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宫里尚有些事没有处理完,不如改日吧。【】|”沈如意勾出一抹标准的假笑脸,轻轻抽回手,谁知手才一动,就被钟美人紧紧攥住。
她再抽,钟美人攥的更紧。
“刚才那些人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们不过是嫉妒你。”钟美人若无其事地安慰,姣好的脸蛋上蒙了一层淡淡的哀愁,那表情就好像铁钳一样狠狠夹住别人手的不是她似的。
她顿了顿,继而压低了声音道:“以前……是我不该胡乱和你发脾气。只如今皇上他又有了新宠,你禁足他也不曾为你说话,落水也不曾叫人来查,你还看不透吗,咱们不过都是些玩意儿……谁是真正为你好,你还不清楚?”
沈如意闻言,如遭雷劈,劈了又劈,直将她劈的外焦里焦。钟美人声音轻轻柔柔,仿佛天上的云飘忽不定,可是听到她耳朵里,简直要把她给震聋了。
说好的吃里扒外,抢了钟美人的机运趁机上位呢?!
说好的撕破脸皮,不共戴天呢?!
这算怎么回事?温情脉脉,那小手一个劲儿地摸,像是摸了今天没明天似的,自从搭上手就没停过!
沈如意不是没有耳闻宫中女子寂寞便互为磨镜,不过那都是深宫怨妇,几辈子见不到皇帝的主儿。钟美人这位份,身边无数宫人,无数双眼睛盯着,居然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勾搭——哪怕当初赵婕妤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宫女,钟美人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色令智昏这词用在一个妃嫔身上,怎么就这么让人哭笑不得?
沈如意无法忽视身上一层一层往外冒的鸡皮疙瘩,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狠狠地抽回了手。想是力气太大,竟将钟美人拽了个踉跄,若不是袁喜眼疾手快上前扶了一把,钟美人好悬没有从台阶上跌下去。
“小梅子……”钟美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一双杏目。“你怎么了?你还在生气?”
沈如意不想在永寿宫外给人瞧了笑话,到时传到董贵妃的耳朵,若逮到这个因由惩治她一番,却是得不偿失。
“我说了,我今日无暇他顾,钟美人难道没有听见?”沈如意说完,掉头就走下台阶。
谁知钟美人一路跟在身后,眼巴巴地往上黏。
“那改日——不如明天?我去明光宫看你——”
老天真是好样的,天上难寻地下难找的这样一个人身,就这么挑着了给她!当真是玩她顺了手,又玩儿出了新花样!
原身是个名不符实的宠妃也就罢了,后宫看她不顺眼的比比皆皆是,明枪明箭分分钟就射过来,她也忍了,大不了一拍两散,就是个死嘛,又不是没死过。
可是,这个黏答答没有半点儿眼色的钟美人是怎么个意思?!
永寿宫外,众目睽睽,若落在有心人的眼里,一经煽风点火,直接惹火上身。只怕到时候想死,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在后宫给皇帝扣这么大一顶绿帽子,他能善罢甘休才怪。
“钟美人!”沈如意忍无可忍,蓦地止住脚步,转身冷冷地道:“你是不懂宫规吗?既然让你退下,你退下便是,这样尾随于我,是何意思?!”
沈如意冷着一张脸,水汪汪的眼睛跟结了冰碴子似的,寒光四射,直将钟美人震在当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像是被卡住了喉咙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她的小梅子?
钟美人紧紧咬住下唇,哪怕两人决裂,小梅子也不曾用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与她讲话。那眼神,似乎一把利刃,意图将她决绝地隔开。
“我,我只是想告诉你……那钱才人与我同住瑶华宫。”钟美人讷讷地低喃。“我想,我们该谈谈。”
沈如意皱了皱眉,事实如何姑且不论,后宫皆知她曾服侍过钟美人,后来她蒙宠晋位,两人撕破了脸。如今上位没几天的钱才人就住进了钟美人宫中,这是嫌她在后宫还不够孤立,要组团打她个里外发烧吗?
章和帝一向不管后宫之事,当年她为皇后之时全权放手由她管,现如今董贵妃也是如此。
尤其赐住哪个宫这种小事,皇帝那尿性肯定扔董贵妃处理。
董婉……沈如意心里冷笑,最是唯恐天下不乱,巴不得后宫永无宁日,这才显出她的权威来。
“赵婕妤,好生威风。”
蓦地身后响起略显低沉的女声,沈如意回头一看,不禁微微头疼。
来人身穿百褶如意月裙,细长的脸,左眼下一颗泪痣,容貌清雅,正是九嫔之一的娄昭容,育有皇长女德安公主。
这位主儿,便是她身为皇后之时,也惧上三分。
倒不是娄昭容仗着皇嗣做威做福,飞扬跋扈,不敬皇后,反而她是最好管教的,皇后教干什么她就干什么,规矩礼仪半点儿不差。
这娄昭容父亲是翰林院监生出身,自小教习女儿琴棋书画,不到十岁就小有名气,后来更是被太后钦点入宫。若不是娄昭容生性孤傲,不喜理事,沈如意估摸皇后之位也轮不到自己。
娄昭容没别的爱好,求学若渴,巴不得一天到晚看书,就差钻到书堆里,皇帝的文渊阁的藏书几乎被她看了大半。
学习是寂寞的,每当娄昭容想要放松之际,就到昭阳宫找沈如意吟诗作对,直到将沈如意逼到绝境,俯首认输,娄昭容这才会心满意足地回她的华阳宫。
此人心眼不坏,不过自视甚高,颇有几分目无下尘。她曾言,这宫里有一个算一个她都瞧不上眼,唯有沈皇后有见有识堪为知己。适才在永寿宫众妃嫔那顿连环骂,娄昭容虽是一声儿也没吭,眉毛却是拧的几乎打了结,对妃嫔为争圣宠斗的你死我活很有几分不屑。
不过娄昭容一向自扫门前雪,不理他人瓦上霜,不知为何却在此时为钟美人出头。
“见过娄昭容。”沈如意福身一礼,只道这世间因果循环,以往日日向她请安问好,屈膝磕头的,现如今她却又还了回来。
娄昭容扫了她一眼,也不叫起,只是淡淡地道:“我不理你们那些恩恩怨怨,谁是谁非,只希望赵婕妤记得,得饶人处且饶人。当日不管你是如何入了皇上的眼,晋了婕妤,你与钟美人哪怕没有主仆之情,也尚有同屋之意,何必如此决绝,仗势凌人?”
然后将脸扭向目瞪口呆的钟美人:“若他日有人欺辱,只管告到永寿宫。贵妃不理,我也替你出头。旁的我都能忍,最见不得吃里扒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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