫向外走。
老大前去畅春园向康熙揭发太子谋反,不料被康熙的病情绊住了脚,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索额图暗中谋划许久,这时候紫禁城无主,怕就怕趁此下手。香河县离北京城不远,如果太子和索额图来个里应外合,紫禁城就危险了。
只是,最重要的一点,他猜不到皇父是真病还是装病?
府门打开,一股威压之势扑面而来,众人停止了喧哗,看着神色冷清、面容冷峻的雍郡王,不禁心里一颤。官员们面面相觑,暗自稳定心神,惊叹‘冷面王爷’居然有这样的气势威严。
诚郡王胤祉往后退了一步,盯着胤禛没有说话。
八贝勒胤禩上前,面带无奈,苦笑道:“弟弟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皇父不在宫中,四哥也一两个月没有露面,太子二哥被幽禁起来,大哥又前往畅春园侍疾,如今朝堂之上一片混乱。大臣们听闻皇父病重,便恳请弟弟和两位兄长一起出面,处理朝廷之事。”
胤禛抬眼望去,尽是‘八爷党’的势力,看来老八这次是来耀武扬威的。若是在这时候争得朝堂上的主动权,那八贝勒的威望将会大大提高。
淡淡道:“八弟言重了,身为皇子,自然应该为皇上分忧,为朝廷尽职。但胤禛自沿海回京后,身体便一直抱恙,还请各位原谅,恕胤禛不能奉陪。皇父又在病重,不宜打扰,如有重要决策,交给诚郡王也和八贝勒便是。”
胤祉没想到胤禛这么好打发,松了口气,瞅了瞅胤禩,暗自窃喜。
他虽然各方面都不如老八,但好歹是个王爷,加上其母荣妃的势力,若在宫中挟持住老八的生母良贵人,就不怕他老八不听话。待太子垮台后,再合伙老八干掉老大,老四是个淡泊名利的,成年皇子中,便没有谁比他更有资格继承储位了。
胤禩早猜到胤禛会这么说,言道:“既是这样,那弟弟就不打扰四哥修养了,还望四哥早日康复。”
胤禛懒得理会,老八这人一向爱出风头,随意说了几句便关门谢客。
胤禩勾唇一笑,向胤禛告了辞,身后跟着几位颇有权势的朝臣,随同胤祉一起前往紫禁城。
在府门外和两位兄弟一阵折腾,胤禛并未在意,他只一心想着突然发病的康熙。
难道是因为太子谋反之事,皇父受不住打击,所以病倒了?
还有除夕之夜,在太子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近日来看皇父的表现,不像是气恼太子所犯之罪,而是在担心什么。
...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