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欢在后院躺了几天,一直是瓣儿忙前忙后地照顾她。【】
瓣儿虽小,却古灵精怪,手脚麻利,翠眉和碧海暗中也托她为齐欢带些东西,加上齐欢到底年轻,虽是一场大难,总算挺了过去,能下地走动了。
期间红云和兰儿时不时来看齐欢,以取笑和讥刺齐欢为乐。齐欢不以为意,像这样的言语攻击,对现在的齐欢毫无杀伤力。
随便讨好几句红云,红云还会赏齐欢一碗鸡汤补补身子,这对急于康复的齐欢来说可是好东西。
这天要用晚饭时,齐欢收拾了一番,把一头青丝梳得整齐,端端正正盘了个圆髻,没有插戴任何钗饰,衣服也挑了素净的,石青色绫袄、月白色马面裙,宫绦丝带全无。打远一看,不像徐府正房太太,倒像厨房里管事的婆子。
瓣儿看着齐欢的装扮,有些迟疑。
齐欢笑道:“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我现在只得一个你,还不相信你?”
瓣儿露出笑容,这才大胆说道:“太太还虚着,脸上有病气,又不化妆,又穿这么素净,让人看着实在是……”后边的话到底咽了回去。瓣儿虽小,却也会察言观色,伤人的话不能说,这道理她自小就懂得。
齐欢笑笑,不以为然,“我觉得这样挺好。我要去看红姨娘,你扶我。”
瓣儿答应一声,一主一仆往内院走去。
红云喜穿红色,无奈碍于身份,大红穿不得,又咽不下这口气,就偷偷做了一件大红色遍地金百蝶穿花的绫袄,齐欢来时,她正将那件绫袄披在身上,对着镜台左顾右盼。
兰儿来报信,说后院那位来看她。
红云看着镜子里,自己一张脸被大红色映得娇媚妍丽,沉默了一会儿,笑道:“你就说我躺着呢,问她有什么事。”
兰儿答应着去了,很快就回来,说并没什么事,就是能下地了,想来谢恩。
红云嗤笑一声,镜子里那张脸变得阴晴不定,一双柳叶眉紧紧皱在一起,就算有华服映衬,也无法掩盖红云周身散发的戾气。
“打量我不知道她动什么主意?马上就用晚饭了,老爷也要回来了。她这哪里是看我,是来找老爷吧!”红云嘬几下牙花子,狠狠地说:“她以为我是街边卖汤水的老婆子,几句好话就打发得我认不清东南西北了?你跟她说,既然能下地了就赶紧把她答应我的事干了,我不劳她费心,巴巴跑来谢恩!”
兰儿笑着出去回话,想好好欣赏一番齐欢的表情。
可齐欢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来时她带着笑,有点谄媚和讨好的意思,回去时还是这样。仿佛她是诚心想来谢谢姨奶奶,意思带到了,见不见到人,她并不在意。
兰儿心里闪过一丝疑惑:难道这太太是真心实意要对姨奶奶好?就因为姨奶奶救了她一条命?
如果是这样,这太太可真是愚笨到家了,也难怪会被老爷讨厌,被姨奶奶找到机会挣出自己的前程。
兰儿嘴边噙着一抹嘲讽的微笑,看着齐欢离开。
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跟她一起来的小丫头子呢?来时她明明看到那小丫头子扶着这太太的!
“瓣儿,你去哪儿了?我这儿一时也离不开人,你倒好,有空就淘气。”
兰儿看到瓣儿正从穿堂那里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听到齐欢呵斥她,倒也不生气,只是傻乎乎笑了笑。“太太太太,那儿有两个雀儿打架,可有意思了,你也去看看!”
齐欢叹口气,有些不耐烦,“还不快扶了我回去?我都要站不住了。”
瓣儿“哦”了一声,蹬蹬蹬跑上前,搀住了齐欢,一主一仆慢慢走回后院。
兰儿脸上的嘲讽更明显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正是贪玩淘气的时候,又从厨房出来,也没人教个规矩。姨奶奶派这么个人服侍太太,真是够太太头疼的!
不知道太太原来的丫鬟,看到太太如今这样,会怎么样呢?
想到这里,兰儿跟着也来到后院,走进翠眉和碧海的房间,想看她们笑话。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在做针线,发现她来,淡淡地打了招呼。翠眉笑了笑,碧海只是抬了抬头。
“你们太太今儿来了。”兰儿说道,仔细观察两个人的反应。
“她好了?”翠眉没有称呼旧主人“太太”或者是“姑娘”,只用了“她”取代。
碧海话多,问了一连串问题,“姑娘自己来的?姑娘能走路了?姑娘穿得多吗?”
兰儿翻翻白眼,回答碧海的问题,“瓣儿陪她来的,她能走路,就还是虚,脸白得吓人,穿了个袄子,没穿披风也没系斗篷。”
碧海低头,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很悲伤。
翠眉也低着头做针线,什么话也没说。
兰儿很受用碧海的反应,忍不住又说道:“姨奶奶给太太的那个小丫头子,什么也不会做,就太太站门口那功夫,她竟自己跑去看雀儿打架,嘻嘻,真是不如你们俩一等大丫鬟啊。”
碧海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笑了笑,“好歹姑娘身边有个人。”
碧海的笑容有些古怪,兰儿品不出这里头的意思,又看翠眉只是淡淡地,觉得没劲,就走了。
等兰儿走远,翠眉打开窗子,看看墙根下、穿堂前都没有人,这才关上窗户,对碧海说:“你和兰儿说那些话,兰儿说给红姨娘听,又要折腾你了。”
碧海满不在乎,“我就这样,要是突然转了性子,红云也许会怀疑的。”
翠眉皱了皱眉毛,“你说得也对。”
碧海有些担心地问:“瓣儿能行吗?你说得又快又多,又是男女之间的事儿,她懂吗?”
翠眉笑了笑:“不求她懂,只求她逐字逐句告诉姑娘,姑娘自然有办法。”
碧海叹口气,“姑娘早就这样,该有多好。现在的姑娘,就像咱们以前在北边住着的时候,那时姑娘才十岁,可有主意了。要不是夫人去得早,姑娘哪里能到这个地步!”
翠眉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以前的记忆实在不是很美妙,她幽幽地说:“姑娘也许是合该有此大难,好在如今她不像先前那样软弱了。”
碧海接着说道:“姑娘一定会成功,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
就仿佛回应碧海的预言,正房里,清楚地传来茶杯摔碎的声音。
“花秀这个贱人!老爷怎么又去她那里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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